傅斯年本以為,這事兒就這樣三分鍾熱度很快就能過去,可誰成想這場風波遠沒有結束


    楓林向晚,很快便到半月後。


    清晨的還古書院來往書生不斷,往來無白丁。


    身著翠綠色薄衫的女子,透過書院古樸的牌匾,看向裏麵巨大的石碑。


    她愣愣站在哪裏,目光沒有焦距,眼神有些空洞的茫然。


    細看之下,便能發現這女子手指掐著軟肉,眉眼帶著躊躇,她舉止間並無書院上課書生的步履匆忙。


    清晨下了馬車後的書生,行色匆匆各自抱著書匣,隻多看了女子幾眼,便轉頭不在關注。


    突然間襲來的涼風,女子沒忍住打了哆嗦,卻牽扯起全身上下的疼痛。


    女子收迴怔愣的目光,指甲嵌入皮肉的弧度越深。


    目光從手腕上收迴,女子滕然間就在書院門口,對著“登高自卑”那石碑便跪了下來……


    教齋內桌舍齊整,傅斯年撐著手肘,隨意找了本書在座位上無聊看著。


    這些日子流言逐漸散去,他原本還想著找沈嵐青不著痕跡解釋幾句。


    但後來,那流言似乎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傅斯年又害怕,自己這般巴巴過去找解釋,反倒顯得他心虛,是以傅斯年原本的計劃便被暫時擱置。


    真論起來,他和沈嵐青兩人除了上課的教齋,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單獨見過了。


    懶懶的合上手中書冊,傅斯年不著痕跡朝東域那邊瞧了瞧,果然便瞧見沈嵐青已端坐在那裏。


    女子簡單深青色襦裙,脊背挺直,遠山黛色眉眼下的神情卻清冷。


    也未有轉頭看向顧寶珠時,沈嵐青眼底才顯出幾分清淺笑意。


    收迴目光,耳邊又傳來早課前慣有哈欠兒聲,抱怨課業聲,閑扯八卦聲。


    傅斯年五感頗通,正無所事事撐著手臂,有一搭沒一搭聽著他們閑聊時。


    可卻猛然間,他聽到自己的名字,雖然壓低嗓音,卻也聽得清楚。


    傅斯年微愣下意識挑挑眉,他剛準備細細聽個明白,思緒卻被突然間闖進來的書生打斷。


    菜色書生捂著胸腹,劇烈奔跑後尚且沒有緩過來。


    然而他跑進教齋的那刻果斷喚了傅斯年的名字,並來到他書桌前。


    見蔡暉這般大驚失色的樣子,傅斯年微愣。


    蔡暉便是當初,被自己和宋延逼到牆角的菜色書生。


    原本他兩還因為那點子事不大友好,可一來二去下,倒是打了幾番交道,倒也勉強熟稔起來。


    “這是怎麽了——”


    蔡暉剛喘勻兩口氣,瞧著旁邊漫不經心的宋延,心底仍舊有些怵。


    然而等他轉念想到書院門口的場景,卻連忙轉頭拽住傅斯年衣袖,拉著他就要往外頭跑。


    傅斯年微愣下身子便已然歪斜,這書生別看麵若菜色,突然爆發的力氣倒也不小。


    能察覺到蔡暉無甚惡意,傅斯年跟在他後頭,索性便任他所為了。


    蔡暉邊跑,還想傅斯年打著預防針,“傅兄——”


    “我剛從書院門口進來,便瞧見個女子跪在牌匾石碑門口。”


    傅斯年聽得沒勁兒,不甚在意道。“跪就跪唄,你這樣激動做什麽?”


    見他這般不慎在意的模樣,蔡暉著急跳腳,著急說著事情原委。


    “不是——”


    “那女子跪在書院石碑前,神色期期艾艾,最重要的是她口口聲聲要找的人,是你傅斯年!”


    蔡暉一口氣說完,觀察著傅斯年眼色,又斟酌叮囑了句。


    “我瞧著那女子模樣,應該不是什麽善茬兒,你一會注意些。”


    蔡暉覺得,他這話已經算委婉。


    當初書院外那場景,蔡暉想想都得為傅斯年點根蠟。


    單單那女子跪在哪裏,口口聲聲說要找他傅斯年,便引得書院裏多少男女書生停下來駐足觀望。


    要知道!當街有女子在還古書院堵門。


    這情形蔡暉莫名就想到,自家二叔外頭將養的那位外室,端著伶俐潑辣就要來府上找個說法。


    今個那女子竟直接來還古書院,當著書院同窗便直挺挺跪下,還口口聲聲找傅斯年。


    無論事情原委究竟為何,終究是敗人名聲的事情。


    且書院本事凝神靜氣之地,就算山長聽聞此事,怕也得覺得荒唐。


    蔡暉想到書院門口的情形,根本不用那女子說什麽,眾人腦海中已然自動補上出大戲!


    傅斯年聞言腳步一頓,竟然有女子尋他尋到還古書院,這是什麽事?


    懵逼下的他下意識停在原地,傅斯年沒再任由蔡暉拉著他上前,此刻他隻想要搞清楚狀況。


    反觀蔡暉,見離書院門口就剩下那幾步路的距離,倒也不甚著急。


    他直接拉著傅斯年行到拐角處,簡單觀察門口的狀況。


    書院門口,圍籠的書生越來越多。


    青黛膝蓋硌著磚麵,任由身旁議論八卦的聲音入耳。


    人群遮掩下,青黛眼角餘光,不著痕跡瞥到其中身著華服的男子身上。


    像是瞧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青黛跪地的身子反射性哆嗦,全身仿佛還留著無法淡去的疼痛。


    陰翳男子的出現仿佛警告,也仿佛暗示。


    青黛慌忙斂神,盯著眼前巨大石碑,眼角便露出顆顆分明滾落的淚珠。


    這副情楚楚,委屈可憐的姿態被她拿捏的死死。


    “奴家今日來這兒,打擾了各位秀才舉人,是奴家的不對——”


    青黛楚楚聲音響起,開口便喚各位圍觀的書生們秀才舉人,十成十帶給他們高帽。


    她這期期艾艾的模樣,儼然表現出對讀書人要多敬重有多敬重的模樣,倒是滿足了番圍觀書生們心中隱秘的優越感。


    女子說著,擦了擦頰邊滾下的熱淚,眼含懇切道。


    “但奴家實在沒有法子,來這還古書院叨擾大家,隻為尋傅斯年,還請各位見諒!”


    青黛一句沒有法子,就將自己塑造成弱勢方。


    周圍人聞言臉上神情各異,有人眼含不屑,心中冷哼,隻當這是那個不安分守己,上門打秋風的外室;也有人麵露惋惜,心中不忍,隻當這是哪家姑娘,被傅斯年渣後被逼無奈上門尋個說法。


    恰巧此時,人群中某個書生打扮的少年麵露不忍,朝著不願多說的青黛詢問道。


    “這位姑娘,敢問你尋傅斯年,究竟是為了什麽?”


    書生這話卻讓青黛咬唇搖頭,她麵上是苦苦掙紮不願多說的模樣,卻又將那股委屈勁兒表現的淋漓盡致,讓周圍人看著陣陣唏噓。


    那少年書生見此倒仍舊不死心,索性換了個法子詢問,挑動周圍人的情緒。


    “哼!姑娘何必要為那樣的人開脫否認——”


    “你不用多說,我們書院的人也長了眼睛。”


    “小生隻問,這傅斯年是否辜負了姑娘,所以你這才找上我還古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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