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布莊,蘇九便跟顧知寒交代道:“你迴去可別說咱這些布料花了這麽多的銀子了,隻說這布莊要關門了,掌櫃的將這些布料低價出售,二兩銀子一批,所以我多買了些。”


    顧知寒:“......”


    按他想的,蘇九這些都是給他家人買的,就應該讓他們都記著她這份情才是。


    “為何?”


    蘇九翻了個小白眼,這人看著挺聰明的,怎麽在人情世故反麵卻顯得有些傻裏傻氣的?


    “你傻啊,爹娘肯定很不樂意我花錢給他們買東西啊,我若說多了,他們指不定怎麽心疼呢,那我買這些布料還叫他們心疼了,我買了還有什麽意義呢?這叫善意的謊言懂不懂?”


    顧知寒抿唇,沉默了一小會兒,開口問:“你為何突然對他們這麽好?”


    蘇九鼓了鼓嘴,“爹娘對我好,我自然對他們好,至於你.......我還指望著你給我爹翻案,所以不要覺得會有什麽心裏壓力。”


    其實她在現代是個孤兒,除了那些教她醫術的老師們以及養大她的孤兒院院長之外,她沒什麽其他的親人。


    她從未真正的享受過有家人疼愛的滋味,但在顧家,在顧爹顧母的麵前讓她感受到了他們對她的喜歡疼愛和包容。


    這是一種純粹的,不參雜任何雜質的愛。


    她沒什麽能夠報答的,但給他們買點東西還是可以的。


    所以,一聽顧知寒說這些布料可以做很多的衣裳,她立即就毫不猶豫地要將四匹布料全都買下來了。


    看著她明媚的笑臉,顧知寒在心裏苦笑了一聲,好像......自己有些動心了呢。


    隻是這樣地姑娘,又怎會不招人喜歡呢?


    “啊!”


    突然,一聲尖叫將顧知寒的思緒給拉了迴來,隻見麵前一個小姑娘倒在了地上,眼睛憤恨地瞪著蘇九,“你是沒長眼睛嗎?這麽大的路都看不見人的?”


    小姑娘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自己手上和身上的髒汙,麵上滿是不悅。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蘇九輕聲開口。


    方才她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顧知寒的身上,沒注意到迎麵走來的人,以至於將人給撞倒在地上了。


    小姑娘惡狠狠的瞪了她幾眼,不滿道:“幸虧撞到的是我,若是撞到我家小姐,我......”


    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抬頭,但卻在看到顧知寒那張臉時,瞳孔驟然瞪大,聲音戛然而止,直接愣在了原地。


    蘇九疑惑了,顧知寒被一個小姑娘這樣盯著麵色也顯現出了一抹不悅之色來。


    見此,小姑娘有些慌亂的收迴了自己的視線,抿了抿唇,提著裙擺便匆匆忙忙的跑開了,活像是後麵有人在追趕她一般。


    蘇九:“......”


    顧知寒:“......”


    “你認識的?”蘇九狐疑的看了顧知寒一眼。


    顧知寒擰眉,語氣十分的淡漠,搖頭,“不認識。”


    “你確定?”


    “嗯。”顧知寒點頭,但眸中卻帶著疑惑的神色,這小姑娘似乎認識他,不僅如此好像還有些害怕他似的......


    他的記憶能力很好,他確定從未見到過這個小姑娘,但她為何見到她是如此的表情?


    蘇九見顧知寒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便打消了心中的懷疑。


    緊接著又在心中無奈的搖了搖頭,顧知寒跟她說起來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而已,都已經約定好了半年後和離,實在是沒必要騙她。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再次來到顧二哥的板車麵前時,板車上隻剩下兩袋糧食了,其他的東西都賣完了。


    顧二哥見兩人買了這麽多的布料,眉頭登時擰得緊緊的,不等他開口,蘇九便道:“二哥,那家布莊要關門了,裏邊的布匹都半價銷售,所以我多買了些,好些的布料都是那女掌櫃的看在二嫂與她合作多年的份上送的呢!”


    “我們今日可是沾了二嫂的光了,不過今後二嫂怕是不能再接繡活兒了。”


    “真的?”


    顧二哥看向顧知寒,像是在確認,然而顧知寒卻裝作沒看到的樣子,瞥開了頭,眼神望向了別處。


    “當然了。”蘇九點頭,“要不然我可舍不得買這麽多的布料呢。”


    “二哥,這個是二嫂繡帕子得的錢,給你。”蘇九將錢拿了出來遞給顧二哥,“一共一百三十個銅子,你數數。”


    顧二哥搖頭,並未接,“這錢三弟妹收著吧,這麽多的布料應該花費不少,到時候拿些出來給櫻桃做衣裳便是,這就當作是買布料的錢了。”


    蘇九瞥了下嘴,直接將錢塞到了他的手中,“二哥說什麽話呢,我還要你這點錢?這是二嫂沒日沒夜掙的,你們好生留著。”


    顧二嫂這麽累還要是接活兒,想來是想要給自己存點私房銀子的,她怎能動二嫂的錢呢。


    “這......”顧二哥有些猶豫,看了看顧知寒,顧知寒道:“這是二嫂自己辛苦掙的,二哥拿迴去交給二嫂吧,我們不差這點銀子。”


    “好吧。”顧二哥點了點頭,將錢收好,但還是道:“今後若有需要拿銀子的地方,找二哥便是,雖然沒有多的,但是吃飯的銀子還是管夠的。”


    顧知寒和蘇九聽到這話,心裏都覺得一陣熨帖。


    眼見著到了午時中,楊二伯的牛車就要離開了,蘇九便道:“二哥,我和夫君趕楊二伯的牛車迴去,你也收拾收拾迴去吧。”


    “好。”


    顧二哥將那些布料給留下他帶著一起迴去,蘇九和顧知寒則提著那些藥材便朝著鎮門口而去。


    走到鎮門口,見著有賣糖果的,蘇九又花了五文錢買了一把糖果準備給顧家幾個小的帶迴去。


    顧知寒見此倒也沒說什麽。


    到了鎮門口,楊二伯的牛車果然還在那兒等著,胖嬸子和兩位小姑娘都在一旁等著。


    蘇九和顧知寒剛走了過來,胖嬸便著急忙慌的拉著她小聲的道:“你今日在街上可遇見那王大丫了?”


    “沒啊!”蘇九道:“那王大丫已經離開了大山村,如今與我們也沒什麽關係了。”


    “哎呀,你可不知道這關係大著呢,我今日瞧見那柳文澤突然遭了殃,被那王大丫給救了,還流了好多的血呢。”胖嬸道。


    蘇九:“......”


    竟還有這種事?


    “胖嬸?你確定沒看錯?”


    “不僅是我,就連春花和秋月也瞧見了,當時我們就在那附近買東西呢,王大丫救了柳家公子流了好多的血,當時胡氏那賤人也跟著一起去了。”


    “這若要這王大丫攀上柳家的高枝,咱們這些人的田地......哎呦,接下來可得怎麽活哦。”


    “胖嬸,你別著急!”蘇九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地安慰了幾句,扭頭看了眼顧知寒,顧知寒的眉頭也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能不著急哦。”


    “胖嬸,當初租賃田地的時候,應該都與這柳家簽訂了文書的,他們柳家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增稅。”


    “話是這麽說,但這柳家與縣太老爺家有莫大的姻親關係,要強收咱們也辦法的。


    蘇九道:“嬸子不著急,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和夫君說過要幫著解決便一定會解決的。”


    “你們真有辦法?”


    蘇九看了顧知寒一眼,小聲的跟胖嬸道:“夫君從前在書院讀書的時候,可是有不少的同窗好友的,咱永臨知府的兒子跟我夫君有點舊情,能說上話。”


    “嬸子,我跟你說這些是讓你安心的,這話你可千萬別嚷嚷出去了,否則惹怒了知府大人,不僅幫不上什麽忙恐怕還會惹禍上身的。”


    胖嬸雖然豪橫,但聽蘇九這警告的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聲的道:“好,好,好,我不說不說。”


    “嗯。”蘇九點了點頭,“胖嬸,我看咱還是得有自己的田地在手中才行,這樣長久租賃田地也不是辦法。”


    胖嬸一聽,這麵色就有些發苦了,“我們何嚐不知道這些?可這良田得十二兩銀子一畝,為了買上良田土地,我們一家整天吃糠咽菜的,空閑的時候還自己去開荒,我家為什麽生不出孩子來?還不是給幾個孩子累的?”


    蘇九抿了抿唇,倒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而此時的柳家,幾個大夫進進出出的,終是將王大丫給救迴來了,胡氏就坐在王大丫的床邊守著。


    柳夫人進門後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王大丫,便將視線落在了胡氏的身上。


    胡氏被這麽看著,隻覺得心肝兒有些發顫,似乎還有些心虛,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別看著柳夫人生得柔柔弱弱仿若一陣風便能夠吹走似的,但平白就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


    被她這麽注視著,竟有種要將今日之事全盤托出的感覺。


    沒錯,今日王大丫救了柳文澤並非是什麽偶然,而是王大丫故意設計的。


    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差點讓自己送了性命,但卻也因此讓這場戲更加的逼真了。


    昨日被人從大山村趕走,她便在鎮上的破廟中悄悄的住了一晚,她要報仇,她要蘇九死,要顧家倒黴,要那些租賃了柳家田地的村民們不遭殃。


    懷著這樣的恨意,王大丫便想到了一個計策,便是進入柳家給柳文澤或是柳老爺做妾。


    隻有這樣她才能對那些她恨的人展開報複,也因此才有了今日這場救命的戲碼。


    “柳......柳夫人。”胡氏低垂著頭,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柳夫人給身邊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小丫頭便上前將胡氏給扶了起來。


    “娘子的女兒救了我兒一命,我柳家感激不盡。”


    胡氏頭都不敢抬一下,生怕柳夫人看到她此時的慌亂,顫著聲道:“夫人客氣了,我家丫頭從小便有一副熱心腸,能救柳公子是她的福氣。”


    “哦?”柳夫人的眼皮子抬了抬,隨即又咯咯咯地笑了幾句,問道:“不知道娘子想要我柳家怎麽報答你女兒的救命之恩呢?”


    胡氏是知道王大丫心中的成算的,聽到柳夫人這話隻覺得是機會來了,“砰”的一聲便跪了下來。


    “夫人,求您看在我兒救了公子的份上,將我兒留在府上吧,我兒苦啊。”


    “哦?”


    柳夫人淡淡的端著小丫頭送上來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雖問了一句,但麵上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但胡氏似沒察覺什麽,繼續道:“從小我們給女兒定了一門好親事,這到了年紀之後便歡歡喜喜的等著成親呢,可誰知這男方考中了秀才之後,便學了那負心漢要退了我家的親事,娶那美嬌娘。”


    “我兒心如死灰,覺得丟了顏麵幾次尋死,好不容易才走了出來,可誰知......後來尋的夫婿竟是個病秧子,那家人瞞著我們讓我家大丫去給人家衝喜,那病秧子在我家大丫嫁過去沒一年就沒了。”


    “那夫家竟怪我家大丫克死了他家的孩子,將我家孩子給趕了出來。”


    “我們夫妻將人接了迴來,可那秀才娘子竟嫉妒我家丫頭,知道我家丫頭與她那夫君定過親,設計陷害我兒,讓村長將我兒給趕出了村。”


    “如今......如今我家丫頭沒有什麽好的去處,所以......夫人,看在我家丫頭救了公子的份上,讓我家丫頭留下來吧?”


    “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做個粗使的丫頭,能有口飯吃能有個容身之所。”


    胡氏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眼珠子跟不要命似的一串一串的往下掉,那叫一個情深意切,聞之動容。


    可她哭了好一會兒的功夫,那柳夫人竟都沒開口說半句話,恍若未聞一般,讓胡氏的心都提了起來,七上八下的難受的緊。


    “嚎完了嗎?”


    又過了好一會兒,柳夫人身邊的婆子冷冷的開口,胡氏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柳夫人。


    “砰。”


    柳夫人手中的茶盞砰的一聲重重的放在了桌麵上,嚇得胡氏心肝兒一顫。


    “你當我柳家是什麽地方?是善堂嗎?什麽阿貓阿狗想留就留下的嗎?”柳夫人的語氣極為的不屑,“看在你女兒救了我兒一命的份上,我家可以讓你女兒養到病好,想留下來沒門。”


    說著,柳夫人便起了身,吩咐身邊的婆子,“給我好生伺候著,另外給這婦人拿十兩銀子作為補貼。”


    “是,夫人。”那婆子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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