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泰這麽做無非就是為了試探他,看他是否願意為了迎合他而聽話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尉遲陌依舊沒有動筷,他抬頭看向尉遲泰,真摯的說:“爺爺,我挑食。當年從黑森林迴來,我就聞不了血味了。”


    尉遲泰聽到黑森林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你和你爸還真是一樣的倔。”


    當初尉遲泰讓尉遲博選,血族王位和女人。


    尉遲博選擇了女人。


    如今尉遲泰讓尉遲陌選,聽話和保持自我本性。


    尉遲陌選擇了保持自我本性。


    太有個性的人是不好把控的,在權利的寶座上坐了那麽久,誰又願意真正的交出所有權利呢。


    尉遲泰雖然欣賞尉遲陌的才能,如今尉遲遙不在了,尉遲陌就是血族孫子輩最拔尖的那一個。


    但不聽話,拔尖依舊沒用。


    尉遲泰臉上的笑意淡了不少,他喝了一口紅酒,慢吞吞的說:“我記得你小時候來的時候很喜歡這個古堡,今天晚上就在這裏留宿吧,陪陪爺爺。”


    尉遲陌蹙眉,他當著那司機的麵說過晚上會迴家……


    嗬……還真是一字不差的報告。


    但留宿是絕不可能的。


    先不說他答應了蘇離,就說眼前的古堡,如今再看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陰森,腐朽,血腥,讓他唿吸不暢,他住不下去。


    尉遲陌再次拒絕,十分坦誠的說:“爺爺,我現在已經不喜歡這裏了。”


    在座的其他幾人心中暗自高興,尉遲陌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絕對會惹惱老爺子。


    久居高位的人是很不喜歡被拒絕的,更不喜歡晚輩違拗自己的意思,但今天尉遲陌已經連續拒絕兩次了。


    果然尉遲泰重重的放下了酒杯,酒杯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冷冰冰的問:“哦?”


    尉遲陌其中一個嬸嬸可能覺得攪局的機會來了,蹙眉嗔怪,語氣和藹,一副長輩的姿態說:“小六啊,你別胡鬧。你爺爺好不容易見到你,自然是想你的緊,所以才讓你留宿。別不懂事,別惹你爺爺不開心。”


    尉遲陌冷漠的看著她,就讓她把自己說成是個不懂事,鬧脾氣的小孩兒。


    另一個嬸嬸緊接著開口,狀似無意的問:“小六啊,你這是說不喜歡這裏呢,還是不喜歡你爺爺啊?你可太傷老爺子的心了。”


    尉遲陌被紅酒染紅的薄唇輕勾,輕笑了一聲,“是不是我離開太久,大家都不記得,我還有一個技能了?”


    尉遲陌話落,眾人的臉色格外的精彩,恨不得立馬離尉遲陌十米遠。


    尉遲陌看著眾人的神色,唇角揚起的弧度越發大了,看起來格外的諷刺道。


    他的目光輕飄飄的看向第一個嬸嬸,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麽,那位嬸嬸的臉色立馬變白了,就算是化了妝也掩蓋不住。


    尉遲陌毫無感情的開口說道:“呸呸呸,剛剛說的都是假的。小雜種,你就在這老不死的跟前使勁兒鬧吧,老娘就不信,這老不死的能有多喜歡你,還不是虛情假意。”


    尉遲陌沒有點道姓,那位被說中心思的嬸嬸也不敢貿然說話,這樣的話那就是自己送上門。


    尉遲陌看向第二位說話的嬸嬸,“嘖,老不死的,你都聽見了,你孫子不喜歡你,嗬,這都不發飆不生氣?果然是老了,廢了。”


    說完尉遲陌看向尉遲泰:“爺爺,我雖然惹你不高興,但我至少實話實話,從不拐彎抹角。我不像某些人,”


    說著他的目光掃過那兩個說話的嬸嬸,“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簡直天差地別。我實在是不願意讓爺爺被蒙在鼓裏,你是我們血族的神,神就該被敬畏,欺神是該下地獄的。”


    說完,尉遲陌起身跪在了地上,“爺爺,你說過不許我在古堡內使用讀心術。我錯了,我願意認罰。”


    那兩個嬸嬸此刻嚇得全身止不住的抖了起來,尉遲陌這個瘋子,竟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說的比唱的好聽,敬畏?


    嗬,恕他們眼瞎,他們怎麽就沒看出來尉遲陌的敬畏之心?


    飄蕩著血腥味的餐廳十分安靜,複古長形餐桌上的蠟燭劈啪的燃燒著,蝕骨的冷意和讓人心驚膽戰的威壓如蛛網一般鋪開,籠罩著眾人。


    眾人就像是被蛛網黏住的食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敢動。


    尉遲泰終於動了,目光緩緩看向那老三媳婦兒和老四媳婦兒。


    剛剛還牙尖嘴利,口才一絕的兩位女士嚇得立馬撲通一聲跪下,顫顫巍巍的說:“爸,我們真的沒有那麽想。我們是被冤枉的。”


    “爸,你不僅是我們爸,也是我們血族的神,我們敬仰你,巴不得你永世長存,怎麽可能會那麽說。爸,求你明鑒啊。”


    尉遲泰冷笑一聲,顯然是不信的。更何況他如今最大的痛處就是被人說老……m.cascoo


    作為血族之王卻不能延緩衰老,這是讓他不願麵對的事。


    剛剛那話不管是老三老四的心裏話還是尉遲陌瞎編的,今天晚上注定要有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以維護血族之王不容侵犯的王權。


    聽到那聲冷笑,那兩位女士抖得更厲害了,臉色比鬼還白,其中還泛著一點青灰。


    尉遲孝作為老大,頂著那死一般的威壓,斟酌著開口說:“爸,咱們這裏就小陌會讀心術,他說什麽自然是什麽,但我們也無從作證真假。”


    尉遲陌看向尉遲孝:“大伯是什麽意思?是說我汙蔑兩位嬸嬸?”


    尉遲孝笑道:“陌兒哪兒的話,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在想是不是陌兒聽叉了呢。”


    尉遲陌冷笑:“我若是聽叉,兩位嬸嬸跪下幹什麽?麵如紙灰幹什麽?抖那麽厲害幹什麽?她們明顯是心虛吧。”


    坐尉遲孝身邊的大嬸嬸溫和的笑道:“陌兒啊,你兩個嬸嬸都是女人家,被你這麽一看,自然是害怕的。你若是看著我說那話,我也是害怕的,害怕爸爸誤會我。”


    尉遲陌輕嗬一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還是那句話,我爺爺是血族之王,是血族的神,神就該被敬畏。”


    大嬸嬸說道:“既然該被敬畏,為何爺爺留你,你卻要違背爺爺的旨意?”


    尉遲陌抬頭看向尉遲泰,眼神誠懇,“爺爺,我不是要違背你的旨意,也不是不喜歡你。是這古堡裏的血味太重了,我聞不慣,我想……”


    尉遲泰低垂著鬆鬆垮垮的眼皮,“想什麽?”


    尉遲陌臉色十分的難看,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麽,額上青筋浮現,他滿臉痛苦的咬牙說:“想……吐。”


    話落,尉遲陌忍不住扭頭哇一聲吐了出來,他雙手痛苦的撐著地,持續嘔吐了接近十分鍾,直到什麽都吐不出來為止。


    因為嘔吐,尉遲陌本就比正常血族蒼白的臉色,顯得越發蒼白,整個人顯得非常的虛弱,就像是被抽去離了所有精神氣,仿佛隨時會死去一般。


    餐廳已經沒法呆下去了,眾人轉移到了客廳。


    尉遲陌虛弱的躺在沙發上,眉頭輕輕蹙著,他的手拉著尉遲泰的衣角,“爺爺,對不起,打擾了你用餐。”


    管家端著一杯溫水喂了尉遲陌好幾口,“陌少爺,喝點溫水,剛剛看你吐的那架勢,可把老奴給嚇壞了。”


    經過這麽一鬧,尉遲泰又立馬恢複成了那個關心孫子的爺爺,“你這毛病看醫生沒有?血族的子孫聞不了血味,這不是笑話嗎?”


    尉遲陌喝了一口溫水,勉強笑著迴:“看過了,沒用。”


    其他幾個叔叔意思意思的關心著這個遠道而來的侄兒。


    大伯尉遲孝說:“爸,我認識一個有名的心理醫生,不如介紹給陌兒看看?”


    四叔尉遲德說:“不能喝血怎麽能算血族的子孫,陌兒這毛病得治。是吧,爸。”


    尉遲泰點頭,“老大你找個時間,把那心理醫生請來幫陌兒看看。”


    大伯尉遲才應道,“好的爸。”


    尉遲陌向著尉遲孝點了下頭:“那就謝謝大伯的關照了。”


    尉遲孝微笑說:“應該的,都是一家人,你父親又不在身邊,我這個做大伯的自然要好好關照你才是。以後陌兒有什麽需要可以來找大伯,能幫忙的大伯一定幫。”


    尉遲陌勉強無力的笑道:“那我就在這裏提前謝謝大伯了,到時候你可不要嫌棄我麻煩哦。”


    尉遲泰笑容慈祥和藹,“看到你們如此相親相愛,我就放心了。”


    說完這話,尉遲泰又重重的歎息一聲,突然變得惆悵起來:“可惜老三不在了,昨晚我夢到老三,老三說在下麵十分孤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說這話的時候尉遲泰看上去就跟這世上任何一個,思念死去兒子的普通老父親一樣,看上去悲哀惆悵想念難過。


    就好像生前他們的父子關係如何好似的。


    然而聽到這話,老三媳婦兒卻嚇得魂飛魄散,身體顫抖的就像風中小樹苗。


    尉遲泰這才看向老三媳婦兒:“老三既然給我托夢說孤獨,老三媳婦兒你不如就下去陪他吧,我記得當初你們最是恩愛的,你獨活著也難受,不如早點團員去吧。我這個當父親的也放心。”


    老三媳婦兒直接嚇得跌坐在地,她怎麽也沒想到最後出事的會是自己。


    自己當家的被尉遲陌父子弄死了,她剛剛隻不過多了一句嘴而已,隻不過想要出出氣。


    卻沒想到尉遲陌這麽剛竟然敢在古堡使用讀心術,還當場說出來。


    她完了。


    老三媳婦兒使出最大的力氣爬到了尉遲泰腳邊,拉著他的褲腿哀求:“爸,我真的沒有那麽說,你放過我吧,爸,爸。尉遲陌冤枉我,爸,求你明察。”


    沙發上虛弱躺著的尉遲陌挑眉道:“三嬸嬸,這事和我有什麽關係?再說,你讓爺爺明察,是想說爺爺糊塗了?爺爺說的很清楚,是讓你和三叔團聚,好事一件,你哭什麽?除非你對我三叔的感情是假的。”


    這話說的就十分誅心了,把老三媳婦兒的所有退路都給堵死了,她不能為自己辯解,以為尉遲泰說的是讓她和自己的死鬼老公團聚。


    她若是推阻聚會變成尉遲陌口中所說對他那死鬼老公是虛情假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老爺子既然已經說出來了,那就不會改變。


    所以她必須下去陪她那死鬼老公。


    看到老三媳婦兒的下場,老四媳婦兒暗自慶幸自家老公還在。


    但同時她心裏又明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而且有時候死比活更容易,想到這兒她越發害怕驚恐起來。


    有時候細數著自己的死亡,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才是最可怕,最折磨人心的。


    尉遲泰卻根本沒看老四媳婦兒,他看向了老四尉遲德,“老四,若我和你媳婦兒一起掉進河裏,你救誰?”


    老四媳婦兒當場愣住,老爺子這是讓尉遲德選擇,可她和尉遲德是聯姻,根本沒有感情,尉遲德怎麽可能會為了她得罪他爹。


    她注定是要被放棄的。


    果然,尉遲德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是爸你了,這還需要問。”


    尉遲泰滿意的點頭。


    當天晚上。


    老三媳婦兒留下一封書信,說是想念死去的丈夫所以決定下去陪她,在臥室自殺了。


    而老四媳婦兒據說是在迴家的途中被發生車禍,當場去世。


    尉遲陌晚上到底是沒在古堡留宿,而是迴到了他父親多年前祖住過的湖邊別墅。


    別墅依山傍水,山清水秀,正是盛夏,別墅前的花園開滿了粉色的薔薇花,一叢一叢的,在星月下輕輕搖晃,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尉遲陌迴到別墅的時候,蘇離正坐在花園的秋千上蕩來蕩去,白皙的腳丫子在空中隨意的晃動著,涼拖掉在了地上。


    秋千旁邊有一盞路燈,暖黃的燈光安靜的落在她身上,看上去她整個人都是暖的。


    尉遲陌輕聲走過去,從後麵捂住了她的眼睛,蘇離昂頭,尉遲陌在她的柔軟的唇上親了一下,俯在她耳邊問:“我是誰?”


    蘇離揚起唇角,笑意狡黠:“讓我猜猜,嘴這麽甜,應該是我的心肝小寶貝迴來了吧。”


    尉遲陌輕笑出聲,又在蘇離的唇角親了一下,“到底是誰的嘴甜。”


    蘇離把他的手抓下來放到唇邊輕一下,“寶貝的嘴甜。”


    尉遲陌繞過秋千坐在她身邊,擁著她,“怎麽還不睡,在等我?”


    蘇離轉過頭捏捏他的臉:“這大晚上的,我家寶貝一個人在外麵,被人劫色怎麽辦,我哪兒睡得著。”


    “那現在上去嗎?”


    蘇離不想走路,張開手說:“你抱我。”


    “好。”


    尉遲陌撿起拖鞋幫蘇離穿上,而後打橫抱起她走向屋裏。


    月色下尉遲陌的那雙桃花眼盛著盈盈月光,溫柔而又深情,眉目如霧,五官精致英俊,氣質矜貴。


    蘇離雙手交叉勾著他的脖子,微微抬頭就親到了尉遲陌的線條流暢的下巴,她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問:“美人兒,今天順利嗎?有人欺負你嗎?”


    尉遲陌唇角的笑意加大:“怎麽,若是有人欺負我,你打算怎麽做?”


    蘇離笑著說:“若是有人欺負你,我就好好安慰你一下。”


    尉遲陌:“怎麽安慰?”


    蘇離勾著尉遲陌的脖子又湊上去親了一下,“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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