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她拒絕侍寢,不止一次的惹得那人大怒,我知道娘親不惜觸怒那人都要守著我,是因為她害怕她一旦離開我的身邊,那些人就會有機可乘,對我下毒手,可是,她保住了我,自己卻……”


    說到此,封亦溟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那年我八歲,娘親的頭枕在我懷中,她看著我,對我笑,笑得像個孩子,我知道,那時她在努力的要記著我,過去的四十九天,都是這樣,她開始還記得她曾經的過往,記得她還是昭陽長公主的歲月,可是越往後的日子,她忘記得便越多,我知道,她那樣貪念的看著我,是不想忘記我,直到死時,她依然看著我……


    我親眼看著她痛苦,看著慢慢的忘記許多事情,看著她眼中的不舍,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救她,我恨我自己,為什麽不能保護娘親?為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我而去?我更恨龍吟皇室,恨龍吟三大望門,我娘親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而已,為何他們容不下娘親,更要趕盡殺絕!還用那樣殘忍的方法對待她!昨天我才知道,那種毒,竟是沒有解藥的!”


    封亦溟說得十分平靜,好似他口中正述說著的故事,和他無關一般,可是,正是這樣的平靜,卻是讓江月蕪心中更是震撼,聯想起許多事情,江月蕪此刻也是明白了。


    封亦溟為什麽會因為七星海棠而情緒波動,原來是因為昭陽長公主正是死於七星海棠之下啊!


    想到《毒典》上關於七星海棠的記載,那種毒,無色無味,中了的人不易察覺,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中毒之人會在痛苦中,慢慢忘記所有想要記住的記憶,先摧毀人的心智,再摧毀人的身體,直到那人死,身體殘破之時,人亦是變成癡兒。


    江月蕪握著封亦溟的手緊了緊,親眼看著自己的娘親被害死,這樣的痛苦與恨,她並不陌生,她沒有想到,昭陽長公主會是如此死法!


    “那一晚,風雨交加,我抱著娘親的屍體,就在娘親的寢宮中,那個人,龍吟皇帝在娘親斷氣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來了,他甚至沒有看娘親的屍體一眼,便命人將我和娘親分開,下令將我連夜驅逐。


    我不在乎是不是什麽皇子,更不怕被他驅逐,但我要娘親,哪怕是娘親的屍體,我也要帶走,可是,他卻不理會我的意願,親手拖著我,將我拖出了娘親的寢宮,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和娘親的距離越來越遠,我恨,恨他為什麽這般殘忍,他們害了娘親,連屍體都不讓我帶走。”


    封亦溟的聲音和身體都隱隱開始顫抖,一睜眼,那濃烈的恨在他眼中劇烈的燃燒著,江月蕪震撼之餘,便是心疼,心疼那個八歲的男孩,她的娘親死時,自己已經十二歲,而封亦溟那時,卻隻有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便要承受如此的喪母之痛與殺母之仇,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八歲時,剛喪母,便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驅逐,那時的他,是如何走出龍吟皇朝的?


    想起龍吟皇帝,那日在昭陽長公主靈位前,她看得出他對昭陽長公主是有情義在的,可身為父親,他如何對自己的兒子下得了如此的狠心?!


    “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要為娘親報仇,龍吟皇室,龍吟三大望門,總有一天,我封亦溟再出現在他們麵前之日,便是要他們付出代價之時!”封亦溟眸中的恨此刻已經轉為堅定,為了那一天,這麽多年,他不停的在做準備,他要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摧毀龍吟皇室以及三大望門。


    江月蕪知道,龍吟鳳家,司馬家,墨家三大望門和龍吟皇室相互製衡,是不輸於龍吟皇室的存在,封亦溟的仇家竟囊括了龍吟最強大的四個家族,可想而知,要報這仇,並非易事。


    想到前世,封亦溟迴了龍吟皇朝之後,她陸續聽到的關於那邊傳來的消息,江月蕪握著他的手緊了緊,“這一天,不會太遠!”


    聽到江月蕪的聲音,封亦溟表情柔和了些許,迴握著江月蕪的手,“對,這一天不會太遠!”


    前些時候,他正和白染秘密去了一趟龍吟境內,為的就是壯大自己的力量,為了這一天快些到來,他早已經在做部署,他也希望早些報完仇,那時,他才可以給江月蕪一個完整的幸福。


    不管她對自己的心意如何,他都要牢牢的抓住她,十多年前,他無力抓住娘親,看著娘親死在自己的懷中,這一次江月蕪,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她便是不愛自己,他也要努力讓她愛上!


    “跟我去個地方!”封亦溟開口,語氣更是堅如磐石。


    江月蕪點頭,沒有絲毫猶豫,等到二人到了目的地之時,江月蕪心中多了一絲了然,這是天靈寺,封亦溟帶她來這裏,應該是……


    不多久,二人便到了那個專門安放著昭陽長公主靈位的房間內,再次來到這裏,江月蕪的心境比起上一次有些不同,她也是很吃驚,封亦溟會帶她來這裏。


    在虎嘯百姓眼裏,昭陽長公主那般高貴聖潔,似仙女一般的存在,可誰能料到,那個被整個虎嘯皇朝敬仰著的昭陽長公主遠嫁龍吟之後,命運竟那般淒慘。


    想到那日自己在這裏偷偷聽到的內容,嶽彥和龍吟皇帝這兩個男人中,昭陽長公主真正愛的人到底是誰?


    “娘,溟兒來看你了,還帶了一個人,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封亦溟跪在昭陽長公主的靈位前,在這裏,他一改往日的冷漠,以及方才渾身彌漫的恨意,溫和了許多,他昨日便已經決定帶江月蕪來見娘親了。


    江月蕪跟著跪在封亦溟的身旁,對著靈位拜了拜,看著那靈位,封亦溟他定然不知道自己曾經來過這裏,想到上次來遇見的人,封亦溟那般恨龍吟皇帝,若是知曉自己曾在這裏見過他,還答應幫他忙,不知道會如何想?


    江月蕪是聰明人,不該說的,她便不會說,這也是為了封亦溟好。


    “當年,娘曾對我說,若是遇到喜歡的女子,定要帶給娘看看,娘,今日溟兒便兌現承諾來了。”封亦溟並不避諱,對於江月蕪的喜歡,經過了方才他對自己內心的深度認識,他也不會再刻意掩飾什麽,他喜歡江月蕪,那喜歡甚至已經變成了愛。


    江月蕪聽他如是說,心跳漏了一拍,想到方才的那一個吻以及心中的觸動,江月蕪臉上亦是浮現出一絲堅定,“長公主,你放心,月蕪會替你照顧封亦溟。”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十分重的承諾了。


    封亦溟心中一動,眸中更是多了絲雀躍,月蕪她……照顧他?雖然隻是這簡單的幾個字,但卻如一隻手,有力的撥動著他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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