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出嫁快兩年了,從來都沒在胡大丫家裏留宿過。


    今天她們來,胡大丫都安排好了讓鴻哥兒跟自己睡,兩個妹妹睡在鴻哥兒的房間裏。


    可她沒想到,這兩個妹妹竟然根本沒打算在這兒住。


    她開口留客,鴻哥兒也不甘落後。


    可鴻哥兒說出來的話,卻惹得在場的人大笑不已,連他身體不舒服的奶奶都給吵醒了。


    胡星兒看到鴻哥兒奶奶臉色這麽差,心裏有點擔憂。


    在這醫學不發達的時代,任何病都可能會要人命。


    況且鴻哥兒奶奶這也不像是小病,她走路腳步虛浮,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那張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唇色蒼白又起了皮,整個人似乎還有些浮腫。


    “娘,你怎麽出來了。”


    大丫見她出來,連忙就上去扶她。


    鴻哥兒奶奶扯了扯嘴角,拉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


    “我聽你們在外頭這麽熱鬧,就想著也出來看看。


    每天躺在床上,身上越來越沒力氣,出來曬曬太陽看能不能好一點。”


    一口氣說了這老多的話,她累的直喘氣。


    馬躍搬來了一張有靠背的椅子,放在有太陽的地方。


    和大丫一起,扶著鴻哥兒奶奶坐到椅子上。


    “娘,我田還沒耕完呢。


    牛今天就得還迴去,我得走了。”


    這地方本就不富裕,誰家也沒能力單獨買上一頭牛。


    像落日村,再像這馬家村,都是一個村裏的人合買一頭牛的。


    平常大家都輪流著放牛割草,到春耕的時候,這牛就挨家挨戶的去耕田。


    每家用多久哪天用都由村長安排,馬躍家昨天就將牛牽迴來了,今天又得還迴去,要不就會耽誤別人用牛。


    “行,你去吧,我在這兒曬會兒太陽。”


    鴻哥兒奶奶點了點頭,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


    胡星兒扯了扯二丫得袖子,給她使了個眼色。


    二丫看懂了她的意思,姐妹兩悄悄抱著小睿兒來到屋裏。


    胡星兒倒了杯冷茶,開始在桌上寫字。


    她不能說話,平常跟大丫交流就直能靠比劃。


    一般的交流還行,但胡星兒若想說點什麽事就就難了。


    好在二姐夫教會了二姐認字,她可以用寫字來跟二姐交流,這就方便多了。


    “病~很~重,你是說鴻哥兒奶奶嗎?”


    二丫在一旁看著她寫,一邊念了出來。


    胡星兒點了點頭,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鴻哥兒的奶奶對她很好,雖然囉嗦了點,但心是好的。


    之前胡星兒總往這兒拿東西,她還勸過呢。


    這麽好的老人,胡杏兒不能看著她生病受苦無動於衷。


    “是啊,她的臉色那麽差,病是挺重的。”二丫點頭,深覺的胡星兒說的沒錯。


    胡杏兒又用手指蘸了茶水,繼續在桌上寫字。


    “看~大~夫。”二丫又念。


    “之前大姐不是說已經請過大夫了嗎?”


    二丫念完,又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治~好。”


    胡星兒點頭,可不就是沒治好嗎。


    她瞧著,鴻哥兒奶奶比前幾日的情況還要差,肯定是那大夫開的藥沒對症。


    “你怎麽知道沒治好。”二丫問道。


    問完之後,她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點蠢。


    若是治好了的話,鴻哥兒奶奶還會是那個樣子嗎?


    這馬家村雖然不比落日山那麽偏僻,但到底也隻是個山村。


    這裏的人說請大夫,那大多都是請的村裏的赤腳大夫。


    這種人隻靠著老人傳下來的法子看病,其實根本不大懂醫術。


    “一起,看大夫。”胡星兒又寫。


    “哦,你的意思是讓她跟我們一起去看大夫,就你說的那位大夫是嗎?”


    二丫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胡星兒又點頭肯定。


    “成,那我這就去跟大姐說。”


    她們從屋裏出來,大丫正拿著杯子給鴻哥兒奶奶喂水。


    她喝了兩口之後,便擺手不要了。


    鴻哥兒安靜的蹲在奶奶身邊,一反常態的沒有跑去玩。


    二丫拉了拉大丫的手,把她帶到一旁。


    “大姐,你跟我們一起進城吧,帶老人家再去看看大夫。”


    “我倒是想,可你姐夫他又下田去了。


    今兒不把田犁出來,明天我們家就不能用牛了。”


    大丫看鴻哥兒奶奶一個勁兒的咳嗽,心裏很不是滋味。


    “姐夫去犁田就去唄,這不是還有我跟三妹嗎。”


    二丫自己沒婆婆,蘇氏對她們三姐妹又不上心,她反倒覺得鴻哥兒奶奶比蘇氏更大丫的親娘。


    不僅對大丫好,對她也不錯,每次過來都關心她,還給她縫過不相信扯破的衣裳。


    “可是她身上沒力氣,恐怕自己走不過去。”


    大丫心中為難,她又何嚐不想帶鴻哥兒奶奶去看大夫呢。


    但住在這樣的山裏,看大夫也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


    一來鴻哥兒奶奶自己走不到新餘城,現在又正是農忙的時候,馬躍忙的吃飯都是用倒的。


    二來她們家在新餘城沒有親戚,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哪個大夫好。


    再則,看大夫少說也得一二兩,她一下拿不出這麽多銀子。


    “奶奶,奶奶你怎麽了?”


    大丫和二丫還在商量著能不能讓鴻哥兒奶奶拄著棍子走,那邊鴻哥兒卻喊了起來。


    兩姐妹立刻跑過去,胡星兒已經把小睿兒放在一旁站著,兩隻手扶著鴻哥兒奶奶的頭不讓她往前栽。


    大丫徹底慌神了,連忙幫著胡星兒一起扶住老人。


    “娘,娘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她在鴻哥兒奶奶耳旁哭喊,對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二丫又怕小睿兒摔了,畢竟他還那麽小,根本不能獨立走路。


    這邊又關心鴻哥兒奶奶的情況,急的抱著小睿在那邊直掉眼淚。


    場麵一片慌亂,胡星兒最先鎮定下來。


    她探了探老人的鼻息,發現她隻是暈過去而已。


    用手指甲使勁的掐了一下她的人中,老人倒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如眼的就是鼻涕眼淚掛了滿臉的鴻哥兒,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大丫。


    “你們哭什麽,人都有這一天。


    我孫子都這麽大了,即便死了我也不虧。”


    她扯著幹到起皮的嘴唇,安慰兒媳婦跟孫子。


    “不,你不會死,娘,我要帶你去看大夫。”


    大丫之前還在猶豫,這會兒卻什麽猶豫都沒有了。


    沒有相熟的大夫,胡星兒認識。


    家裏所有的銀錢她都帶上,如果再不夠,她就給人當牛做馬,總能抵債的。


    但鴻哥兒奶奶不能死,她那麽好,大丫舍不得讓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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