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皺眉:“慢審?鐵證如山,還需要審什麽?這等收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汙吏,國之蛀蟲,朕留不得。”


    別看皇帝說的大義凜然,實則了解他的幾個老臣都知道,皇帝這是想在抄羅秋生府邸的時候趁機往自己的內庫倒騰東西,眾人不過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就在此時,長公主開口了,“陛下,臣認為,不管是耿山之事,還是羅秋生之事都需好好審審,不可現在就下定論。”


    皇帝苦著臉看向自家阿姐,隨後道:“長公主有所不知,此案之前朕已經派毛不平和卞修竹去查過了,查這些就已經查了整整一個月時間,又豈能再拖?”


    昌月長公主冷著臉道:“哦?已經查清楚了?”


    滿朝文武無一人敢答,上方,皇帝咽了咽口水,“昨日所查到的都在這裏,長公主若是要看,那便拿去看看。”


    實際上,此刻昌月長公主麵前就有一遝查迴來的資料。


    昌月長公主慢悠悠道:“不必了,方才我已經看過這些了。”


    換做是別的臣子說了這話,皇帝不僅不會給麵子,甚至還要怒斥一聲讓他別擾壞辦案進程。但現在說話的是昌月長公主,他的親姐姐,他是不敢如此說話的。


    長公主看了一眼皇帝,又掃了一樣眾臣,這才道:“此案有一個重大的疑慮未曾破開,怎可輕易下審?”


    眾人皆是一驚,這其中還有疑慮?


    隻有幾位重臣對視一眼,別人不知道,他們卻是知道的,這其中的確還有疑慮,且是非常重要的。


    皇帝直接開口:“長公主,這案子審的已經非常清楚了,鐵礦一案暫且不提,這羅秋生在任職知府期間多次貪汙受賄,貪納賦稅,這樣的人,每一個罪名足以讓他秋後問斬。”


    羅秋生這個人,這幾日吏部已經把他的資料提上來了,皇帝是親眼看過的。


    此人做官前的背景一般般,不過是市井小民,卻在他做官之後的幾年間家裏換上了大宅子,在老家有了一排排的鋪麵,一下子龍門一躍成為了當地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


    在後來羅秋生的穩步晉升過後,羅家在當地的勢力越來越大,如今,羅家已經成為當地的一霸王,便是連當地官府之威也比不上羅家。


    皇帝自認為是大燕朝的天子,自然不願自己的國土內有這樣的蛀蟲,因此他心底是恨極了羅秋生的。不管是為著什麽也要把這羅秋生先處置了,他要讓滿天下看看他對這件事絕不容忍的態度。


    不過昌月長公主並沒有給他這個麵子,她淡淡道:“陛下言之有理,羅秋生此人的確不配為官,所行之事又都是足以問斬的大事,但陛下卻忽略了一個問題,羅秋生為何會現在才落網?”


    沒等皇帝開口,昌月長公主就道:“此案本就是由鐵礦一案所牽引出來的,如今鐵礦的案子尚未判定,陛下就要先行定了羅秋生的罪?後續鐵礦案之中缺少證人又該如何?”


    皇帝麵色變了變,被長公主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指出這一點,他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有一絲惶惶,他總覺得長公主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頓了頓,他點頭道:“長公主說的有理,那羅秋生這事便暫緩,先把鐵礦案查個水落石出再說。”


    昌月長公主道:“除了這個問題之外還有一件事,這鐵礦既然真實存在,那在過去幾年,鐵礦又被耿山運去了哪裏?是賣出去盈利了還是自己捏在手裏?”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在朝之人卻是都一驚,便是連皇帝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阿姐這話說的是……


    鬆了一口氣的隻有幾個老臣,因此見此,秦昭當即就跪下:“長公主言之有理,那麽大的一座礦山,為何如今空空如也?那些賬冊所記載了流水,鐵礦流向何處?肯定陛下明查啊!”


    秦昭這個宰相一跪,禦史台的謝長雲,尚書省的毛不平,還有六部的尚書都跟著跪下了,一時間,大殿之內均是“懇請陛下明查”的聲音。


    皇帝聽得腦門子突突的,心裏擔憂的同時也對長公主有了一分不滿,阿姐也真是,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跟他私底下說?偏要挑文武百官這麽多人在的時候說,這讓他這個做君王的顏麵何存?


    沒錯,在皇帝心裏,他自己沒發現這個疏漏,反倒由長公主發現了,再當著悠悠眾口的麵提出來,下的就是他這個君王的臉。


    隻是他心中也有些後怕和擔憂,若是阿姐沒發現此事,是不是這事兒就被這麽糊弄過去了?那可是鐵礦!


    要是耿山真的把鐵礦賣出去了,是賣到了哪裏?民間,還是別國?若是如此……


    想到這,皇帝臉色一白,當下就把手中的折子往下頭的重臣身上砸去,大怒道:“你們幾個都是我大燕朝的肱股之臣,為何此番疏漏卻沒發現?”


    秦昭等人麵色發白,之前被這案子和那些往來的賬本迷了眼睛,他們的確沒發現這個疏漏,但他們也沒跟皇帝一樣打算立刻處置這案子啊!


    曆來這樣的大案子,什麽時候不是查個一年半載,查到水落石出的?


    而且,昨日戶部尚書孫清名已經發現了此疏漏,本就想著今日提出來的,現下卻是成了皇帝罵他們無能的罪名,他們還能怎麽著?他們隻能認下。


    “臣等有罪,懇請陛下責罰。”


    好不容易抓住幾個重臣的錯處,皇帝當然是想罰的,但想到現如今這次的疏漏,他又怎麽好責罰?


    為今之計,還是應當以案子為重。


    可是若不罰,又怎能彰顯他這個帝王的威儀?平日裏他有什麽不妥,秦昭這等老臣自然是會提醒的,如今犯錯的正好是這幾個老臣……


    皇帝蹙眉輕咳,恰在此時長公主遞了話頭:“此事確有疏漏是幾位大人沒注意到的,但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也不當重罰,依臣看,陛下不如罰幾位大人的俸祿吧!”


    朝中諸公的任何一個出了事情,那可都關係到民生各種問題,何況是一群。


    因此,長公主這個話頭遞的是剛剛好。


    皇帝立即道:“長公主說的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們幾位雖是重臣,犯錯卻也該受到責罰,這樣吧,每人罰一年俸祿。”


    對於幾位大人來說,俸祿不過是他們家資之中的九牛一毛,因此倒也沒有不滿,反倒都是跪地認罰。


    事情到此,自然也就尚算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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