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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安伯塵想象中不同,老巫宗神態和善,普通荒人的相貌,醜陋之中卻有一副仙風道骨。他並沒因為九辰君是外鄉人而不予待見,相反的,見到九辰君博學廣識、勤奮好學,大為中意,相識第五天後,便有意將巫宗之位相托。


    與中土大匡林林總總的流派不同,南荒巫廟似乎更講究緣分,否則也不會把執掌南荒千萬子民的大權拱手托付給一個此前從未見過的外鄉人。用老巫宗的話來講,有些事是命裏注定的,命運如此何須違?


    南荒以蠱術聞名,安伯塵本以為老巫宗最精通的也是蠱術,卻不料他耗費一生心血所鑽研的卻是宿命。


    “命運者,虛無縹緲,吾師緣何會傾心此等虛妄之談?”


    巫廟大殿,一地月華,九辰君布衣滌塵,正襟危坐。


    在他對首老巫宗也是盤膝坐地,笑著看向九辰君,蒼老卻明亮的眼睛中閃爍著智慧的光彩。


    安伯塵本想加快時間進度,可聽到九辰君有此一問,不由聯想起生平種種,一時心動遂也盤起腿坐於兩人側席,默默聽著。


    “你若不敬天,不尊道,自然覺得你之命運不屬天地,隻掌於你自己手中。實則不然,天地造化早有定數,就如同周天繁星,五運六氣,雖然浩瀚無窮,難以捉摸,可無不是按照各自的軌跡運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乃至萬萬紀元後,始無變化。”


    “始無變化?”


    九辰君喃喃自語。


    “始無變化”安伯塵低聲咀嚼著,不由想起了他尚未形成雛形的周天大道。


    “吾師的意思是,天地萬物看似都在變,實則都被限製於一個早已束縛死的範疇內,變到後來,始無變化,亦如人之宿命?”


    抬起頭,九辰君看向老巫宗道。


    “正是。”老巫宗對於九辰君的領悟能力很是滿意,笑而頷首,卻沒發覺九辰君眼中一閃而過的懷疑。


    如九辰君者怎會相信宿命在於天地,而不掌握於己手?


    安伯塵笑著搖了搖頭。


    老巫宗講的雖有道理,話語間也有勸誡九辰君的意味,可九辰君天性桀驁,隻信自己的雙手,宿命之說在他眼中再荒謬不過,又怎會輕信?不過,老巫宗這番說教倒也沒有浪費。


    萬物常變,變到後來始無變化,亦如九辰君所創的彈指布局術。


    “也算得上舉一反三了,隻是不知老巫宗泉下有知會是怎樣一番心情。”


    安伯塵淡淡說著,輕揚衣袖,加快時間進度。


    幾日裏老巫宗和九辰君所講的無外乎宿命,其間也有傳授蠱術和巫偶術,用老巫宗的話來說這些都是旁門左道,謀世手段,非入道養命之法。


    “既知命運本天定,又何必養命?”九辰君反詰。


    聞言,老巫宗許久無言,似被九辰君問到了。


    “是啊,倘若命運本天定,又何須養之。”安伯塵冷笑著打量向老巫宗,自言自語著。


    同九辰君一樣,安伯塵也不信老巫宗的命運無變之說。他還記得昔日在地府,城隍言他為無命根之人,隻因他已踏足修行之路。且在琉京之局中他第一次將自己的命運反手相奪,從此以後無論是百戰百敗還是闖關奪鎮,安伯塵都未嚐將命運拱手相讓過。


    都是曆經辛苦和磨難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誰還會相信命運由天不由己?


    老巫宗談吐清雅頗有仙風道骨,所授道意也不俗,可無論九辰君還是安伯塵都不信宿命,所以打從老巫宗開始講起時,就已注定他是徒勞。


    “隻有曆經劫難生死者,才知道何為養命,如何養命。”


    許久,老巫宗抬起頭笑著說,眸瞳澄澈,可落在此時的安伯塵眼中卻像極一個老巫棍。


    “怕是連你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迴答了。”搖頭一笑,安伯塵低聲道。


    和安伯塵一樣,九辰君滿心疑惑,卻因尊敬老巫宗並沒表現得那麽明顯。


    “也罷,為師時日無多,總有許多事需要你知道。”看向九辰君,老巫宗莫名一笑:“其實,我一開始同你一樣,也不相信宿命之說。直到不得已當上巫宗,參了百多年上古讖詩後,終於發現,天命難違。”


    皺了皺眉,九辰君沉吟著道:“吾師的意思是,您羽化後,由我繼任巫宗?”


    “自然。你可是不願意?”


    “徒兒本非南荒之人,又不信荒神,如何能擔此等重任?”九辰君搖頭。


    “哈哈哈荒神?別說你不信了,連我都不信。”


    聽得老巫宗的笑聲,九辰君和安伯塵同時愕然。


    “不過。”笑聲戛然而止,老巫宗凝視著九辰君:“這是宿命。從你踏足巫廟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南荒下一任巫宗便是你。”


    嘴角浮起一抹嘲笑,九辰君搖了搖頭,目光漸漸變冷。


    他敬重巫宗是因其收留傳道之恩,倘若老巫宗硬是勉強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九辰君自然不會再記掛那些無足輕重的恩情。


    站起身,九辰君朝向老巫宗拱手一拜正欲離去,就聽老巫宗開口道。


    “你不願意,為師也不勉強。為師元壽無幾,不妨稍留幾日,待你蠱術大成再出廟,如此方可從容應對大敵。”


    說話間,九辰君已走出五步。


    看向腳步停滯的九辰君,安伯塵輕聲歎息,他知道最後的結局,不由生出一絲不安。


    “九辰君的命運便這麽定下了?”


    沒等安伯塵繼續想下去,老巫宗看向轉過身來的九辰君,忽而一笑:“在這座巫廟中藏著一個天大秘密,我推敲百年隻參悟出一點皮毛,你資質遠勝我千百倍,何不去查探一番?或許,這裏會有你想要的東西也說不定。”


    九辰君沉默。


    安伯塵心知他是對老巫宗生出戒心。


    “我若心懷不軌早動手了,何必等到大限將至?為師所願,隻想你知道那些。世上有知之者,卻多庸碌,明知大禍將臨卻不作為,一心盼著好運,以為有前人蔭庇便能高枕無憂。”


    老巫宗說著,深深看了眼九辰君,再然後閉上雙眼假寐起來。


    九辰君返出桃源,月輕羽也已死去,他算是無牽無掛,被老巫宗一番說辭引發了好奇心,遂留了下來。


    恰逢午夜,九辰君合目而眠,黃粱一夢神遊出竅,遊走巫廟,卻是探查起了老巫宗所說的天大秘密。


    然而,和桃源時神遊天宮不同,這一迴安伯塵並沒能夠隨同九辰君一起神遊。


    身體微顫,安伯塵倒退兩步,驚訝的望向四周廟璧。


    “怪了,這仍是在九辰君的夢裏,為何無法隨行?”


    麵露疑色,安伯塵喃喃自語。


    又看了眼睛宛如巨鍾的廟廳,安伯塵緩緩點頭:“莫非因為這裏曾是上古法寶的緣故,有禁製加其身,所以我隻能跟著九辰君來此,卻無法隨他一同神遊其中。”


    也不多想,安伯塵盤膝坐地,推進時間悄然等待著。


    彈指天已發亮,一旁的九辰君猛地震身,整個人竟蹦彈起來,從未有過的驚詫。


    晨曦垂落於他的麵頰,這一刻竟變得淒白,仿佛做完一場噩夢猶驚魂未定。


    “可有所得?”


    老巫宗淡淡一笑,開口道。他的聲音低沉中透著虛弱,似乎真如他先前所說一般,大限將至。


    “百年後,仙神降臨,重奪天庭”


    九辰君喘著粗氣,說話間,瞳孔仍蜷縮著,聲音僵硬而麻木。


    “上古大賢所留的那幾句讖詩,可曾見到。”


    “那四句?”


    “是啊,四句讖詩每一句都和百年後的仙臨息息相關。我推敲了這麽多年,隻推敲出你一人,剩下的隻能交給你去摸索了。”頓了頓,老巫宗疲憊的抬起手,似想指向穹頂,終究無力舉起:“說來也好笑。那四句讖詩本是上古大賢無聊時推衍所得,純屬消磨時間之舉,可若無他彼時一算,吾等又怎會知曉未來的命運?”


    “知曉這所謂的命運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晨風中傳來一陣不夾雜絲毫感情的聲音,灰蒙蒙的廳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灰布衣的中年人。


    “對你們這些史傳者來說,命運向來是最有趣的玩物易先生,久違了。”勉強抬起耷拉的眼皮,老巫宗複雜的說道。


    “吾師你認識他?”九辰君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上易先生,又因探得那個秘密,遂驚疑不定的看向老巫宗。


    老巫宗苦笑著,沒有說話,枯敗的眸眼裏閃過一絲愧疚。


    九辰君大驚,剛想遁走,卻發現腳已無法移開原地半步。


    “這便是宿命。”


    說完最後一句話,老巫宗垂下頭,閉合雙眼,隨著晨曦穿過雲霾射來,他的身體漸漸融化,就仿佛冰雪遇上陽光,轉眼消失不見。


    “佛家稱坐化,道家稱羽化,卻不知道這巫家稱什麽。”


    安伯塵呢喃著,並沒再往下看去。


    接下來便是易先生重創九辰君,並將他囚禁於此,一切都與九辰君此前所言並無太大區別。


    推進時間,安伯塵看到了九辰君如何借助巫宗之名恢複魂體,他一邊破解著四句讖詩,一邊自創彈指布局之術,一邊施展彈指布局之術,不眠不歇不吃不喝將時間利用到了極致。當然,他的肉身漸腐,他想吃喝歇息也無力為之。


    “神怪為戲天下傾,五行落定帝歸來除了這一句外,另外三句又是什麽?”


    走到九辰君身旁,安伯塵好奇的問道。


    在南荒的故事裏並沒出現過什麽寶貝,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寶貝和讖詩有關。


    “命運既已注定,知道與否又有什麽要緊的?”九辰君淡淡的說道。


    “哦?老巫宗的那一套說法,你信了?”安伯塵奇道。


    “不信又能如何?”九辰君語氣淡漠,可淡漠中卻參雜著一絲甚難覺察的慍怒:“這便是我的命運,與老巫宗所說毫無差別,我再掙紮再努力,亦難逃天數。就比如讖詩中所記載的那些人,趙玄旭,呂風起,典魁,張布施,任天命還有。”


    一口氣說完十幾個名字後,九辰君緩緩抬起頭,他背對著龕牌,好整以暇的看著安伯塵。


    “還有你,安伯塵。你們的命運早已注定,既然注定了結果,那你還有什麽好掙紮的?”


    話音落下,安伯塵身軀劇震,不可思議的看向九辰君,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


    “哈哈哈你怎麽也沒想到,我早已醒了。我奪你肉身作繭自縛,你觀我記憶何嚐不也是自討苦吃?命運既定,你還有何鬥誌?”


    大笑著,九辰君抽身而退,他每退一步,巫廟的景象就殘破一分。


    不單是巫廟,整個南荒、大匡以及桃源都因九辰君的清醒而變得支離破碎。


    遙望漸行漸遠的九辰君,安伯塵麵色微微發白。


    九辰奪舍安伯塵無力反抗,卻趁機將他困在神仙府。而安伯塵強探九辰君的記憶,九辰君就算清醒也無力阻止,卻順水推舟讓安伯塵看到最後的結局,以所謂的宿命來亂安伯塵的道心,借此掙脫出安伯塵的掌控。


    可惜安伯塵隻差一步便能功成。


    “轟!”


    安伯塵精心營造出的三片“戲台”盡數坍塌,九辰君也已飛出那座星隕,向上飛去。


    “居士!”


    風水火三君齊齊飛來,卻被安伯塵止住。


    抬頭遙望九辰君,安伯塵朗聲問道:“你欲出我神仙府?”


    “此處不當留。”九辰君望了眼安伯塵,冷笑道:“若非你貪圖那些秘密,或許我也無法脫離此處,可惜了不過你放心,我和你,定還有相見之日。”


    低下頭,安伯塵笑了笑,一腳踩空,墜下星隕。


    天雲高渺,司馬槿盤坐飛龍駕,隻見安伯塵雙目遽睜,瞳孔擴大,內中飛出晶晶點點。


    口中念念有詞,早有準備的司馬槿飛快的祭出金剛符,那片“晶晶點點”直撲她麵門而來,卻仿佛碰上了銅牆鐵壁,被彈向一旁,轉眼向遠處飛去。


    與此同時,安伯塵也恢複自如,看向司馬槿,相視一笑。


    ――――――


    (還有明天輸一下液,後天應該能恢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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