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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槿知道,一旦等他們商量妥定,迎接她的不是破門而入便是另外的強援,繼續這樣下去和坐以待斃毫無區別。


    她所能利用的僅僅是伏妖、道符,自保無虞,


    “是了,這巫偶幹嘛用的,不就是用來操控李小胖的嗎。”


    司馬槿端平巫偶,凝視著,目光漸漸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此前她之所以束手束腳,隻因為顧忌著李小官的安危,卻全然忘記了她和安伯塵付出沉重代價方才奪下的巫偶。若能掌握巫偶之術,不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操控小官逃出寨子,躲藏於一隱秘之處。司馬槿亦能放開手腳,帶著安伯塵駕馭飛龍駕逃離巫廟,再去接李小官,最後離開古裏古怪的南荒,遠走穀陽鎮。


    這應當是如今局麵下,最好的解決之法了。


    打定主意,司馬槿一邊翻看著巫偶,一邊搜腸刮肚,迴憶起一切有關巫偶術的見聞來。


    思路既被打通,司馬槿又變迴了那個足智多謀的司馬家女統領,行事謀算不拘一格,往往另辟蹊徑,出人意料。


    短短片刻後,她便自嘲的一笑:“我倒是糊塗了,這所謂的巫偶術不正是傀儡術的翻版,稍作修改一樣可行。”


    說話間,一張道符從司馬槿的袖中滾出,道符呈暗白色,除了符紋外,其還繪著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圖案。這是一張五品傀儡符,和那年化作離公子的傀儡符品秩一樣,效用卻略有不同。


    將巫偶放在身前三步處,司馬槿站直身體,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詞。


    文火綿綿,祭出的速度明顯慢於武火,片刻後,司馬槿眸中閃過青華,指尖點中道符,一抹火焰騰起將道符點燃。可奇怪的是,那道符並沒被燒成灰燼,而是斜斜飄落,剛一落到地,立時消失無跡,地卻出現了一片水漬。


    那道符居然是一片冰雕,或許因為太薄,在月光下仿佛紙片。


    司馬槿繞水而走,腳踩鶴履沙步伐,也就是道門正宗禹步,口中念念有詞。


    漸漸的,地的水漬如同一個活物,慢慢蠕動起來,轉眼便遊走到巫偶前的,沿偶而,且越變越大,不知不覺間已變成了個影子。這道影子不算太濃,僅僅是不住地擴大著,在月光下舉手投足,竟似一個身高七八丈的大胖子,像極了它身下的巫偶。


    眼見偶影已成,司馬槿停止念咒,手中捏著的印法卻愈發快了起來。


    “幽冥造化者,身心合一。咄!”


    身形如鶴,司馬槿邁步前,祭出一道青火按向影子。


    這一迴可不再像前次那樣化作水漬,影子似被燒痛,打了個哆嗦,隨後一縮身猛地鑽入巫偶。


    影子方鑽入巫偶,巫偶那雙眯著的眼睛便亮了起來,五官清晰,四肢輕輕擺動開來,隨著司馬槿操縱漸漸嫻熟,和李小官幾乎如出一轍的巫偶也愈發活靈活現。


    那道符是傀儡符中的奪心符,專門用來奪取對方的傀儡,因其太過偏門司馬槿隻帶了一張,不曾想到底還是派用場。


    蠻女阿芪用巫偶來操控小官,司馬槿祭道符奪了這巫偶的心,等同於間接奪走李小官的控製權。


    然而僅僅是這樣仍然不夠。


    “大黑,你去接應他。”


    司馬槿低聲著,一條黑影從手腕邊飛出,眨眼間已潛出巫廟。


    南荒的寨子周圍都設有機關陷阱,否則司馬槿早就可以派遣伏妖將李小官搶出,眼下派出大黑乃是以防萬一,畢竟小官周圍還有那幾個蠻女看護,司馬槿在千裏之外操控李小官,並非萬全。


    一切準備就緒,司馬槿雷厲風行,當即捏印施法。


    心係巫偶,巫偶係於李小官,司馬槿雙眼一閉一睜間,千裏外的南荒樓寨映入腦海。


    嘴角微翹,司馬槿已看見腆著肚皮唿唿大睡的李小官。


    除了阿芪外,其餘幾名年輕力壯的巫女都睡在通往樓梯的過道間,阿芪也已睡熟,不僅是她們,整個寨子都陷入一片死寂,隻除了寨外不遠處緩緩搖曳的火光。


    不是未燒盡的篝火便是荒野中的鬼火,司馬槿暗道,並沒放在心,她攤開左手,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在掌心輕輕勾畫。


    巫廟中躺在地的巫偶陡然一挺身,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李小官也猛地睜開雙眼,隨後坐起身。


    晚風中混雜著南荒獨有的蟲草氣息,阿芪趴在一旁昏昏欲睡,並沒看見直挺挺坐著的李小官。和往日不同,李小官那雙始終眯成縫的眼睛總算睜大了一迴,裏麵卻透著懵懂和茫然。呆呆的轉過腦袋,李小官四下一看,隨後跳將下來,四肢僵硬,身法卻輕盈而又靈巧。


    活動了下四肢,李小官弓著腰,躡手躡腳的向樓道走去。


    低低的鼾聲迴蕩在竹樓中,通過李小官的耳朵,傳到千裏之外。


    才走出四步,李小官卻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蠻女阿芪,眼中竟生出一絲遲疑。


    “”


    巫廟中,司馬槿自言自語道。


    看了眼身旁不省人事的安伯塵,司馬槿眼中浮起濃濃的憂愁,深吸口氣,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再度將目光投向竹樓。


    同是女子,司馬槿自然知道心人離別的痛苦,在夢裏麵,阿芪對李小官顯露出的愛意很深,李小官察覺不到,安伯塵看不出來,可又如何能瞞過司馬槿的法眼。


    或許是觸景生情,又或許和安伯塵在一起時,司馬槿總會失去幾分性情中的冷漠,她並沒操控著李小官立刻離開,而是駐足於阿芪身旁,靜靜的看著。


    卻不想這一駐足,竟惹來了禍事。


    “轟!”


    巨大的轟鳴從寨外傳來,經由李小官的耳朵炸響於司馬槿腦袋中。


    司馬槿再從容,可這猝不及防下的巨響仍令她手指輕輕一晃,毫厘間的波動,卻讓李小官踉蹌著向前撲倒。


    發生了什麽事了?


    司馬槿心頭一緊,連忙向寨外望去。


    沒入她眼簾的居然是有如潮水般湧來的大軍,那是南荒人的軍隊,矮小卻身手矯健的南荒士兵們披戴藤甲,手持刀盾,瘋了般的撲向屬於同胞手足的寨子。喊殺聲四起,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亮了荒野,光輝鋪灑,亦把睡夢中的寨民們驚醒。


    “是蠻王。”


    刹那間,司馬槿便反應了過來,也隻有蠻王對小官恨之入骨,又不那麽畏懼巫宗。


    可是他為何偏偏選中今夜?


    沒等司馬槿繼續想下去,她便被竹樓裏的場景嚇了一大跳。


    隻穿了一條褲衩,幾乎一絲不掛的李小官此時正誇張的撲倒在阿芪身,形如餓狼,神若癡漢,偏偏眼睛還瞪得老大,要多詭異有多詭異。就算沒有寨外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光是被李小官這身板壓,阿芪哪還有得繼續睡?


    四目相對,阿芪的臉浮起淺色的紅暈,目光淩亂而複雜。


    阿芪身份是巫祝,可說到底也不過隻是一個歲的姑娘家,就算心裏有什麽想法,遇這一出也是又驚又羞。


    下一刻,在司馬槿懊悔的目光中,阿芪尖叫了起來。


    光是她一個人叫也罷了,她剛叫出聲,從竹樓邊的樹也響起一聲尖叫。


    司馬槿暗吃了一驚,定睛看去,就見一條人影從樹飄落,落定後才發現那也是一少女,身材卻出奇的高,比成年蠻人都要高出大半個頭,幾乎和小官一樣。她穿著大紅色的裙子,肌膚雪白,生著一張娃娃臉,細細看去五官倒也清秀美麗,不似南荒人,像是中土大匡人。


    “你,個大色鬼!”


    少女咬著下唇,手持寶劍一臉委屈的指向李小官,她說的雖是匡話,卻並非標準的官話,略顯僵硬、生澀。


    漲紅著臉,阿芪用力推開李小官,先平複下紊亂的心情,隨後畢恭畢敬的向少女彎腰道:“”


    隻有“殿下”二字是用匡語說出,之後的話都是蠻語。


    阿芪不時看一眼聚集在寨外的軍隊,麵色驚疑不定,可說話的口氣仍舊很恭敬。而後出現的少女看向阿芪始終麵露不善,間或瞟一眼怔怔立著的李小官,咬牙切齒。


    這又是怎麽一迴事?


    司馬槿目瞪口呆,看戲般的看向竹樓中氣氛窘迫的場麵,半晌才記起小官此時的一言一行都由她控製著。


    乎很有地位的少女,莫非曾經和小官發生過什麽?


    包圍寨子的大軍又是否和她有關?


    如今的南荒到底是怎樣的一副局麵?


    來南荒前,司馬槿隻把此行當作一場消遣。卻沒想到,兩日間便已一波三折,不僅沒救出李小官,便連安伯塵也是生死不知。


    如今也隻能全靠自己了。


    不過也沒什麽,他沒出現時,哪一次劫難危機不是自己親手化解的。麽事一旦養成習慣,總會帶來許多煩惱。


    巫廟中,司馬槿淡淡一笑,笑容散盡時,神色已變得清冷。


    手指跳動,舞於掌心。


    月光順著樹梢滑落,灑向竹樓。竹樓中,那個滿臉困惑的小胖子突然抬起頭,生平第一次,一股孑然於世的氣質從他身騰起。


    嘴角彎開一抹弧線,李小官側過身,靜靜的看向阿芪和那位殿下,深邃的眸子中,一半滄桑一半憂鬱。


    瞬間,竹樓中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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