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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超級光棍節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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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歌舞笙簫酒氣熏天的龍泉坊不同,安樂坊很是清靜,就同它的名字般,透著和煦的氣象。


    住在坊中的都是京裏世家富豪雇傭的莊戶,在此開辟田地,耕種瓜果水蔬,清靜歸清靜,可真正想要安樂起來,卻有些強人所難。


    轉過一片片莊園,目光所及,都是青翠欲滴的田地果園,安伯塵下意識的想起了許久未曾迴去的小山村,心中微黯。“伯塵,前麵不遠處就是虔婆家了。”


    李小官懸韁立馬,指向遠處兩三畝水田和安伯塵道,自己卻踟躇不前。


    “小官,你不過去?”


    安伯塵疑惑的問道,就見李小官麵頰微紅,撥浪鼓般搖著頭。


    安伯塵哂然,這一路李小官和安伯塵講了不少關於那位虔婆的事跡,雖也是小官道聽途說得來,卻也有六七分是真。每每提到那位神經兮兮的虔婆,李小官總會咬牙切齒,又有幾分忌憚。安伯塵察言觀色,倒也能猜著,定是李小官不滿每日雞鳴報曉,來這找過茬,卻落得灰頭土臉的下場。


    安伯塵並不意外,若他所料無誤,那位虔婆便是龍女所變,即使修為大不如前,可想要施個小法術對付小官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約莫七八年前出現在琉京,與人占卜,悉數應驗,在當時可謂風光一時,成為達官貴人的座賓。卻因後來與一自稱來自中都的客人占卜時,道他福緣淺薄,元壽不過十載,那客人大笑而歸,他前腳剛走,後腳便有羽林軍出現,砸了她的攤子,將她投入大牢,直到半個月後才放出。


    琉人哪還不知,所謂的中都客人正是當今君,微服出遊,本想尋個樂子卻被虔婆這張烏鴉嘴說得敗了性,一怒之下方才如此。


    虧得數名老臣說情,才將虔婆放出,可從那以後再沒人敢找她占卜問卦,生意無人問津,她也隻好迴到安樂坊,自辟田穀養雞種花,雖沒了當初的風光,卻也算平平安安。


    下馬行於田陌間,安伯塵思索著李小官一路所說的事跡,真真假假誰又知道,隻有她七八年前現身琉京為眾人所見,確定無誤。


    七八年前,也就是離公子布衣而來,左相初嶄頭角時。他們從玄德洞天來到大匡將近百年,七八年前在做什麽,安伯塵並不知道,也無需知道,可七年前連同那位虔婆在內同時出現在琉京。試問天下間哪有這麽巧的事,兼之那位虔婆還種了一地的水仙花......


    邊想邊走,不多時,安伯塵已來到花田前。


    水仙盛開,潔白無瑕,和周遭的瓜田穀糧形成鮮明對比。


    而在花田之前,有一座小木屋,屋前躺著一圈雄雞......竟然都在午睡。


    安伯塵長大嘴巴,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奇景,就在這時,安伯塵隻見一條繩圈從木屋中拋出,精準地套一隻公雞的脖頸,“刺溜”一聲拉入屋子。


    屋子裏烏黑一片,隱隱綽綽間,依稀能見著一條晃動的人影。


    安伯塵心中好奇,不再踟躇,大步向屋子走去。


    就在他前腳距離木屋還剩兩步時,忽覺有什麽從屋裏濺出,脖子發燙,伸手摸去,安伯塵心頭一緊。


    手邊滾燙的液體很是熟悉,刺鼻的血腥味或許安伯塵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虔婆竟在殺雞!


    腦中一團迷糊,安伯塵擦拭著脖頸處的雞血,不知所措的立著。


    “雞血壯陽補虛,別浪費了。”


    幹澀的聲音從屋裏響起,安伯塵一怔,隨即麵紅耳赤,可不等他繼續羞赧下去,一個蒼老的身影顫巍巍的從木屋中走出。


    前腳剛踏出黑暗,遇午後火燎的陽光,卻又飛快的收了迴去。披著黑色鬥篷的老婦人蜷縮在門檻邊,躲避著觸手可及的陽光,咧開幹枯的嘴唇,眯起雙眼,盯向安伯塵。


    虔婆似笑非笑,目光森然,口中的牙齒非黃即黑,非缺即殘,慘不忍睹,看得安伯塵不寒而栗,從頭頂冷到腳底心。


    這樣一個足以嚇得小兒啼哭半年的老婦人,便是龍女?


    一時間,安伯塵迷茫了起來。


    關於龍女的一切,在今日匯攏,全部指向這位曾為琉君算過卦的虔婆,可安伯塵打心底裏不願意相信,這樣一個寒磣得令人發指的老婦人,便是傳說中冰清玉潔沉魚落雁的龍女。


    無論用怎樣的詞語都無法描述她的醜陋,雙目暴凸,顴骨隆起,嘴唇龜裂翻開,皮膚猶如樹皮的褶皺,一**的蕩開。即便安伯塵向來不以貌取人,此時也覺得心頭發虛,直想轉身就走。


    好不容易找到最接近龍女的線索,安伯塵又怎會輕易放棄,捏緊拳頭,直麵虔婆飽含深意的目光,安伯塵強忍住心頭的嫌惡。


    一少年,一虔婆,就這樣安靜的對視著,若被李小官人看見,定會頓足捶胸,痛哭流涕,隻道安伯塵的口味又變了。


    看得久了,安伯塵倒也漸漸習慣,老婦人醜歸醜,可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又有什麽可怕的?


    “坐。”


    咧嘴一笑,老婦人低聲道。


    餘光中,安伯塵就見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張圓墩,金玉雕鏤,華美精致,隻有王宮中才會有。


    強忍住心頭的驚駭,安伯塵拱了拱手坐下,一時間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倘若她真是龍女,為何會淪落於此?左相離公子就在琉京,隻有墨雲樓龍泉井兩地有止妖符而不得入,怎麽可能發現不了眼皮底下的龍女?可她若不是,為何也會在七年前出現在琉京,種了一地水仙花,隱約間透著濃濃的古怪氣息。


    “這麽多年了,總算遇見一個見著我不逃的人。”


    老婦人低聲道,她的聲音很是沙啞,就仿佛樹皮在摩挲,聽不出絲毫情緒。


    “隻可惜,該來的不是你......”


    仿佛很害怕陽光,老婦人細細打量著安伯塵,卻始終蜷縮在門檻後,不敢邁過陽光後的陰紋。


    聞言,安伯塵心中好奇,猶豫片刻問道:“該來的那人是誰?”


    “他是......”


    虔婆呢喃著,她剛要叫出那個名字,神色陡然一變,張大嘴巴驚訝的看向安伯塵,隨後手中掐算,口裏念念有詞。安伯塵不明就裏,皺眉看向瘋瘋癲癲的虔婆,就見她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轉眼後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聽得安伯塵耳膜劇震。


    片刻後,虔婆陡然止住哭泣,瞪圓雙眼看向安伯塵,目光森然,似想將安伯塵看透。


    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覺,濃濃的恐懼化作冷風,颼颼躥於安伯塵後背,安伯塵心頭一緊,再不想繼續呆在這。


    就在這時,虔婆突然開口。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沙啞冰寒的聲音傳入安伯塵耳中,安伯塵隻覺全身毛孔炸開般,腦袋發毛。


    冷冷盯著安伯塵,老虔婆滿臉恨意,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你害死了厲家小兒,需得一命換一命!”


    厲家小兒......厲霖......她等的人是厲霖?


    安伯塵心中悚然,隱隱想到了什麽,卻仿佛鑽入了死胡同,那個疑團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厲霖唯一的特殊之處便是孩提時候遇見雙頭蛇,學會了雷法,可這是離左二人的圖謀,為何又牽扯了和龍女有關的虔婆?莫非這虔婆也屬於離左一方,?


    腦中一團亂,安伯塵隱隱猜到離左當年傳授厲霖雷係秘術和龍女有關,可蕭侯曾對他道,殺死厲霖的不是左相便是離公子,為的就是逼出他的後手。既然當初離左還是一條蛇時看中了厲霖,又為何在七日前殺了他?


    未等安伯塵理清頭緒,就聽虔婆尖叫一聲,轉眼後,熟睡的公雞們紛紛醒轉,撲騰著翅膀向安伯塵飛來。


    猝不及防下,安伯塵被群雞淹沒,他隻覺得群雞瘋狂的啄向他,火辣辣的痛,剛想掙脫,就覺得身體一輕,飄飄然浮於半空。


    睜開雙眼,安伯塵心頭大驚,卻是他已來到另一個全然不同的地方。


    天黑地暗,荒涼的陌野長草連天,空寂無人。偶爾有幾團綠火飄過,細細看去竟是幾個身形高長的人用繩索牽著個一臉麻木的人緩緩向前走去,仿佛行屍走肉。


    漸漸的,心中浮起一個令安伯塵難以置信的念頭,迴過頭,就見虔婆裹在黑袍中,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隨後拋出一條繩索,不偏不倚的落入安伯塵的脖頸,就像她此前套雞一般。


    “你已經死了。”


    虔婆平靜的說道。


    “這裏是琉京城隍,一入黃泉即是鬼,你害死厲霖,欠我一條命,隻能拿你去換命。”


    說完,虔婆將繩索掛在肩,就這樣拖著安伯塵向遠處走去。


    幽黑的大幕下,長草連天,沾染深不見底的黑色,仿佛一片海洋,一浪連著一浪向遠處蕩去。安伯塵麻木的跟在虔婆身後,隻覺眼皮愈發沉重,腿如灌鉛,任由虔婆拖著,行屍走肉一般行於茫茫無盡的地府荒野。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座陰森森的廟宇出現,安伯塵方才漸漸恢複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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