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了他?


    當休息過一日後,耿雲天體內毒性已解,人也恢複神智。


    他隻記得當時為了救常德光,中了玉狐的暗算,而他也打了玉狐一掌,直接斃命,接著,他全身灼燙難耐,之後發生什麽事,便不記得了。


    當常德光告知他一切過程後,他無法不驚異。


    他身上的毒,竟是她解的。


    當自己神智昏狂時,她為了讓他吞不解藥,用盡了方法,其中的細節,常德光一字不漏的全說給他聽。


    這也是為什麽,當他恢複神智後,便立刻來到嬋娟樓。


    “我要見她。”


    耿雲天正襟危坐,神情嚴肅,這次他來,是誠心登門造訪。


    “耿捕頭啊,我求求你,你們這些大人們坐在這裏,咱們這裏還能做生意嗎?”孫大娘苦口婆心的勸著,隻差沒掉出兩滴眼淚來。


    嬋娟樓富麗堂皇的大廳上,滿滿坐著一群身著衙服的捕役,個個威猛,腰係大刀,恍若門神般,坐鎮在大廳裏,有些客人一進門,又嚇得趕忙退出去。


    其實這群捕快是跟著耿雲天來的,當捕頭說要來,他們全都跟了過來,因為他們好奇死了,耿捕頭和君君姑娘之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看似兩個有仇的人,卻在生死交關時刻,為了救對方而不顧一切,像霧又像花的關係,令人摸不著頭緒,教人不好奇才怪。


    與耿雲天交好的江南才子唐紹,也聞風而來,勾著淺笑,搖著扇子,在一旁看戲。


    “孫大娘,咱們耿大俠想見君君姑娘,您就成全一下吧。”


    “唐公子,不是我不讓見呀,咱們君君說了,不想見任何人,我也沒辦法呀。”


    “那我等,等到她願意見我為止。”


    孫大娘想要發火,小昭上前拉住孫大娘,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話,然後對芷兒使使眼色。


    芷兒上前,態度雖不熱絡,但也是分寸拿捏得當。


    “請教耿捕頭大人,為何要見我家小姐?”


    “我……”耿雲天正要開口,忽爾瞧見幾雙大眼盯著他,全是他那些好奇跟來的兄弟。


    人多口雜,耳目眾多,他站起身,和芷兒到一旁,才壓低聲量道:


    “我必須見她,為我對她所做過的事道歉。”


    芷兒秀眉一揚,眼兒一亮,仔細打量耿雲天,瞧他今日誠心的模樣,不同於先前的氣勢,禁不住心下竊喜。她早預料,不出三日,耿雲天一定會來找小姐,果不其然呀。


    而且,來得正是時候。


    “你是誠心的?”


    “是的,誠心誠意。”


    芷兒打量他認真誠摯且一臉堅決的神情,點頭。


    “你等等。”她走向孫大娘那兒,在耳邊說了些話。


    孫大娘麵有難色,不過既然芷兒說她要負責,她又想做生意,遂點頭答應。


    然後,芷兒又走迴耿雲天身前,輕輕福了福。


    “耿大人,請隨我來。”


    其他捕快一聽.也立即站起身,大搖大擺的跟在耿捕頭身後,也要進去,但隨後被上前的小昭給擋住。


    “等等,你們不可以去。”


    常德光瞪著這個俏麗的小女人。“為什麽?”


    “我們又沒說你們可以見我家小姐。”


    “耿捕頭可以去,為何我們不能去?”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還有啊,如果這兒沒有你們要抓的人,就請離開吧。”


    這丫鬟可真兇啊,居然無畏他捕快的身份。


    常德光一雙眼盯著她,發現這張清秀麗致的瓜子臉,小巧的嘴,白皙的肌膚和纖細的腰,有著不同於一般青樓女子的氣質,禁不住看呆了。


    小昭橫了他一眼。“看什麽!”


    “呃……本大爺們來這兒喝酒總行吧。”


    那容顏勾出一抹媚笑,連聲音都轉柔了。


    “大人想喝酒,當然行,不過喝酒前,請先把你們剛才在這坐了半天的茶錢付清再說。”


    常德光一愣。“茶錢?”


    “是呀,總共一百文錢,謝謝。”


    “才坐這麽一下就要一百文?這不是坑人嗎?”


    “不給嗎?不給就請迴。”


    瞪著這刁蠻的小姑娘,說也奇怪,若是換了別人,常德光早發飆了,但他沒有,為了不想給這小姑娘看扁了,便掏出錢來。


    “一百文就一百文。”


    “啊?常兄,真的給?”


    “當然!”不顧其他兄弟的訝異,他豪邁的掏出銀子來,大方遞給她。


    本來她隻是故意刁難,料不到對方居然還真的給了,小昭瞧瞧銀子,再瞧瞧這人高馬大的家夥。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要喝酒,不會去酒樓喝嗎?一百文錢可以喝好幾盅哪。


    算了,既然人家願意給,她也樂得收下,斂起怒容,換上一張如花似玉的笑臉。


    “大爺,請隨奴家來。”


    望著那娉婷婀娜的身影,常德光心中起了異樣的漣漪,隨那笑靨而去。


    躺在軟榻上的傅君繡,不停的咳著。


    原本就染了些風寒的她,救了耿雲天後,病情更加重了,三天下來,她不隻頭疼,全身都不對勁,甚至開始覺得發冷。


    喔,可惡!她好不舒服,不喜歡這種全身痛的感覺,也討厭自己病撅鱖,偏偏她什麽都吃不下。


    先前,她是氣耿雲天,氣得吃不下。


    現在,她是完全沒食欲,所以吃不下。


    她是傅君繡,一個不輕易被打敗的女子,風寒這種小病,才難不倒她。


    為了提振精神,她勉強地起身,想要活動活動筋骨,打打拳,運運氣,好去除一身的寒意,但才一運功,便雙腿一軟,沒跌在地上,反倒跌進了一個寬大的懷抱裏。\


    抬起的美眸,與另一雙擔憂的黑眸對上,她愕然的瞪著那張連作夢都會夢到的俊容。


    他的出現,令她心跳漏了一拍,她沒想到他會來,更以為,他不會再出現。


    耿雲天皺眉望著她略顯蒼白的臉。“你生病了?”


    “你、你怎麽進來的?”她想退開,卻發現自己的腰,困在粗壯的臂膀裏。


    她蒼白的臉色,令他皺眉,大掌摸上她的額。


    “你發燒了?”那額頭的燙度,令那雙濃眉擰得更深。


    “不關你的事,放開我——咳咳——”


    “你受了風寒。”


    她想推開他,但才稍一離開他的臂膀,另一陣暈眩又來襲,將她卷入黑暗裏,再度身子一軟,又跌迴他的懷抱裏。


    耿雲天一把將她抱起,大步跨入她的房裏。


    “你要幹什麽——放我下來——”


    “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


    “我才沒——咳、咳咳——”


    “有就有,別嘴硬。”


    他將她抱迴房裏,放在柔軟的床榻上,他也順勢坐在床沿。


    他的出現,早在她的心湖掀起波瀾,攪得一團混亂,而他突然對她如此和顏悅色,更讓她不習慣。


    “誰準你進我房裏,滾出去!”


    對她的怒目相對,他很不以為然。“姑娘家不該這麽兇悍。”


    別人說她兇悍,她不介意,但出自於他口中,她便抑不住胸口那股狼狽的怒意。


    “我本來就很兇悍,不行嗎!”


    “不是不行,是不好。”


    她氣得打出一拳,輕易被他的大掌握住。


    “才說你兇悍,又動起拳腳來,難怪被人說是男人婆。”


    “你、你敢罵我是男人婆?”


    “我不是罵你,是提醒你。”


    他是個武夫,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有什麽說什麽,沒去注意女人家細膩的心思,認為自己是好意,不明白她為何反而更生氣?


    瞄向桌上的飯菜,絲毫未動;芷兒說,她今日一整天未進食,果然如此。


    於是他走過去,將裝飯菜的食盤端來她麵前,放在一旁的茶幾上,正色道:“你不吃飯,哪來的力氣。”


    “不用你雞婆!”


    “我是為你好,你現在臉上毫無血色,就跟死人一樣。”


    他的直言無諱,像一記冷箭射中她。


    “你……你說我像死人?”


    “不信,你可以照照鏡子,你的樣子真的不好看。”


    他的話讓她抽了口冷氣,麵容瞬間僵硬。


    不好看!


    不好看!


    不!好!看!


    這是多麽嚴重的指控啊,這三個字就像鹽巴,灑在她的血口上。


    這個殺千刀的男人,用死人來形容她就算了,還敢批評她不好看?


    一股火,在她體內猛烈燒起。


    他疑惑的盯住她的臉。“嗯?說你臉色像死人白,但似乎又有點泛紅?”


    當然,那是氣血衝腦的結果!


    唰地一聲,她又從床下,抽出那把自衛的長劍。


    “喂喂喂——你怎麽拿劍砍人啊?”


    “看招!”


    當曉得兩人的淵源後,就算他與她沒訂過親,也是同鄉,他當然不會再與她為敵。


    劍尖朝他麵門刺來,他輕鬆閃過。


    “女人家拿刀動槍,實在不好。”


    長劍再往他揮來,他又俐落閃過。


    “你就是太衝動,才會被人說是男人婆。”


    她快氣瘋了,對他又刺,又揮,又劈的,不但劍式淩亂,幾乎是亂打一通,而他則輕鬆東躲西閃,還有功夫順便對她說說教。


    “你這樣,就算沒把男人嚇跑,也起碼嚇飛三魂七魄。”


    “該死的你——”她憤憤舉劍,繼續下一波攻勢,但一股氣好不容易才提起,卻突然眼前一黑,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更快的,另一雙臂膀在她落地之前,便將她接了過去,抱在溫暖寬大的懷裏。


    “瞧你,連唇都沒了血色。”


    他臉上難掩擔心之情,趕緊將她抱迴床上。


    其實他的意思是說她臉色差,並沒有批評她醜的意思,男子漢大丈夫,哪裏會了解女人細膩的心思?女人是絕對無法容忍男人批評自己容貌醜陋,更何況是心儀的男人所說出的話。


    在他眼中,她美呆了,隻是沒說出口罷了。


    撇開兇悍的時候不談,她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小女人的味道,就連生病時,益發惹人心疼憐惜。


    在曉得她就是與自己訂親的傅家千金後,對她已不再生氣,尤其在知道她為了救自己所做的努力後,更加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出去,你走!”軟弱的拳頭,不放棄她的抗議,倔強的往他胸膛捶去,剛好被一隻大掌趁勢包住。


    原本完美無瑕的柔荑,多了一道咬痕,那是他的傑作。


    他盯著這隻受傷的小手,濃眉深鎖。


    她把手抽迴,藏起來不給他看。她才不想用手上的傷求取他的同情,她有自尊,不稀罕他的可憐,即使現在全身虛脫,難受得要死,她也毅然抬頭挺胸,不肯泄漏自己的脆弱。


    “看夠了沒,看夠了就走,我還想休息呢!”


    不論她如何用言語刺激他,他都不為所動,因為他已經明白,倔強隻是她用來防衛別人的武裝,事實上,她心地柔軟善良,救了他,也不肯居功。


    “除非你把飯吃完,否則我不走。”


    “你不走,我要叫了!小昭、芷兒!”


    會有人來才怪,她不曉得,兩名丫鬟早就商量好,不管小姐怎麽叫,就是不迴應,而且還不準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不管她如何喚,就是沒半個人來.該死!她們是跑去哪了?平日伶俐的兩個丫頭,居然怎麽叫都叫不應。


    “把這碗粥喝完。”


    他將碗,端到她麵前。


    “拿開!”


    她手一揮,試圖打掉他手中的碗,給他顏色看,但更快的,他的手俐落一閃,便輕易躲過,讓她揮了個空,那碗粥又迴到她麵前的位置。


    她不信,再揮,叉被他快速閃過。


    偏偏不管她怎麽揮,就是打不到他的碗,一連揮了好幾次,害她氣喘籲籲,那碗依然好端端的晾在眼前,碗裏的粥,一滴未灑。


    “把粥喝掉。”


    他一臉堅決,明白表示,若她不照做,他就在這跟她耗一整夜也無所謂。


    莫名其妙!她不喝粥,關他何事?這樣關懷她,未免太過矯情!


    她不領情,因為,她不想自作多情!


    “我偏不喝,餓死不喝,渴死不喝,病死也不喝,你想怎樣?”


    他本就生得一張威嚴麵孔,而當他擰眉時,更是威武懾人。


    “當真不喝?”


    “哼!”她撇開臉,擺明了不肯,就不信這人能奈她何。


    不過,她絕對想不到自己低估了他,身為捕頭,有著鋼鐵一般的毅力,非常人的耐力,一旦他決定做某件事時,便會不屈不撓,在完成之前,絕不罷休。


    “好吧,既然如此,在下隻好失禮了。”


    她忐忑不安的瞪著,仿佛嗅到不妙的氛圍。


    “你想幹麽?”


    “你不肯吃,我隻好用嘴巴喂你。”


    這話差點沒把她嚇得一顆心跳出來。


    “你、你說什麽?”


    “大丈夫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可以用嘴喂我喝藥,我當然也可以用嘴巴喂你喝粥。”


    他神情認真,完全沒有說笑的意思,眼神無比堅毅,麵孔緩緩逼近她的臉,一副隨時準備要吃了她的樣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含著不容忽視的霸氣,令她手足無措起來,氣焰一下子消了不少。


    “你、你別過來,我、我自己吃!”


    “沒關係,不用客氣,我很樂意。”他的鼻息,幾乎吹拂著她薄嫩的臉皮,像一頭豹,在聞著獵物的味道。


    她的背抵著繡枕,幾乎退無可退。“我、我要自己吃!”


    “真的?”


    “真的!”


    “千萬別勉強喔。”


    “我喜歡自己吃,拿來!”


    她伸手搶過他手的碗,拿起湯匙往嘴裏塞,臊紅的臉兒幾乎要埋進碗裏,不敢看他。


    耿雲天故意歎了好大口氣,一副深為遺憾的樣子,其實極力忍住想笑的衝動,這迴他更加肯定,真正的她,並不如表麵上那般刁鑽不可理喻。


    她其實是可愛的,那紅通通的臉蛋,早將她給出賣了。


    望著她,他禁不住想,如果當初知道自己要娶的妻子,是這樣的姑娘家,或許他不會逃婚,他會喜歡有這樣的妻子為伴。


    故意威脅要用嘴巴喂她,他心底很清楚,自己是說真的,那嫣紅的嘴兒,不知吻起來是什麽滋味?


    他竟為此燃起一股欲火,並深深覺得遺憾,那天自己完全不記得佳人是如何用嘴巴喂他吃藥的。


    一想到那誘人的芳唇,曾經貼在自己的嘴上,便禁不住熱血沸騰。


    他就這麽死盯著人家,而她則努力的吃著,在那虎視眈眈的目光下,不但把所有飯菜吃完,連藥汁也喝得一滴不剩。


    自始至終,她都認為,他這麽對她,隻是想彌補對她的虧欠罷了,才不會傻得認為他真的想用嘴巴喂她。


    但她還是動心了,並氣自己的不爭氣。


    他隻是在報恩罷了。


    她心中,一直如此不斷的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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