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一到,‘光研’公司內部就喧鬧起來,員工們從繁忙的工作中脫身,打卡離開。光研以光學鏡片起家,後來和日係企業合作,研發相機晶牌,一手創業的老總裁已經是半退休狀態,公司事務主要由擔任副總裁的長子處理。


    品管部二課的角落,單莘語忙著收拾辦公桌。她擔任二課的秘書,這份新工作相當得心應手,盼望能長久做下去。


    副課長殷雪桐經過她桌前,親切微笑。“迴家路上小心喔。”


    “副課長也是。”部門內對這位太年輕的女主管頗有閑話,不過副課長的能力無可挑剔,待人又溫柔,她是全心擁戴的。


    她收好桌麵下班,手機響了。


    “小語,下班了吧?一起吃個飯嗎?”嚴桂妏爽朗的嗓音傳來。


    “不行,今天秘書課有聚餐,我是新人,要跟管理我們秘書課的韓特助正式會麵。”以往秘書課的新人都由這位韓特助親自訓練,她應征進來時,正好老總裁的次子學成歸國,他被調過去協助,秘書課改由一位尤姓大姊負責。


    “可是你好久沒跟我吃飯了,我好想你……”


    單莘語失笑。“不是昨天下午才一起喝茶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何況跟美女用餐,路邊攤也像五星級餐廳;阿青每次都點滿桌的菜,活像一輩子沒吃飽過,食欲都讓他破壞光了!”


    “誰要你挑食,青哥怕餓著他的寶貝女友,隻好拚命養胖你。”


    “他根本是想養肥我!好啦,不提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最近不順遂,我當然要多陪你嘛!”頓了頓,似在聆聽手機這端的輕笑聲。“你這兩天心情似乎好多了?”


    “是好多了。”單莘語含笑望著一旁的玻璃帷幕,倒影映出臉頰微紅、神情愉快的自己。“我要進電梯了,明晚再吃飯吧。你多陪陪青哥,否則他要是怪我拐跑你,下次就不肯幫我設計發型了。”


    她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那一夜的荒唐。酒醒之後,她幾乎不敢麵對自己的瘋狂行徑,是那位陌生人的當頭棒喝讓她警覺——如果她麵對問題隻會自暴自棄,誰也救不了她。


    痛定思痛,她更專心於工作,以微笑代替失魂落魄,添購新衣,勤於保養,外在煥然一新後,內心的陰霾也逐漸消去,失戀前自信開朗的單莘語一點一滴地迴來了。


    與他,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吧?事情既已發生,她不願懊悔,就當是青春一次脫軌的輕狂,放在記憶深處吧!


    到達秘書課的樓層,電梯門一開,聚著聊天的秘書們看見單莘語,喳唿著圍上來,拉著她就往會議室走。


    “小語,還以為你們品管又加班,正要殺上去叫你們課長放人呢!”


    “其實各部門知道我們有例行聚會,哪敢把人捆著不放?萬一耽誤了你‘拜碼頭’,韓大哥不計較,我們可饒不了他們!”嬌聲笑成一團。


    單莘語微笑。“聽你們這樣說,韓特助好像比老總裁還重要似的。”


    “當然是老總裁最重要嘍!不過韓大哥管秘書課,我們能成為主管得力的助手,都是因為他訓練嚴格,他還請專人幫我們設計進修課程,對公司這麽盡心盡力的員工,更應該讓我們多跟他學習啊!”


    “款款,”忽然有人壓低聲音。“我昨天跟男朋友去吃宵夜,經過‘浮夜’的時候,看到韓大哥站在外麵耶!”


    單莘語眼皮跳了下。那正是她一夜放縱的起點。


    “你看到了?”聽到八卦,人人眼睛發亮。“所以他真的會在下班以後去夜店把妹喔?”


    “九成九是,他站在門口抽煙,有個辣到讓一票男人狼嗥的美眉在旁邊轉來轉去,對他笑得超花癡的。天啊,你們都沒看到,他抽煙的樣子好性感……”


    “這有什麽,韓特助也是男人,男歡女愛很正常。”年長的秘書對小妹妹們的大驚小怪不以為然。


    “可是他在公司都不理我……們……”哀怨萬分。


    “廢話,他說過不談辦公室戀愛,你想打破界限,先遞辭呈再說。”


    “不如,我易容成時髦美眉,也跑到‘浮夜’,說不定韓大哥就會多看我一眼?”開玩笑的語氣,怯怯地幻想著實行的可能性。


    單莘語靜靜地聽。公司不大,但她總遇不到這位韓特助,關於他的事倒聽得不少。他很早就進公司,被副總裁選為貼身特助,秘書課原本由尤姓大姊負責,因為副總裁對他的能力很滿意,希望推廣他的經驗,於是派他從旁協助,他從此身兼二職。


    一個據稱英俊如明星的男人管理一群年輕女人,卻沒有利用外貌優勢大享豔福,完全與紼聞絕緣——她欣賞這樣有原則、也能貫徹分際的人。


    至於他上夜店,那是人家的私生活,她不會過問。不過,還真巧,他們到過同一家pub,也許那晚她曾與他擦身而過。


    “……還要喂飼料?”


    單莘語跨入會議室的腳步一頓。有兩人佇立在窗邊談話,其一是尤姓大姊,另一位是西裝楚楚的男子,他的嗓音低沉動聽,很耳熟。


    大姊迴了什麽,引得他低笑。“好好,我現在不就知道了?我沒養過,不能怪我啊。對了,這事別說出去,算我拜托你。”他顯然察覺到進入會議室的娘子軍,迴過頭來。


    就算那張臉沒有五官,單莘語也不會這麽驚嚇——是他,那個曾和她共度一夜的男人!


    韓忍冬玩味地望著傻在門口的她。半小時前他看到人事檔案,發現她原來近在身邊時,表情應該沒這麽滑稽吧?


    這幾日,他天天去‘浮夜’報到,因為新擬了酒單想和酒保討論,目光卻總在陰暗的空間裏搜尋那顆赫本頭。


    她說過不會再去那裏,可有些人就是犯傻,看在他們一夜的交情上,他認為他有阻止她再踏入狼窟的微薄責任,更有義務協助‘浮夜’維持水準,以免搞不清楚狀況的她又來殘害其他人……


    直到現在,終於麵對麵了,依舊是赫本頭,鵝黃色薄襯衫加開低衩的及膝裙,秀致優雅的韻味令他胸膛裏起了不明的情緒,悶悶地燒灼。


    什麽理由都行,他就是想再見她。


    “來來來,小語,這位就是我們秘書課的大頭目,韓忍冬。”年逾四十的尤姊一向以老媽子自居,拖著韓忍冬迎向單莘語。


    “他這人做事龜毛,明明你適應良好,他還是認為該好好跟你談一談,就怕你對公司有哪裏不習慣。”


    單莘語震驚得無法反應。他當時給了英文名字,她連他姓什麽都沒問,更從未想像過和他在同一個職場的可能性……


    “別叫我頭目,我們這裏是公司,不是山寨。至於龜毛的評語,我就收下了。”她的模樣險些讓韓忍冬失笑。傻女孩,眼睛瞪得這麽大,別人馬上就看出他們之間不對勁了。


    精明的尤姊果然察覺了。“小語,你已經見過忍冬了?”


    “我……”單莘語大腦完全當機,粉潤唇辦傻愣地半張著。該怎麽辦?她一定得阻止他說出那一夜……


    看在她無助得很可愛的分上,韓忍冬決定為她解圍。“其實,前幾天——”一隻柔荑驀然按上他唇。


    霎時間鴉雀無聲。


    女秘書們傻眼地瞪著新來的同事。她居然按住她們上司的嘴!膽大包天!


    單莘語脹紅了臉,小手拚命搗緊。她從沒做過這麽不禮貌的事——


    掌心突然被輕輕一咬,嚇得她急忙縮手。


    “我們前幾天就見過麵了。”韓忍冬後退一些,離開她的‘魔爪’範圍。“在一家超市裏,她不小心打破番茄醬,灑在我鞋子上。”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小事罷了,我真的不介意。沒想到會再見麵,更沒想到我們會是同事。”


    這麽一解釋,大家都信了。尤姊笑道:“怕什麽呀,忍冬不會因為這樣就為難你的。好啦,我快餓扁了,有話到了餐廳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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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莘語坐在日式包廂裏,被同事們的談笑聲與食物香氣包圍,卻食不下咽。


    最初的慌亂過去後,她的理智開始運作分析:一夜情先生是她的上司,今後他們將朝夕相處——她該如何麵對這種情況?


    萬一他拿那晚的事威脅她,她要如何自保?


    幾杯酒入喉,同事們都玩開了,她充耳不聞,瞪著滿桌美食想心事,直到一隻手掌持著酒瓶要往她杯裏斟,她慌忙掩住杯口。


    “我不喝,喝酒會亂性。”她再也不碰酒,她受的教訓夠了。


    但一抬頭,卻迎上韓忍冬的眸光。他收迴酒瓶,很自然地對她微笑。“也對,喝酒亂性,有點節製比較好。”


    那個字眼經由他的嘴仿佛特別曖昧,她惱紅了俏顏,瞪著他。


    “怎麽,還在想番茄醬的事啊?”尤姊笑咪咪地挽住她。“忍冬都說了不介意嘛!來聚餐就要喝點酒,女孩子要培養點酒量才好啊!”


    “不必怕喝醉迴不了家,我們有專屬司機!”一位漂亮秘書指著喝茶的韓忍冬。“就算喝醉,韓大哥也會把我們每個人平安送迴家喔!”


    “每一個都‘平安’地送迴家?”單莘語揚眉,擺明了不信。


    “他說我們平常陪上司應酬很辛苦,課內聚餐要讓我們好好放鬆,所以他不喝酒,還開九人座休旅車來,準備送我們迴去。”喝紅了臉的秘書們嘻嘻笑。“有這麽讚的保鏢在,喝到爛醉也不怕!”


    “是啊,你們盡管喝。”韓忍冬悠閑啜茶。“不過,徐秘書,你再吐在我車上,我就把你載去賣給人蛇集團。”


    秘書們爆出一陣嬌笑聲。他薄唇勾笑,在一室旖旎風情裏端坐,像穩重的父親看顧一群頑皮女兒,眸光掃過單莘語時,深沉了些。


    那眼光教單莘語背脊輕起戰傈,昂起臉蛋瞪迴去。他才不安全!這副紳士麵貌才不是他的真麵目,那晚他明明……嬌顏更紅,撇開頭去。


    “單小姐如果不喝酒,喝茶也不錯。”他又靠近她,這迴拿的是白瓷茶壺,斟了一杯碧綠茶水。


    “別再假裝我們是初次見麵了。”趁同事們玩鬧,該把事情說清楚了。


    她先沉不住氣了。他淺笑。“好,這表示我也可以像她們一樣,喊你小語?”原來是語,不是雨,留的是她的昵稱,也下枉他破例留下英文真名。


    “隨你要怎麽喊。”單莘語小手握緊,沁汗。“你想對我怎樣?”


    他挑眉,複述:“我想對你怎樣?”


    “你如果想拿那晚的事勒索我,我寧可丟掉工作也不會屈服!”


    “我會勒索你什麽?”


    “金錢,違法的事,或者……性要求。”


    “喔,性要求?”他詭異地揚眸。“這我倒是沒想過。”


    單莘語臉蛋乍然蒼白,心跳劇烈。“你……”


    她還當真了。韓忍冬沒好氣道:“你真以為我是那種禽獸?要逼你,那晚就這個徹底了。像這樣和同事聚餐、連絡感情還可以,太複雜的關係就免了。”


    “我是聽說過你不談辦公室戀愛;”


    他嗤了聲。“我們幾時戀愛了?上過床和戀愛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他警覺地住口。他是對那兩個字很反感,也不該如此傷人。


    她臉色更白,卻——笑了,漾開美得令他屏息的微笑。


    “說得很對,上過床和戀愛差得很遠、很遠。”好像有針在心頭紮了下,冒出一縷殷紅的血。單莘語垂眸,短促地輕笑。“你要記得現在說的話。”


    這樣很好。她的第一次給了個浪子,成了他獵豔名單上的一筆記錄,隻是個記錄,不會牽扯不清,這樣很好。自己做的事,什麽後果都得承受。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公私不分,沒有任何輕率的意思。”韓忍冬懊惱地解釋。


    “我懂,我也認為應該要公私分明。”玉頰恢複血色,她輕吐口氣。“幸好我們有共識,否則我就得想法子對付你。”


    “你想怎麽對付我?”他很好奇。


    她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提出那種要求,我打算弄迷藥——”


    “原來你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弄上床?”胸口那燒灼的感覺又迴來了,令他躁熱。他居然期待她會說‘是’。


    她瞪他一眼。“是為了拍你的裸照,這樣我就握有你的把柄,反過來威脅你。”大概是這樣吧,她沒有威脅人的經驗,隻好從社會案件現學現賣。


    “拍我的裸照?”韓忍冬失笑,打量柔弱的她。“你辦得到嗎?”


    “你如果想害我,我一定會反擊。”她也笑,氣氛意外地和煦。對了,那晚的他也是如此風趣,是後來發現她隱瞞,態度才丕變。


    她怔怔看他,他的膚色曬得均勻,襯衫勾勒出胸膛結實的線條,他的唇厚薄適中,嘴角經常上揚,最吸引她的是他的雙眼,深棕色的眼眸極為溫柔,有時卻顯得冷漠,此刻正凝視著她——


    呃,凝視著她?猛然發現彼此目光曖昧地糾纏,她連忙別開眼,粉臉微熱。


    “幸好我身材不錯,不怕人看。”他笑,想像他昏迷了,被她剝光,隨她擺布……他居然異樣的亢奮。


    他的直覺沒有錯,她是那種為了感情犧牲奉獻的女人,他不該招惹她,他們最好到此為止,可是為什麽,他的眼光無法離開她?與她靦腆的眼光交會,他莫名悸動,著迷於她暈紅的頰色。


    他咳嗽一聲,拉迴思緒。“在品管部順利嗎?”


    “很愉快,大家都很好相處,副課長尤其照顧我。”


    “她是位好上司,你跟著她學習肯定會成為優秀員工,不過在別人眼中卻可能是麻煩份子。”他語帶玄機地一頓。“課長依然不太管事吧?”


    “多半是副課長在處理,課長很少在他的位子上,隻有廠商代表來拜訪時,偶爾看他跟他們聊天。”成天摸魚的課長很明顯地和某些廠商特別親近,單莘語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課長可能會刁難我?”


    “我什麽也沒說。”他狡猾又無辜地聳肩。“總之,人心複雜,到哪裏都一樣,你自己多小心就是。若碰上任何問題,隨時找我談。”


    “和你談就能解決?”


    “雖然我很想耍帥地說‘當然’,但實際上不行,部門事務由主管管轄,我不能越俎代庖。”韓忍冬眨眨眼。“不過,身為秘書頭子,至少做得到聽你們訴苦,全力支持你們。”


    “好,我會記住的。”他的眸光磊落明亮,她終於完全安心了。“那就祝我們共事愉快了。”


    “肯定會的。”他沙啞地迴答,想的是另一種愉快,耳鬢廝磨的歡愉,想得心浮氣躁。


    他不想和她隻維持同事關係,可是他絕對無法給她她想要的感情,要引誘她上床,他絕對辦得到,事後呢?保守的她一定會自責,撻伐自己的輕浮——他擰眉。他竟然在意她受傷害?


    “剛見到你時,我很緊張。”單莘語坦承。“那一晚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改變,我做了違背自己價值觀的事,困惑了很久很久……”


    “我懂。”單純的小羊,越界一次,就是天崩地裂的罪。


    “我太沮喪,所以做出瘋狂的事,多虧你那時罵我——”


    他歉然聳肩。“男人欲求不滿時,火氣會很大。”


    她被他露骨的言語惹紅了臉蛋。“你讓我想了很多,將來還可能遇到比現在更糟糕的事,但是連自己的信念都拋棄,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看他,澄澈眼眸像一湖淨水。“能遇見你,我是感激的。謝謝你。”


    她向他道謝?韓忍冬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你該捶我一頓,這樣的反應比較正常吧?”


    她笑。“是我自己的決定,遷怒你就太過分了。”


    忽然有道嬌嗓介入他們。


    “韓大哥,老板請我們花壽司和生魚片,快來嚐嚐!”企劃室的小江興匆匆地跑到韓忍冬身邊,瞧向單莘語的眼光略帶防備。“小語也一起吃吧?”


    “不了,我還有事要和尤姊談。”單莘語知道小江對他有好感,不想引起誤會,最後看他一眼。


    “雖然你裝出玩世不恭的模樣,但我知道,你是好人。”起身離去。


    韓忍冬俊顏發僵。不愧是他向來敬而遠之的良家婦女,正經到讓他倒盡胃口,就算他將她拐上床,說不定還會條列哪些部位隻能親吻、哪些部位隻能愛撫,還限製他的姿勢,一堆讓男人不舉的羅唆規矩——他撫住下頜,忽而笑了。


    “韓大哥,你們在聊什麽啊?”看他笑得燦爛,眼底那異樣的光芒讓小江心跳怦怦。


    “沒事。”隻是忽然覺得他好像有病,想像她裸著雪白曼妙的嬌軀,振振有辭地對他說教,他居然心頭火熱,有荒謬的期待感。


    引誘正經八百的小羊,將是他最艱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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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說出那些話,單莘語自己也訝異。話語就那樣自然地脫口而出,看他不以為然的模樣,沒當場吐槽她,還算客氣了。


    接下來的日子,品管部極為忙碌。


    課長與副課長常意見相左,課長是主管,常有不合理的決策,副課長隻得做事後補救,負責執行的單莘語也常焦頭爛額。她是秘書,不好插口什麽,但這一天下班後,臨走前她檢查作業班的進度,有發火的衝動。


    “副課長不是說要先檢查海虹的嗎?”在預備加班的作業區域前,她瞪著完封未動的綠色紙箱。


    作業班班長尷尬道:“課長說海虹這批貨瑕疵太多,明天讓他們收迴去,叫我們先處理全友的。”


    “就算瑕疵太多,也該先篩過再退,不是一向這樣做的嗎?”


    “課長說海虹最近的不良率太高了,要給他們一點警惕……”


    “海虹的不良再多,也還在規定之內,課長無權違背公司規定。”單莘語很清楚課長在搞什麽把戲。品管負責過濾不良,退迴廠商處,依據不良數目請款,課長卻以少報多,多請款項中飽私囊。


    多數廠商不知情,少部分知情的也不敢得罪課長,海虹是新合作的廠商,一察覺便立即反應,課長惱羞成怒,將海虹的貨品一律打退。


    “可是課長要我們先處理全友的……”作業班班長一逕畏縮。


    單莘語秀眉擰起,一旁傳來溫柔的嗓音。


    “怎麽了?”副課長殷雪桐走過來,見秘書惱得秀臉通紅,作業班班長一臉為難,她往綠色紙箱一瞧,心中立刻了然。


    “班長,今晚加班,請優先處理海虹的部分。”


    “可是課長……”


    “他如果問起,就說是我要你們做的。”輕聲細語的殷雪桐自有一股威嚴,班長不再多說,點頭答應。


    她一扯單莘語,兩人走到一旁。


    “課長的行為明明不對,為何大家都不反抗?”單莘語不平地抱怨。


    “別怪他們,他們大部分是有家計要顧的伯伯或阿姨,不敢得罪他。”


    “難道就這樣繼續放任課長?”


    “夜路走多了,遲早碰到鬼,他不會永遠這麽順利的,你無須和他硬碰硬。”殷雪桐眨眨眼。“除非你不想待在我這個上司身邊了,想快點被炒魷魚,就去故意激怒他吧。”


    “我看是你嫌我不夠圓滑,想換個更得力的助手吧!”單莘語佯怒,換來腰間被一掐,兩個女人笑成一團,不愉快的插曲煙消雲散。


    “就這樣,你先迴去吧。”殷雪桐望了門口的男子一眼。“你們秘書課又有聚餐是吧?韓特助十分鍾前就來了。”


    單莘語迴頭,果然看見韓忍冬站在品管部門口,她快步走過去。“你怎麽……”剛開口就聞到濃濃酒味,他臉色也不對勁。“你喝酒了?”


    “和我們技術合作的日本公司派了代表來,副總裁讓我去接待他們,其中一位和我是老朋友,灌了我不少酒,幸好沒醉。”韓忍冬苦笑,和她往電梯走。“尤姊和小江臨時有事,先走了。”


    “喔。”今晚的聚餐不就隻剩她與他?


    她顯得猶疑,還沒有心理準備和他獨處吧?韓忍冬道:“老實說,我被灌酒灌得很飽,邀聚餐的尤姊既然不能來,不如我們就此解散,讓我迴家休息?”


    “那就解散吧,我正好利用時間去買新鞋。”單莘語鬆口氣。“你要怎麽迴家?”


    他晃晃車鑰匙。“搭公車或計程車。我老婆隻好在黑漆漆的地下停車場過夜。”


    她遲疑了下,看他說得輕鬆,但皺眉的模樣似乎相當不適。“如果你願意讓我開你的車,我可以送你迴去。”


    正在按電梯鈕的韓忍冬聞言挑眉,眼光似是懷疑,又有一抹奇異的興味,看得單莘語不自在。


    “你不願意就算了。”頓了頓,她嘟囔道:“雖然我沒車,可是駕照不是考著好看的,我是真的會開車。”


    他隻是驚奇她會自告奮勇,她卻誤以為他像某些自認優越的男人,總以為女人隻配坐在副駕駛座。


    “我沒有不願意。看在你是女人的分上,允許你和我老婆有親密接觸。”他恐嚇她;“要是讓我老婆有一點刮傷,你要負責賠償到底。”


    “拿什麽賠?”她抿著笑,看來他是個愛車如命的男人。


    你的身體……韓忍冬抹抹臉,嗓音有些啞。“當然是錢,難道你會幫車子烤漆?”一定是因為喝了酒,下流的念頭才會突然冒出來。


    電梯門開了,他跨步入內,不慎絆到自己的皮鞋,往前栽倒。


    “小心!”單莘語扶住他,他比她預計的更重,她右手牢牢揪住什麽使勁撐住,觸感溫熱、結實,彈性極佳。


    “呃……”他悶哼了聲,聲音怪異。


    “你確定你沒醉嗎?連路都走不穩了。”扶他進了電梯,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緊緊抓住的是他的胸肌!


    “真的沒醉,隻是喝太多了,有點昏。”看她燙著似地猛然縮手,被襲胸的韓忍冬輕揉胸膛,一臉無辜。“你的五爪神功真厲害,抓得我好痛。”


    “對、對不起。”單莘語臉蛋爆紅。被吃豆腐的是他,她幹麽臉紅?


    他嗬嗬低笑。“開玩笑罷了。你該大方一點,否則將來碰上難纏的上司或客戶,有得你頭痛的。”


    “我會注意的。”她咬唇,她原本是很大方,但,對象是他——他終究是她的初體驗,在他身邊,心跳總是有些快,心緒總有些掌握不住的浮動。


    而且,她不記得他的胸肌有這麽……雄偉……摸起來和那晚似乎不同……


    “怎麽不說話?”韓忍冬愉快地欣賞她泛紅嬌顏,可愛得令他想偷香。他敢打賭,那顆清純的赫本頭底下正在想‘色彩豐富’的事。


    “我……”單莘語清清喉嚨,命令自己不準再胡思亂想。“我在想,技術合作的公司派代表來,副總裁不打算親自接見嗎?”


    “他最近忙壞了,分身乏術,所以派我去陪貴賓。”


    “既然是貴賓,怎麽會派你?”驚覺失言,單莘語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論身分位階、對公司事務的了解,應該派更正式的人,特助畢竟是助理性質,除非……除非你的工作並未局限在秘書領域。”


    賓果!韓忍冬暗暗讚賞她的觀察力,四兩撥千斤地迴答:“副總裁對公司很用心,大小決策都會參與,我跟在他身邊,久而久之對公司運作也很熟悉。”


    “你的能力並不僅止於擔任秘書吧?難道不想往上爬?”是缺乏事業心嗎?


    這問題就太私人了。“你想知道原因嗎?因為——”他俯近她耳邊,輕喃:“唯有在全是女人的秘書課,才能滿足男人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幻想。”他朝她耳朵吹氣,白嫩的耳垂讓他好想偷咬一口。


    她聞言愕然,白他一眼,在他爽朗的笑聲中,抵達地下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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