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爺說出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頗為歎息,眼神中有一絲難以磨滅的沉重。


    他已經失望太多次了。


    他不想再失望了……


    他年紀大了,失望不起了……


    大清國也熬不起了。


    如今國庫追繳欠銀雖都已補齊,可天災人禍具都需要銀子來補,每年的出巡秋獮祭祖等更需要銀子……國庫,仍然空虛。


    百年的基業,不能斷送到他的手裏,下一任的繼承人何其重要。


    康熙爺低頭看著頗有些怔然的看著他的兒子。


    眼眸深沉而無奈,更有些難以啟齒的歉意。


    他已是垂暮之年了,卻要把一大筆爛攤子留給兒子……


    於心不忍,卻別無他法。


    康熙爺此言著實讓四爺心中震驚。


    他從不知道皇阿瑪對他有這麽深的期待。


    更是格外意外皇阿瑪會將此番言論如此近乎直白的說出來。


    盡管皇阿瑪屬意蛋蛋人盡皆知,側麵有心傾向於他眾人以明了……


    可如此直接的、點化的、讓他徹底明了的,還是第一次。


    四爺心底深深的震撼著。


    也更加深刻意識到,兒時神山一樣讓他崇敬仰望的皇阿瑪,真的老了。


    他的兩鬢早已斑白,他已不再那麽嚴厲的苛責眾臣和兒子……


    而這份寬容仁慈的背後,就是一個長者對世間最後的一份寬恕和包容。


    四爺心底有些酸疼。


    這是曾經征戰沙場、殺敵無數、時時刻刻都付諸心血於大清國、創造了一個盛世的皇阿瑪啊!


    可他此刻卻說自己老了,不堪重負了,甚至要將重擔托付給他……


    四爺心裏極為難受。


    衰老是人永遠無法改變追補的痛。


    四爺不知道此時此刻他能說什麽,隻能這麽無言的看著他的皇阿瑪,將他的話全部記在心裏。


    康熙爺緩緩的歎息了聲,再轉過身來,那身複雜的沉重已少了許多。


    看向四爺的眼神,帶著對長者的慈愛。


    “起來吧。”


    “那丫頭對你情深義重,又生了一對龍鳳胎,確實有功,可你要忍,更要相信,她的福分,還在後麵呢……”


    ……


    四爺從屋中出來後,便從媳婦兒懷中抱迴了自己小閨女。


    “然然,你累了吧,來,爺來抱……”


    小胖丫頭生出來小十斤,跟個西瓜似的,顧悠然身材嬌小,抱得時間長了確實覺得累得慌。


    隻是四爺這眼神兒……


    可不是單純的體貼她的眼神兒,分明就是又想抱著他的寶貝閨女去顯唄了。


    奈何……小閨女已經熟悉了額娘軟軟的懷抱,被阿瑪再強行抱走時就萬分不給麵子的哇哇大哭。


    四爺頓時有些窘迫。


    這,他是把他寶貝閨女弄哭了嗎?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四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尤其是對上媳婦兒那雙戲謔的眼……


    四爺尷尬的抱著張嘴衝他哭的小閨女,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輕咳了一聲,故作淡定的對媳婦兒說:“她肯定是餓了,然然你要不然先抱她去屋裏……”


    這會兒人多雜亂,四爺沒明說,顧悠然已然明白了。


    眼神更是戲謔。


    “這才剛喂完沒多久,還是我來抱吧……”


    四爺沒撒手。


    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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