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那林家小姐是否對他有情?”


    夥計哈哈一笑:“這問題,客官問我,我也不知啊。據說是薛家七公子當年是在黃溪碰見了林小姐一次,從此便就惦記上了她。奈何家裏反對,這事也就沒成。”


    沉吟了一下,夥計又道:“不過啊,我估計應該是薛家七公子這邊是單相思。”


    江陵:“為何這般猜測?”


    夥計道:“因為,但凡有風光之事,薛家七公子都會去三黃街那邊炫耀。其用意,明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就是為了打動林小姐,讓林小姐看到他的威風。如果林小姐心裏有他,他又何必如此?”


    “這樣啊。”江陵微微一歎。


    談到此處,他已確認,夥計口中的林小姐就是悅薇了。


    江陵:“那林小姐如今,就在明陽城?”


    夥計:“是啊,要不然,薛家七公子怎會去三黃街呢?據說那林小姐跟隨她父親去南邊了幾年,碰上了些事情,後來林小姐又招了夫婿,有個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說是她的夫婿好像是成親沒幾天跑了。嘿嘿,倒也真是個笑話。再後來,不知怎的,林小姐就迴明陽城了。”


    居然真的是在明陽城呢。


    得聽這個消息,江陵心中忽喜忽悵。


    當初離開臨舟縣,林悅薇含淚送別的那一幕,至今還是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如今兩個人都在這明陽城裏,相隔咫尺,可他心中的顧忌卻又將這咫尺化成了鴻溝,難以逾越。


    想去看看她,又怕她再傷一次。


    可若不去看她,之前路過臨舟縣聽聞了她種種經曆,又終是割舍不下。心有掛念。


    思忖再三,他想著便晚上去看她一看吧。


    倘若她過得好,隻消遠遠瞧上一眼,便就是了。


    夜晚。


    在為晴霜、荷香講解了經文心動篇後,他就悄然出去了。


    酉時近末,外麵街上,幾已無人。


    江陵隨風輕去,喚出白鶴,飛向了三黃街區。


    三黃街的三黃,是因黃溪、黃橋、黃田玉而得名。


    住在這一片的世家,不止林家一個。


    還有裴家、唐家,且這一片地方也很大。


    也未尋多久,他就尋到了林府,高門大院,很是寬闊。


    在這裏略作感應,他沒尋到林悅薇的氣息,便想著她應該不在這裏。


    林府,應是嫡直係居住的地方。


    而且她當初給他的鑰匙,也是說黃溪林宅。


    宅和府一字之差,本質是大不相同的。


    便順著黃溪而尋,


    約莫一炷香後,在一稍偏遠處,還真尋到了一名為林宅的住所。


    那兒,比起林府自是小了許多,可也有三進院。


    前庭種滿了鮮花,果樹。


    才及靠近,便有花香陣陣傳來。


    黃溪清澈流淌,路邊花香層疊。倒是應了一首詩句,隻是夜晚,聞不到嬌鶯恰恰之啼。


    此時林宅的前邊兩進院子都已熄燈,


    婆子仆人,都是住在第一院,熄燈之下,尚有竊竊私語在偶然響起。


    而最後一進院裏,此時還亮著燭燈。


    那二樓房間裏,透過窗紙,燭光還恰恰映出兩個人影來。


    有一人在紙筆寫畫著甚麽,另一人則在旁邊研墨。


    須臾,站著那人有些不忿:“小姐啊,你怎就這麽心善呢?無論怎麽說,你也是林家小姐,怎麽就做著帳房的事呢?”


    坐著那人嫣然一笑:“都是自家事,又怎能推脫?”


    站著的人不認同了:“什麽都是自家事啊,小姐您剛迴來的時候,可沒少聽他的風涼話。怎麽現在有事了,就讓小姐您來做,這不是把您當工具使喚嘛。而且小姐你也真是的,為何要答應幫他啊。即便都姓林,那也不是您親弟弟啊。您就是耳根子太軟了,狠不下心去。”


    “小珂,你就不要發牢騷了,好好研墨。”


    “哼,天天熬夜的人是你,天天花天酒地的是他。那樣的人,根本不配當小姐你的兄弟。”


    “你再說,我可就要生氣了?”


    “好嘛好嘛,我不說就是了,隻是想著確實心煩了些。”


    “等你磨好了墨,就去看你的西廂去,思春的小妮子就是浮躁。”


    “小姐你才思春呢,又說我……”


    隨即便是一陣主仆間的嬉鬧。


    江陵浮在空中,聽著這耳熟的兩個聲音,忽然也露出了會心一笑。


    從袖子裏拿出一道黃符燃燒起來,朝下麵丟去。


    一口氣,吹出一道風來。


    二樓的窗戶稍稍刮開縫隙,


    江陵透過那縫隙,也終於是看到了心中掛念的人兒。


    ‘倒是瘦了些!’


    小珂還是那個小珂。


    “怎的起風了?”


    小珂到窗邊來,先是打開朝外麵看了一眼。


    江陵雖在五丈高空,卻施了魘禱之術,小珂即便與他對眼,也瞧不見他。


    “要不,小姐我就把窗戶開著吧,後院的西府海棠開得正香,每次聞著,都心情大好。”


    林悅薇則喊道:“你呀,快來給我研墨,休要偷懶。”


    小珂跺跺腳,崛起嘴巴,不情不願地過去了。


    趁著窗戶敞開,江陵多看了幾眼。曾經在臨江的點點滴滴,此時湧上心頭,也不知為何,心中忽然甚為寧靜。


    後院裏,有一黑影忽然流竄而來,對著高空就汪汪汪叫了幾聲。


    且尾巴也搖得厲害,嘴裏也嗚嗚有聲。


    江陵朝它一看,卻是笑了:“你這家夥,倒是還認得我。”


    後院裏,正是大黃來了。


    “當初讓你護著她,如今見她周全,你倒是沒讓我失望。”


    大黃不住地搖尾巴,還蹦跳起來,想與他親近。


    魘禱之術瞞過了人眼,卻終究沒瞞過狗的眼睛,也或許是氣味,到底是沒能瞞過它。


    可二樓窗戶上,小珂忽然湊出腦袋:“大黃,你這麽晚還不睡,瞎叫喚甚麽呢?”


    大黃在院裏搖尾巴,衝江陵又叫了兩聲,似乎是想給小珂示意。


    但小珂終是沒瞧見什麽。


    林悅薇忽道:“是不是它餓了?”


    小珂:“怎會,晚上是我親自喂的呢。”


    林悅薇:“大抵是沒吃飽,你且再去喂些吃的與它。”


    小珂撅起嘴巴:“小姐呀,我想去睡覺,你非要我研墨;大黃一叫,你立馬又怕它餓著,我算是看出來了,在你心裏,我大抵是連大黃都不如的。”


    林悅薇笑著嗔怪道:“瞎說甚麽呢,我還不知道你,你哪天不是躲著看西廂看到半夜的?大黃是夫君留下的,且一路護我們迴了明陽,怎說也不能虧待了。快去吧。”


    “是是是,我這就去,總行了吧。”


    小珂自是不會吃一條狗的醋,完全就是與小姐開玩笑罷了。


    說起喂狗,她本身也是心甘情願,這大黃呀,之前隨她們一路過來,可是數次救了她們性命。


    就說半月之前,一次外出,林悅薇與小珂在樹下納涼,若非大黃咬著她們的裙子將她們拖走,那樹上落下的毒蛇,說不得就會咬上她二人了。


    也因為這些事,再有大黃是她夫君留下的狗,在這林宅,大黃的地位,便是那婆子仆人,平時都不敢隨意驅趕。


    當然,大黃也懂事乖巧,除了看家護院,平日也不瞎躥咬人。深得眾人歡喜。


    眼看小珂下樓喂狗,江陵在空上與大黃擺了擺手:“我隻來看看,不作打擾,你也莫要叫喚,且去歇著吧。”


    說完,白鶴在天上一陣迴旋,就振翅離去。


    黃狗原地愣了一下,隨即汪汪叫著,就跑出後院,朝白鶴追去。


    小珂下了樓,見大黃竟跑走了,連忙喊它:“大黃,你跑甚麽呀,快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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