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的名字是?”


    “蒙諾頓先生嗎?他的全名是朱裏斯。奧德裏奇。雷。蒙諾頓六世,是英國世襲公爵蒙諾頓家族的族長。”


    公爵,原來是公爵!她居然救了一位公爵,還和他談戀愛,更可笑的是,她甚至還妄想跟他一輩子。


    “白小姐,你還好吧?”女子發現白淨蓮的臉色蒼白,神情恍惚。


    白淨蓮搖頭,“我隻是……被這筆錢嚇到了。”


    三十萬英鎊買斷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嗎?原來他真的恢複記憶了,所以決定自己一時興起的遊戲該劃下句點。


    隻有她,還笨笨的為他擔心,甚至在西班牙逗留,白癡!


    “要在哪裏簽名?”她木然的接過男子手中的筆。


    “這裏。”終於可以解決這樁任務,男子微笑的打開文件,“白小姐,你可以順便將匯入的銀行賬號一起提供給我們嗎?”


    白淨蓮在文件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同時結束他們之間的情感牽扯,一千多萬台幣,她的愛情值一千多萬,真昂貴。對,還有更重要的事實,小說和連續劇是騙人的,未來五年,十年後也不會有什麽精彩的相逢大結局,他隻是不愛了,就這麽簡單。


    如果……如果可以,或許失憶的人應該是她!


    “白小姐……白小姐……”女子驚慌的聲音傳來。


    白淨蓮覺得好遙遠,想要叫他們離開,因為她簽名了,而且累了。


    她想休息了……對!睡覺,她要睡很久,很久。如果可以,讓她一覺醒來就忘記這件事,當他隻是南柯一夢。


    身體不停的向下墜,白淨蓮以為自己會屍骨不全,但奇妙的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發現自己靜止了,卻不是在地麵,而是全身輕飄飄。


    “白小姐……淨蓮,淨蓮,你聽到了嗎?”


    聲音穿過迷霧傳來,她聽得到,但不想迴答。她覺得這裏很溫暖,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裏,她不用麵對任何人,同樣也沒有訕笑。


    公爵和平凡女子,這種搭配組合好可笑,連她這當事人都忍不住想笑。


    “白淨蓮,你到底想睡到什麽時候?”


    這女聲好熟悉。


    “曾小姐,麻煩你的動作輕一點,病人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我們必須要有耐心。”


    白淨蓮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她擁有好聽力,而且聽過就會記得,這位是鄭醫生。


    “恢複什麽?她既沒有得絕症,也沒有外傷,分明是想逃避現實。”


    曾景祥,真難得她會說這麽多話,她們是一個商業場合認識的,雙方效忠不同的老板,他們甚至是競爭對手,但奇妙的是,她們就是談得來,不,應該說,她們在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特質。


    一樣的不服輸,一樣的有自信,隻是作風不同。曾景祥喜歡與男子一覺高下,她則偏好柔能克剛。


    微微睜開眼睛,她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強烈的燈光,人影也模糊成一團黑,好不容易才漸漸習慣。


    “你睡夠了?”曾景祥站在床邊。


    醒了!現實依舊,白淨蓮仍然記得一切。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曾小姐是送你到院的其中一人。”鄭醫生解釋,拿著聽診器先做例行檢查,“沒有什麽大問題,隻是一營養失調,睡眠不足。”


    這場景真熟悉。


    “謝謝你,鄭醫生。”白淨蓮覺得四肢沉重,好像被人綁上了鉛塊。


    “你方便讓我們談一下嗎?”曾景祥轉向鄭醫生,下逐客令。


    “呃……當然。”莫名的,鄭醫生就是覺得這位小姐講話十分有魄力,帶著壓迫感,讓人無法不從,盡管她看起來比他還年輕。


    等鄭醫生離開,曾景祥坐在椅子上。


    “怎麽?我得了絕症?”白淨蓮淡淡的說。


    “鄭醫生說你沒有大問題。”


    “那你想跟我說什麽?”無事不登三寶殿,白淨蓮知道她不會沒事到家裏拜訪。


    “我知道你目前沒有案子在手,我來問你,有沒有興趣跟進kt&p集團?他們來挖角,要找總裁特助的培育人選,我同時推薦你。”


    “我現在……”


    “你不想轉移注意力嗎?”


    白淨蓮瞪著曾景祥,她的眼底沒有嘲諷,一片清明,隻是陳述事實。


    “每個人心底都有難以掙脫的魔障,與其關在房裏時時刻刻接受它的折磨,還不如給時間慢慢彌平。”曾景祥知道經濟問題已經不是白淨蓮考慮的因素,那兩位銀行人員有交代來意,還拜托她要問出白淨蓮的銀行賬戶。


    “你知道多少?”


    “隻知道你突然變成了富婆。”曾景祥不八卦,嘴巴牢靠是kt&p上門挖角的原因之一。


    “你知道嗎?我鬧了一個很大的笑話,給我錢的人是朱裏斯……蒙什麽的,你瞧,我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全,結果居然傻傻的跟他談了近半年的戀愛,還笨得……”不知道為什麽,白淨蓮想說,她需要找人傾吐,卻無法告訴最親密的家人,隻想告訴曾景祥,一位很安靜的朋友。


    蒙諾頓家族,英國最顯赫的古來家族之一,受封領地位與威爾斯的卡納封與闌戈倫間,其北則是查爾斯王儲與一九六九年接受冊封的卡納封堡,這些在在現實王室與蒙諾頓家族間密不可分的關係。


    雷坐在莊園裏,這裏是他的出生地,曆代蒙諾頓族長皆在此地出生,這傳統不曾被打破,或許也是這個原因,隻要他心煩,迴到這個原點,就提醒他思考迴路也必須迴到原點。


    “少爺,你的咖啡。”老管家譚頓放下咖啡杯,挺直腰杆,卻無法掩飾白發蒼蒼的事實。


    “譚頓,那棵樹是我小時候種的嗎?”他遙指著小山丘的橡樹。


    譚頓搖搖頭,“少爺小時候種的那棵死了,那是老夫人要我們重新種的,還交代當少爺問起,就說是。”


    “那你為什麽現在說了?”


    “老夫人過失了,我應該讓少爺明白老夫人對你的愛,老夫人個性剛毅,也因為這樣才能守住這片產業,完完整整的交給少爺,老婦人一直覺得她這麽做才對得起老爺。”


    “譚頓,我不是一個好孩子,對吧?”


    “對老夫人來說,你讓她感覺很驕傲。”


    “就算我之前是恨她的?”


    “是的,因為愛是沒有任何道理的。”譚頓恭敬的離開。


    愛是沒有任何道理的。雷的臉埋入掌心。對啊,愛是沒有任何道理的,既然愛上,就該給兩人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保留我們在對方心中最美好的一麵,就是最好的結果……這是狗屁,如果這麽做,他將無法知道未來,搞不好他們都還愛著彼此,為什麽要留下遺憾?畢竟現在基礎條件改變,他不再失憶,沒有失智,更別提富可敵國,他擁有一切能夠掌握幸福的條件。


    如果……如果她沒有收下那些錢,那麽他就迴台灣,給彼此一個機會。


    雷打電話給費奇。


    “她收下錢了嗎?”他屏息以待。


    “銀行剛才來電話迴複,她已經收了。”


    收了!


    “是嗎?”


    “怎麽?你不想匯嗎?我可以馬上通知銀行。”費奇當初就反對老板給她這麽多錢。


    “不用,匯了就好。沒事了。”原來,隻有他的心情有了轉折。


    笑死人!搞不好她還額手稱慶,終於解脫了。


    雷,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通知建瑞,我明天迴美國。”


    “你要迴去了?”費奇語氣驚喜,這代表他終於可以迴到可愛的家。


    “恩。”一切都結束了,雷輕輕掛斷電話。


    白淨蓮接過銀行人員遞給她的存折,不禁露出諷刺的笑容,一顆心頓時蕩了好幾下。


    這麽多零,恐怕努力半輩子也存不到,這就是她的愛情代價。


    “你申請學校了嗎?”曾景祥記得白淨蓮的願望。


    白淨蓮搖搖頭,“我跟你去kt&p。”


    “為什麽?你現在已經有錢了。”


    “這些錢,我必須拿來養小寶寶。你可以反悔,因為七個月後我必須請假到美國待產兩個月,你能接受嗎?”白淨蓮輕撫已然平坦的腹部。


    “我既然開口邀請你,就不會反悔。隻是當單親媽媽很辛苦,你要跟家人商量嗎?”曾景祥忍不住皺起柳眉。


    “我爸爸對我已經夠失望了,我不打算讓他們知道,事實上,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孩子不是在受歡迎的情況下來到這世上,為什麽不拿掉?你還年輕。”


    “我會愛他,加倍的愛。雖然這一路我輸的很慘,但我愛他的心不會變。”輕撫著肚子,白淨蓮笑得很美。“他的父親讓我學會愛人沒有任何道理,不愛了也是,但孩子不一樣,他跟我骨肉相連,未來就算我一輩子單身,也不會孤單。”


    “希望你不會後悔。”


    “如果沒有生下他,我才會後悔。”白淨蓮覺得生命很神奇,住院那天檢查才知道自己懷孕七周,刹那間,全身充滿氣力,她不再傷心,淚水也流不出來,或許是幹了。


    這就是為人母則強吧!


    “白小姐,這是你的結匯文件。”櫃台人員走進她們。


    “謝謝,這樣我們可以離開了嗎?”白淨蓮微微彎起嘴角。


    “當然,我送兩位小姐出去。”


    “不用了……”


    櫃台人員依然殷勤的送她們到電梯口,“對了,白小姐,我們星期六有讚助新生代畫家的開幕展酒會,你有空嗎?曾小姐可以一起來。”


    “謝謝,我很樂意參加。”白淨蓮接過門票,在電梯門關上前,不忘露出燦爛的笑容。


    曾景祥冷眼旁觀,“你都要當媽媽了,收斂一下。”


    “我需要積累自信。”


    接下來是搬家,她要展開新的生活,這裏有太多屬於兩人的迴憶。原本駐足不走是怕他會迴來,現在不用了。他都可以瀟灑的走,她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白淨蓮,你沒有做錯什麽事,不愛你的人隻是單純的發現愛已結束,就這麽簡單!你沒有做錯事,沒有錯!你可以再找到另一位你愛他,他也愛你的男人,而且那個人一定比他好。


    “你知道那個白癡花瓶女說我什麽嗎?同性戀!她居然敢說我是同性戀!如果不是兩年前發生那件事,我發誓不再打女人,恐怕真的會下手。”鄭建瑞對著空氣大吼。


    “她沒有說你是同性戀,她是說你和她是好姐妹。”坐在紫檀木桌後的人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京片子,雙手敲著鍵盤,一會兒注意著液晶熒幕上的美國費城指數,隨即又看向另一台顯示著美國剛剛開盤的期貨指數。


    “好姐妹不是同性戀的另一種暗示嗎?以為我很久沒有迴台灣,聽不懂中文是嗎?”


    “是,國學大師,容我提醒你,”他看了一眼精雕的手工表,顯示身價不凡,“你在我這裏磨了四十六分鍾又四十二秒的地板,談的全是那個花瓶女,請問你是煞到花瓶女了嗎?”


    “我瞎了眼才會看上白淨蓮。”


    白淨蓮?敲鍵盤的手指猛地頓住,沒有發現自己的小指不小心暗道enter鍵,等他迴過神來時,煙草期貨平倉出售,再迴補時,價格已經異動了。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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