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許太醫才提醒過主子爺一定要好生歇息才利於傷口恢複來著,主子爺從前就是不遵醫囑,所以傷口才會化膿,好的也慢。


    如今側福晉來了,蘇培盛還以為,有側福晉盯著主子爺肯定願意聽從醫囑,哪裏想到,側福晉來了,反而他家主子爺越發不把人家許太醫的話放在心上了。


    這都到半夜了,主子爺竟然還不睡!


    蘇培盛就不明白了,明明都受傷了,胳膊都動不了,更不能……劇烈運動,還不老實上床歇,左右也……


    幹不了什麽。


    蘇培盛這一提醒,維珍忙瞥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鍾,然後就嚇了一跳。


    媽呀,剛才準備睡覺的時候,才七點半,現在都快過十二點了!


    好家夥!


    “貝勒爺的說來話長可真是名副其實,真的好長好長~”維珍衝四爺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催促道,“時候不早了,趕緊歇著吧。”


    當下兩人磨磨唧唧從軟榻上下來,一起去內間揩了牙,然後迴到寢房,四爺是左臂受傷,不方便在外麵睡,所以就躺在了裏側,維珍吹熄了兩盞燈,隻留了一盞燈,然後也爬上了床。


    蘇培盛看著總算暗下來的窗戶,這才鬆了口氣兒。


    兩位祖宗總算是歇著了,他也能下去偏房眯一會兒了。


    吩咐了門前的奴才好生伺候著,蘇培盛打了個哈欠然後往偏房走。


    走著走著,蘇培盛愣住了,然後屏住唿吸默默仰起頭,足足過了五秒鍾,再然後,蘇培盛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調門兒——


    “下雨了!主子爺!下雨了!”


    為奴的自身修養,蘇培盛一直都是拔尖兒的。


    之前那次被徒弟小連子給連累罰了月錢,蘇培盛雖是被氣得五內生煙,對徒弟進行一係列愛的輸出,可蘇培盛也是始終壓著調門。


    走路的步子需要邁多大,說話的聲調要控製幾分,甚至是唿吸的節奏,這些規矩是刻進蘇培盛骨子裏的。


    但是這時候,蘇培盛卻全然拋到了腦後,短暫的震驚過後,蘇培盛旋即掉頭就往正堂跑,壓根兒顧不上守門太監驚異的目光。


    他氣喘籲籲推門進去,然後快步行至寢房前,才停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主子爺,下雨了!”


    再開口,蘇培盛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


    總算是下雨了,在主子爺啟程前來甘肅的整整兩個月,在主子爺被曬脫了幾層皮、熬過那麽多不眠之夜、飽受骨裂又被生生剜去一層皮肉之後,老天爺總算開眼了。


    “主子爺,下雨了。”蘇培盛聲音恢複了正常,眼淚卻蜿蜒而下,他忙得抬手擦了擦。


    寂靜的寢房中,陡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是側福晉的聲音:“你別動,我先去點燈,仔細碰著胳膊!”


    再然後,寢房豁亮起來,然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蘇培盛忙不迭過去撩開帳幔,瞧著自家主子一身寢衣就急三火四往外衝,蘇培盛忙從屏風上取下披風給四爺披上。


    “主子爺,您慢點兒,當心腳下!”蘇培盛忙道,一邊吩咐著,“還不快快掌燈!把所有的燈都掌上!”


    “是!奴才遵命!”


    當下門前的奴才麻利地掌燈,院子裏頭亮如白晝,汩汩的西北風中,細細的雨絲牛毛一般隨風歪斜著……


    四爺從來沒覺得雨是這樣的珍貴,這樣的嬌柔,他看著那隨風飄搖的雨絲,一時之間,竟是大氣兒都不敢喘。


    直到一個驚雷落下,陡然之間大雨傾盆,四爺才總算迴過神來,顫顫伸出手,待冰涼雨滴砸在手上,四爺眼睛也跟著濕了。


    “下雨了!下雨了!”


    “老天開眼了!下雨了!”


    “天爺啊!”


    此起彼伏、或遠或近的歡唿聲,如海浪一般從四麵八方襲來。


    “下雨了,下雨了!”四爺喃喃著,也加入了這歡唿的海浪,半晌,四爺驀地迴頭看向此刻也披著披風站在他身後的維珍,聲音顫得無以複加,“珍珍,你看,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維珍紅著眼點點頭,“所以胤禛,要不要吃一碗好柿花生慶祝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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