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長安城還略顯昏黑,除了宮城門口等著上朝的百官外,整個長安城還處於一種靜謐的氛圍裏,而原平陽公主府,現平定郡主府門口,一個跌跌撞撞的醉熏熏少年人帶著七八個同樣有些醉熏熏的家奴朝著這邊大門走來。


    自從李燕貞得封平定郡主後,這座塵封的公主府才開始活了起來,而李燕貞除了陪秦楓教導銀行員工外,就是偶爾需要進宮去給李淵請安跟學習大唐禮儀了。


    由於禮教的問題,賜下府邸後她便沒有再住在翼國公府了,而是自己一個人住在了平定郡主府,李麗質跟薛秦苓等一些交好的女眷經常會來這裏陪她聊天,或者帶她出去見見其他家的小娘子。


    “哐哐哐!”


    “給我開門,給本郎君開門!”


    “哐哐哐!”


    “這是我阿娘的府邸,裏麵的,給我開門!”


    “哐哐哐!”


    平定郡主府的門房是個娘子軍出身的老府兵,叫程黑,在戰場上被人一刀削了半截手臂,自從平陽昭公主立府後,他便是公主府的門房,後來公主離世,他便隨馬三寶等人守在了公主陵。


    這次馬三寶給李燕貞安排護衛跟家丁這些的時候,他主動申請迴來繼續看守門房,馬三寶知道他的用意,也就同意了。


    而李燕貞也很善待跟尊敬他們,出入府邸時更是都會叫上他一句:老黑叔,這一聲稱唿可是讓程黑感動不已。


    “誰啊,有何事啊,這麽早,郡主還睡著呢。”


    程黑揉著睡眼從門房裏出來,一邊伸手去打開側邊小門的門栓,一邊開口對著門口問道。


    “我,柴二郎!我來我阿娘的府邸!”


    “嗯?!”


    程黑沒再繼續去拉門栓,而是眉頭一皺,對於柴字他可是敏感得很,他是最早就跟隨了平陽昭公主的人,至死他都忘不了他見平陽昭公主的第一麵,那紅妝綠裙的身影蹲下來遞給他的一塊麵餅,那畫麵可一直留在他的腦海裏。


    “該死的玩意,還不開門,信不信小爺我把這大門給砸了!”


    門外柴令武的聲音還在那裏喋喋不休,錘門的節奏也是更加兇猛。


    “滾!這是平定郡主府,不是你們柴家!”


    程黑從門縫裏確定了門外真的是柴令武後,一聲喝斥就罵了出來,昔日平陽昭公主還在的時候,那怕柴紹過來了,迎接他的也是一聲滾,隻是那時候說這聲滾一般都是馬三寶或者秀雲。


    柴令武聽到裏麵的那聲滾,頓時血氣上湧,當年每次過來的那種恥辱感頓時湧上心頭,一甩手,對著身邊那些同樣醉醺醺的護衛說道。


    “給本小爺把這破門撞開!一個鄉下土丫頭居然敢占用我阿娘的府邸,給我砸!賤人!”


    “哐!哐!哐!砰!砰!砰!”


    護衛們拳腳並用的對著大門開始瘋狂砸了起來。


    門口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前院的護衛,一個個揉著睡眼朝著門口過來。


    “程頭,誰啊,再這麽砸下去就吵醒郡主了。”


    一個壯漢對著門口的程黑問道。


    “是柴家那個二紈絝,估計是剛從平康坊喝完酒耍完樂,跑這來逞威風了!這次看老漢不揍他一頓。”


    程黑一邊說著一邊到處找家夥事。


    “什麽,柴家的,兄弟們,抄家夥,給我打!”


    護衛聽到柴家,頓時也是怒了起來,以前公主在的時候你們來鬧下,他們也不好插手,都是馬三寶或者秀雲出麵動口不動手,現在是郡主當家,而且跟你們柴家沒有絲毫關係了,你居然還敢來。


    三十幾個護衛抄起自己手邊的家夥事,就朝著大門這邊跑來,若是有心留意,便會發現這些人除了棍棒外,還有兩個放在廂房拐角的尿壺,其中一個便是在那個開口詢問的人手中。


    吱呀一聲,側門打開,三十多人衝了出來,一個個拿著棍棒就朝著那七八個醉醺醺的護衛砸去,那兩個拿著尿壺的則是朝著柴令武跟前湊,壺口一直懟向柴令武的鼻子,這可把柴令武熏得趴到一邊吐了起來。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口號是喊著打他一頓,但是他們可不敢真打柴令武,隻能把怒火發在那些護衛身上,而對付柴令武這種紈絝,他們更是直接,拿些惡心的東西熏他就行了。


    沒多久,柴令武帶來的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一個個哀嚎不已,這些原娘子軍的將士可沒留手,一個個可都下了重手,其中有幾個護衛甚至被這些人給打斷了手或腿,而柴令武則早已經被他們熏暈了過去。


    “行了,別打了,張大,你去皇宮給陛下報備一下,吳三,你帶幾個人,把這些人給我送去大理寺,告他們擅闖郡主府。”


    門內出來個女官,對著眾護衛說道。


    “諾。”


    護衛恭敬的躬身應諾。


    這女官可不是一般人,娘子軍中有雙煞,一為玉閻羅,二是女判官。


    玉閻羅便是平陽昭公主的護衛女官李秀雲,也是平陽昭公主的貼身侍女,而女判官就少有外人見過了,當初的馬三寶主管娘子軍作戰的軍務,而內政則全被平陽昭公主交到了另一個女子身上,這人就是女判官獨孤蘭若了。


    獨孤這姓氏可不是簡單的姓氏,而獨孤蘭若也是不一般的人,若是真要論起來,李老二都得叫其一聲表妹。


    元貞皇後獨孤氏有一長兄名為獨孤羅,而獨孤羅有一幼子,乃是一個私生子,名曰獨孤忠,當初記事後就送到了唐國公府交給妹妹獨孤氏幫忙撫養。


    後來獨孤羅離世,獨孤忠守完孝後就又迴到了唐國公府,迴來後娶妻生子,生下了獨孤蘭若,而這時候李淵也有了女兒李秀寧,也就是後來的平陽昭公主。


    兩個小姐妹從小就一起長大,一直到李秀寧去長安出嫁時才分開,分開後的獨孤蘭若非常想念自己的小姐妹,獨孤忠便帶著她來了長安,一方麵是見見自己獨孤家的一些人,一方麵也是有心幫獨孤蘭若找門親事。


    親事還沒找呢,李淵便舉起了大旗,而身處長安的李秀寧也跟著舉起了娘子軍的大旗,獨孤忠一看,得,我去幫我表侄女去,獨孤忠便與馬三寶成了娘子軍的哼哈二將,而他的女兒獨孤蘭若也成了李秀寧的女官之一。


    隨著大戰不斷,獨孤忠終究馬失前蹄,武德五年不幸戰死在了戰場上,獨孤蘭若披麻戴孝的去給自己的父親守孝。


    還沒守完一年的孝,就聽到了自己的好姐妹也戰死沙場了,悲哭數日後,心傷之下直接在公主陵附近修了一間道觀,一頭紮了進去開始修道了。


    等到李燕貞來了長安後,李秀雲斟酌了許久後,才決定親自去道觀告知獨孤蘭若關於李燕貞的事,然而才聽了開頭幾句的獨孤蘭若第一時間就撒丫子跑出了道觀,騎著李秀雲的馬匹直奔長安。


    來到平定郡主府,娘子軍出身的沒人敢攔這位主,那些宮中過來的看著娘子軍的人不敢攔,他們也就不敢攔。


    獨孤蘭若一路順暢的進入到了後院,看到後院裏正在侍弄花草的李燕貞,從那側麵的俏臉上,還有那擺弄花草的動作上,她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李秀寧,頓時傻愣在了那裏。


    “您是?”


    李燕貞聽到門口有動靜,抬頭看到是個三十幾歲的道姑,張口詢問道。


    “郡主,這位是獨孤蘭若大人,以前是公主的軍中近侍女官,也是公主的表姐。”


    旁邊李秀雲安排過來的原公主府侍女急忙上前跟李燕貞說道。


    “拜見獨孤姑姑。”


    李燕貞微微發愣後,急忙上前行禮。


    獨孤這個姓氏對她來說可不算陌生,之前她可是去拜見過獨孤家的一位老嫗,那可是自己的阿翁李淵都要叫姐姐的人物。


    更別說作為一個後世人,她可是因為自己喜歡的歌手的一首《菩提偈》,專門去看了一部名為獨孤天下的影視劇,對於這個隋唐時期的頂級世家還是知道的。


    “秀寧,真的跟秀寧長得一模一樣,這眉眼,真的是秀寧你轉生了嗎?”


    獨孤蘭若沒迴話,而是伸出手有些害怕的想摸李燕貞的俏臉,但是害怕這是鏡花水月,這是夢中幻想,一碰就破碎了,那纖細的手指始終不敢碰到那俏臉。


    李燕貞這些日子早已經習慣了這些情況,微笑著伸出手把獨孤蘭若的手抓住,自己的臉也湊了上去,微笑的繼續叫了一聲。


    “獨孤姑姑。”


    “呀,是真的。”


    獨孤蘭若現在處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沒聽到李燕貞叫她的話,確定了李燕貞是真實存在的後,一伸手就抱住了李燕貞,悲哭傾訴了起來。


    李燕貞也沒多言,而是雙手反抱住獨孤蘭若,輕輕的拍著獨孤蘭若的後背,等著她的情緒穩定下來,隻是等到獨孤蘭若穩定下來時,李燕貞發現她居然睡著了,也是無奈的苦笑了下後,讓後麵趕來的李秀雲幫忙扶獨孤蘭若去臥室安睡。


    安置好獨孤蘭若後,李秀雲跟李燕貞兩人來到院中花廳,李秀雲開始跟李燕貞詳細的說起了關於獨孤蘭若的事,等到說完後,李燕貞也明白了為什麽獨孤蘭若的情緒波動那麽大。


    “都是阿娘的情誼啊!”


    李燕貞感歎的說道。


    “你阿娘是個巾幗英雄,更是一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當年的娘子軍都是些苦哈哈,一個個有上頓沒下頓的,若不是她給了眾人一口吃食,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餓死在那田間地頭。”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阿娘立府後,太上皇當時便賞賜了你阿娘萬畝良田,數百斤的金銀,還有幾十萬貫的其他財物。”


    “這些錢財差不多有當初剛立國的大唐一半國庫那麽多了,可都被你阿娘拿去接濟娘子軍的軍屬跟長安的這些百姓了,整個公主府根本就沒多少錢財,連你阿娘的裙衣都是未出嫁前置辦的。”


    “當時若是那人謀害你阿娘的消息傳出來,長安城的百姓怕是能嘩變把整個大唐推翻,這也是當時太上皇不得已才硬是壓下了這事。”


    “阿娘的事,我多少知道些,但是並不是很清楚。”


    “您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可是馬三寶將軍呢,聽說昔日阿翁跟陛下都想封他爵位,都被他拒了,我更是聽秦楓說過馬三寶將軍跟秦伯伯有過命的交情,但是他卻自稱自己是家奴,這是怎麽迴事。”


    “這事還得從你阿娘那裏說起,昔年三征高句麗,翼國公跟三寶都是隨張須陀出征的將士,他們二人也是在那時候結識的,都是過了三命以上的交情。”


    “從高句麗迴來後,三寶就離開了張須陀的麾下,被調到了長安當差,當時天下大亂,三寶有次外出公幹迴家,被仇人埋伏襲殺,全家都被仇人殺了,而他雖然跑了出來,但是也身受重傷,倒在路邊草叢裏,若是沒人救怕是也撐不了多久。”


    “那時候你阿娘正在來長安的路上,路過的時候發現了他,你阿娘便救下了他,等到三寶醒來後,感恩你阿娘的救命之恩,就自賣為奴,你阿娘不受。”


    “無可奈何的他就以護衛自居,你阿娘擰不過他,也就讓他留下了,但是私下裏他總以家奴自居,你阿娘也無可奈何,便隨他了。”


    “後來朝廷封賞,欲封他一個大將軍職位,他卻以自己是公主府家奴為由,甚至拿出了賣身為奴的契約,堅決拒絕太上皇的封賞。”


    “你阿娘都氣得拿著藤條想把他趕去領取封賞,但是他就站在那裏硬讓你阿娘抽了幾十下,也一步都沒挪,最後你阿娘擰不過他,便出麵替他領下了個飛鳳軍大將軍的封賞,其他的爵位等封賞則都沒要了,這才有了她這個家奴大將軍的稱唿了。”


    “這...馬叔叔真的是知恩圖報啊。”


    李燕貞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能感歎的說道。


    “莫看你阿娘的陵寢平時沒什麽人去祭拜,那是因為他們怕驚擾你阿娘的英靈,所以他們都是在家中供奉著你阿娘的牌位,三牲五祭怕是都沒落下過。”


    “去歲大祭你阿娘的時侯,長安城萬人空巷,長安的周邊百姓更是紛紛三拜九叩前來拜祭,香火七日不絕,若不是禮製不許,怕是那香火得三月不絕了...。”


    李秀雲自豪的說道。


    李燕貞跟李秀雲聊了許多平陽昭公主的事,一直等到內堂的獨孤蘭若醒來後,才停了下來。


    “獨孤姑姑。”


    李燕貞看著醒來的獨孤蘭若,繼續補了一個禮節。


    “嗯?!”


    獨孤蘭若之前在道觀那邊隻聽到李秀雲說了幾句她就跑了,現在一番痛哭後,已經平緩了這些年壓抑的情緒,現在看到李燕貞也沒那麽激動了。


    “過來吧,我好好跟你說說這事,剛剛在道觀就想跟你說,你卻急吼吼的跑來了這,差點嚇到人家小姑娘。”


    李秀雲拉著獨孤蘭若就來到了花廳,倒了杯茶給她後,開始說起李燕貞的事。


    “所以你不是秀寧?”


    聽完後獨孤蘭若有些失望的問道。


    “若是世間有輪迴的話,也許我真的是阿娘的魂魄轉世重生的吧,畢竟我們可是長得一模一樣。”


    李燕貞不想獨孤蘭若太過失望,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


    “可你這年歲?”


    “年歲代表不了什麽,其中蘊含的天機太多,姑姑就莫要多問,陛下跟阿翁也都不讓我跟其他人說,您就當我是阿娘的女兒就好。”


    “好。”


    獨孤蘭若點點頭不再多問,而她也從這一日起褪下了道袍,著起了紅裝,成了這郡主府裏的二當家,其實若是真要論起來,她也是個郡主,畢竟她爹獨孤忠可是被李淵追封為王爺了的。


    說迴現在,柴令武被郡主府的護衛抬著丟進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戴胄還在上朝呢,那些小吏也不敢怎麽著,都是惹不起的人。


    隻能暫時照以往那般,把柴令武給送進紈絝子弟的專用牢房,而那些護衛則丟到正常牢房裏管著,然後派出兩個人,一人去柴家送信,一人去宮門口等著戴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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