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妄念為何,這還要從鷓鴣哨的來曆說起。


    他這一族明為搬山道人,實則是紮格拉瑪族後裔,源頭已然不可考據,傳承至少已有千年之久!


    這千年來,族人們離群索居,世代奔波,隻為了能找到雮塵珠,解除族中背負了兩千多年的詛咒,而為了尋找雮塵珠的線索,他們百無禁忌,長年遊走於黑暗之地,挖墳掘墓,卻始終一無所獲!


    到了鷓鴣哨這一代,早已是青黃不接,隻剩大貓小貓兩三隻,除了鷓鴣哨這個門麵擔當,隻剩下花靈與老洋人這兩個生瓜蛋子。


    一年前,鷓鴣哨得到消息前往邊陲發掘一處王墓,在墓中遭遇一個瞎眼的陝北獨臂刀客,這刀客雖是盲人,但行走坐臥皆如常人,身手更是不遜自己。


    隻是術業有專攻,這刀客武力值雖強,對於考古卻是一竅不通,兩人相遇時,刀客正滿墓道裏瞎竄竄。


    鷓鴣哨有心結交,憑借著過硬的業務水平帶著刀客一路通關,賺的盆滿缽滿,感動的刀客連喝三碗大酒,立馬就要斬雞頭燒黃紙。


    直到鷓鴣哨表明身份,說出了身負詛咒一事,這刀客卻是突然醉了,倒在地上說胡話。


    說他一式斬鐵刀白吃白喝十三載,說他家裏有個婆娘,大屁股楊柳腰,生了五個大胖小子哇哇叫,說他祖上是茅山外門執事,傳下一一口養鬼甕,眼盲心靈全靠它,說他壓力山大沒錢花,掘了祖宗的衣冠塚,照著手劄來發家……


    說的興起,起身抽刀秀了一段鳳舞九天,拍拍屁股大笑而去……


    鷓鴣哨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撿起地上的殘破手劄研究了一夜,最終照著手劄上的地圖前往句容,連夜上山,十分順利的在茅山大殿燒了一柱頭香,隨後按照手劄的提示繞過後山,在山中奔走一日夜,最終在一處飛鳥不渡的懸崖之上發現了一處破舊道觀,他依著手劄上的記載遞上拜帖,在觀外等了三天三夜。


    直到他無意中撿到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交還給守觀執事,執事有感於其拾金不昧的良善,告訴他,如今茅山祖地已然隱世數百年,別說是他們這些外門,就連內門真傳若無法旨降下指引路徑,也絕難踏進祖地一步!


    鷓鴣哨聽了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恍惚中腳下一軟,又撿到一顆混元如一的南海東珠!


    這位執事感動的熱淚盈眶,拉著鷓鴣哨的手,徑直入了道觀後院,兩人在內室中抵足而眠,徹夜長談。


    第二日,日上三竿,鷓鴣哨揉著僵硬的老腰(木板床太硬)徑直下山,一張火車票,直奔羊省任家鎮外的義莊!


    可惜他一片熱枕,連門都沒進,那義莊內的道人隻是隔著大門匆匆一睹,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便閉門謝客。具體說了啥,他聽不真切,隻是依稀聽到諸如大妖、血咒、五十而亡,居然是真的等等諸如此類的話,便,任由他如何敲門跪拜,都未曾再開一寸門縫!


    也就是這一迴,讓他在尋找雮塵珠的途中,開始留意世俗界的有道真修,多一條路,也多一份希望。


    也是如今絕地天通,眾多名門紛紛派遣門下弟子下山勤修功德,否則,堂堂大派嫡傳豈是那麽容易便能見到的!


    也正是如此,如今靈幻界同樣式微,他踏遍羊省,除了義莊那位一條眉毛的道長,之後所遇到的九成是招搖撞騙之輩,剩餘的一成中也多是如刀客那般祖上闊綽過如今隻能抱著殘章斷訣勉強維持一絲靈異的半吊子。


    再之後有心算無心,大把友誼撒下去,倒是也尋到了三五個真正的名門嫡傳。


    隻是他才剛一露麵,對方便避如蛇蠍,像被狗攆了一般,逃之夭夭!他若糾纏,便一副你不要過來啊的涕淚橫飛,抓起法器便要拚命!


    偶爾倒是遇到有涉世未深的,被他帶著領略了幾迴世間繁華,酒酣之時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奈何見識一般,看不出任何端倪!


    今日他們師兄妹三人在此處遇到了昏迷不醒的張無憂,他一眼便認出了張無憂身上那身殘破不堪的道袍,與當日他隔著門縫睹見的一字眉道人身上穿得道袍一般無二,隻是多了不少金線。


    如此大好機會他怎能錯過,當即決定出手,要搏一搏,做一做那挾恩圖報的小人。


    顯然,他賭對了。


    張無憂此時演練的這一套秘傳拳腳功夫徹底驚呆了他,讓他開了眼。


    這套功夫粗看隻是簡單的伸腿展臂,但仔細琢磨之下,卻充滿了大道至簡的韻味兒,再結合那一身製式道袍,八個九不離十,就算不是茅山嫡係真傳,地位也必然非同一般,隻是還要再想辦法確認一番。


    ……


    “你也不差啊!”


    張無憂聞聲轉身,睹了一旁的鷓鴣哨下盤一眼,意有所指,隨後扯下身上破舊成條的道袍,擼起內襯衣袖,自河邊折了一根樹枝,徑直淌入了河。


    察覺到張無憂的眼神,鷓鴣哨隻覺全身上下被扒光了一般,十分的不自在,頓時臉色一僵,訕訕一笑:“花靈她們怎麽去了這麽久,我去看看……”說著轉身向林子走去!


    隻是剛一入林,便遇到了結伴同迴的花靈與老洋人。


    這兩人一個背著一捆一人多高的枯枝敗葉,一個肩扛一頭嚶嚶哀鳴的歪嘴野驢,有說有笑。


    兩人瞧見迎麵而來的鷓鴣哨具是一愣。花靈眨著一雙忽閃的大眼睛,疑惑之情溢於言表。


    而老洋人卻如背上的歪嘴野驢一般,還沒拗過來那個勁兒,梗著脖子冷哼一聲,側身錯開鷓鴣哨伸過來的大手,徑直來到河邊,拔出一把血色珊瑚柄的烏金大砍刀,看品相,若是放在現代足以讓人牢底坐穿!


    隻是老洋人卻絲毫不知憐惜,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斬斷野驢四肢頭顱,隨手丟進了河裏。


    接著開膛破肚,抽筋卸骨。一番挑挑揀揀後,一頭數百斤的野驢子最終隻留下了幾十斤精瘦肉,一些精骨,一對腰子與一條那啥。


    隨後老洋人徑直來到花靈身前,將手中的野驢骨肉遞給花靈。


    他打獵,花靈燒飯,這是兩人之間的默契,而作為搬山扛把子的鷓鴣哨自然是坐享其成!


    “浪費……”


    花靈擦了擦手中的水漬,接過老洋人手中的野驢骨肉,嘟囔一句,就要將它們全部丟進燒開的鍋中。


    “花靈姑娘,等一下……”張無憂一聲吆喝,舉著手中的一串鮮美河魚快速上岸,伸手抓向花靈小手兒——中的野驢肉。


    “怎麽了?”花靈不解,卻也知道師兄鷓鴣哨似乎對其十分看重,便順勢將手中的野驢肉遞了過去。


    “這麽好的野味兒就這麽一鍋水煮了著實有些糟蹋,還是鹵的好吃……”


    張無憂說著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個破舊漏洞的黃色布袋,一陣尋摸後,從中取出精鹽,醬油,八角大料等調料,擼起袖子開始醬製驢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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