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靠著他,將大半的重量讓他支撐著,看向他,目光安靜,卻湧動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強烈,熾熱。


    那是一種遠超同齡人的平靜,仿佛她哭隻是因為她想哭,並不是真的委屈。


    然而,她的這種眼神的確在向他傾訴著什麽,準確來說,應該是在……


    撒嬌?


    意識到這一點,容景心裏升騰出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一個人總對著自己撒嬌。


    蘇落一動不動看了他很久,期待能喚醒他某些記憶,直到眼睛瞪發酸她才眨了眨長睫,又恢複了學生對待師長的態度。


    恰好,午休鈴聲響起。


    “教授,那……我先走了。”


    她又恢複了敬稱,說話時聲音悶悶的,眼眶泛紅,眼泡還有點兒腫,白皙的臉上一片斑斕的淚痕。


    狼狽,又帶了絲嬌憨。


    容景怔愣了好幾秒才迴過神,點了點頭,心裏那種感覺愈發強烈,腦海裏某些碎片式的畫麵正悄然聚攏著。


    吃飯,午休,上課,一天過的充實而疲憊。


    傍晚,蘇落用鑰匙打開衣櫃翻出了一件寶藍色露肩長裙,換上後,又畫了個精致的妝容,帶上身份證,就去了學校旁的網吧。


    網吧空間不大,煙霧繚繞,一排排電腦前坐滿了打遊戲的男生,屏幕上幾個小人正扛著槍狂轟亂炸,男生們一個個戴著耳機,嘴裏還時不時冒出幾句髒話。


    蘇落開了一台機子,登錄郵箱,將今天本來要帶給容景的資料發了過去。


    然後,她掃碼點了份泡麵,又點開了個綜藝,就窩在皮椅裏愜意地看著。


    這會兒不是真人秀盛行的五年後,現在的節目要麽是訪談吐槽類,要麽就是邀請明星做嘉賓,嘻嘻哈哈玩兒遊戲,創意普遍已經到了瓶頸。


    等待容景迴複的過程中,蘇落點開了燒鵝視頻節目組投稿信箱,將根據記憶撰寫出來的女團選秀節目流程發了過去,就退了出去。


    恰巧,容景此時迴信,要求她將物理建模文案的某幾行重新發一次。


    蘇落將本來全屏的界麵縮小了些,隱隱的,露出了桌麵上各類遊戲的背景,然後進行全截屏,通過電腦端微信發了過去。


    辦公室裏,看著發過來的截圖,容景沒注意文字內容,而是注意到了那種獨屬於網吧係統才有的遊戲圖標。


    容景蹙眉,不放心地發過去一條信息:


    【你在哪兒?】


    蘇落勾了勾唇角,特意過了兩分鍾,才磨磨唧唧敲過去幾個字:


    【教授,我在宿舍呢。】


    容景眸光一沉,這丫頭說謊還上癮了?


    【我就在你宿舍樓下,下來吧。】


    接下來的兩分鍾,對方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容景也不催,他向後靠在了轉椅靠背上,端起了一杯茶,輕輕吹著上麵的熱氣,一雙黑眸透過杯沿看向手機屏幕的對話框,目光涼颼颼的。


    好半天,蘇落隻迴過來一個沮喪的表情包,下麵一行小字:


    【我錯了…我在網吧。】


    容景冷哼一聲,晾了她好幾分鍾,才慢悠悠地迴:


    【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還在外麵玩兒?】


    蘇落刺溜完最後一口泡麵,擦了擦嘴,直接將視頻打了過去,響了好幾秒,那邊接了起來。


    容景一張俊臉出現在了屏幕上,衝擊力比平時強了好幾倍,看的蘇落嗆了一下,咳了好一會兒。


    她戴上耳機,對著電腦的攝像頭露出了一個甜美又無辜的笑:


    “教授,其實我沒在玩兒,實在是忘帶宿舍鑰匙了,隻能在網吧裏將就一晚了。”


    話音剛落,耳機裏就傳來男人低沉嚴肅的聲音:


    “你怎麽穿的這麽暴露?”


    蘇落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打扮,佯裝無辜地眨了眨長睫:


    “沒有啊,沒課的時候大家都這麽穿的,教授,您的審美過時了。”


    容景一噎,扭頭看向隔壁辦公桌旁,正修改論文的幾個女學生,襯衫配牛仔褲,幹幹淨淨的。


    再迴過頭看向屏幕,心底蹭地升起一股火。


    屏幕裏,女孩兒一件一字領的連衣裙,寶藍色,露出了大片白嫩的肩頭和兩道細長的鎖骨,肩是肩,頸是頸的。


    那張臉上似乎還花了淡妝,比上午見時還精致了幾分,在昏暗的環境裏,耀白的簡直在發光。


    然而,她隻是自己的學生,他並沒有立場命令她做什麽。


    容景正猶豫著要不要囑咐她幾句就掛斷,忽然瞄見蘇落身後的座椅上,一個男生頻頻迴頭看她,眼睛賊溜溜的,目光帶著驚豔。


    容景蹙眉:“你在哪家網吧?”


    蘇落報過去一個名字,假裝吃驚:“您也要過來上網嗎?”


    那邊已經掛斷了通訊。


    蘇落將耳機摘了下來,仰頭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懶洋洋的。


    她閉著眼,卻能察覺到旁邊人的視線,她直直看了過去,就對上一個女學生晶亮的眼神,裏麵閃爍著八卦的小星星。


    “你老師真的好帥哦,你是哪個係的?我想去旁聽他的課!”


    蘇落愣了下,半晌,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他不止是我的老師,還是我的老公。”


    一瞬間,女學生如遭電擊,雙手捂住了嘴才勉強抑製住了喉嚨裏的尖叫聲。


    緩了好一會兒,她剛想再開口問點什麽,就見剛才視頻中那個俊美的大叔從大門口走了過來。


    他一身筆挺的正裝,舉手投足間清貴而優雅,臉色沉沉的,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與周邊低俗的笑罵聲格格不入。


    然後,就見他一邊向她們方向走來,一邊脫下了身上的外套,等走近後,女學生下意識將遊戲頁麵關掉了,心裏竟然湧起了一種高中時偷溜去網吧,被教導主任抓包的錯覺。


    混雜的亂七八糟的聲音中,容景被吵的擰了擰眉,走進了才發現蘇落不僅肩頭,就連後背也大片裸露著,他連忙將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渾濁的煙霧中,他唿吸不暢,簡直一分鍾都無法在這裏呆下去。


    蘇落被迫踉蹌著向前走,穿過一排排機器,沒來得及要迴找零就已經被拉出了大門。


    新鮮的空氣湧進了胸腔,容景臉色稍霽,看向身後的蘇落,語氣嚴厲:


    “沒帶鑰匙怎麽不去問宿管要?你室友呢?”


    “宿管不在,室友也不在。”


    見她一臉不知錯的樣子,容景心裏一堵,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


    “怎麽不找個酒店住下?”


    “身份證在寢室呢,網吧老板也是因為認識我才讓我用的電腦。”


    蘇落臉不紅心不跳地瞎掰,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容景盯了她幾秒,似乎相信了。


    華燈初上,道路兩側的牌子一閃一閃的,發著五顏六色的光。


    兩人一前一後穿行在巷子裏,走了不一會兒,容景帶著蘇落進了一家快捷酒店。


    登記時,男人拿出了身份證遞給了前台,前台看了他們一眼,眼神莫測。


    開了單人間後,容景將房卡交給蘇落就打算轉身離開,卻不想,蘇落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擺,一雙眼澄澈又無辜。


    “教授,您能陪我上去麽?我自己有點怕。”


    走廊裏燈光昏暗,開在大學城附近的酒店都比較簡陋,雖然這是附近能找到的最高級的酒店了。


    於是,容景點了點頭,陪著她進了電梯,上了五樓。


    樓道裏靜悄悄的,鞋踩在地毯上無聲而柔軟,他們七拐八拐終於在走廊盡頭找到了房間,蘇落拿出房卡,滴的一聲刷開了房門。


    她率先走了進去,轉身看向門口站著的男人,扶在門框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摳了下,半晌,忽然開口:


    “教授,您能不能幫我連一下wifi?酒店裏的設備我都不太會用,不好意思啊。”


    說完,她還露出一臉歉意的神情,臉上怯怯的,似乎怕他拒絕。


    見狀,容景略一猶豫,還是邁了進去。


    蘇落輕輕關合上大門,深吸了一口氣,繃住了想要上揚的嘴角,將手機遞給了容景,就進了衛生間。


    伴隨著嘩啦啦的水流聲,女孩兒清悅的嗓音從裏麵傳出來:


    “教授,連上網以後,您能不能幫我投屏到電視上?我睡前還想看看論文,手機屏幕太小了。”


    “好。”


    於是,容景又開始鼓搗機頂盒。


    十分鍾後,蘇落裹著浴巾出來了。


    她長發濕答答的,一串串水珠順著背部向下滑著,光著腳踩在地毯聲,悄悄靠近床邊坐著的男人。


    男人修長的手指擺弄著一個破盒子,他低垂著眼,神情專注,直到感覺一股熟悉的梔子花香氣滲了過來,距離他極近。


    女孩兒身上潮濕溫熱的水汽撲了過來,容景喉頭滾了滾,他甚至不敢偏過頭看她,擔心看到什麽不應該看的景色。


    “……教授。”


    蘇落聲音幾不可聞,又帶著沙沙的啞,輕柔的令容景感覺他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是幻覺。


    頭頂上一盞小燈散發著橘紅色的光,空氣中的香氣漸漸濃鬱,充斥著不知是誰的心跳聲,響亮的仿佛要衝破耳膜。


    下一秒,電視屏幕亮起,一篇英文論文出現在了電視上,旖旎的氣氛驟然被打破。


    容景沒有看她,直接起身走向大門口,丟下一句早點兒休息就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蘇落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她躺在床上,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忽然眼睛一亮。


    淩晨一點多,手機震動聲響起,響了幾秒,就被接了起來,男人沙啞的聲音傳出:


    “……喂?”


    幾秒後,他猛地坐了起來,一邊用耳朵夾住電話,一邊快速地穿衣服,也來不及換鞋,拿上玄關的車鑰匙就往外跑。


    高速公路上空蕩蕩的,一輛黑色的奧迪下了匝道,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最後在大學城周邊的小巷停下。


    深夜裏,快捷酒店值班的人不知跑哪兒去了,他直接上了五樓,跑向了最裏麵的屋子,剛按了一下門鈴,門就從裏麵被打開,還沒等他細問,懷裏就撞進來了一枚小炮彈。


    蘇落臉埋在他胸口,嗚嗚嗚地小聲抽噎著,可憐巴巴,像是被拋棄的孩子。


    容景摟著她一點點挪進了屋裏,用腳踢上了門,輕拍著她,一下又一下,等她稍微平靜下來一點兒才輕聲問:


    “發生什麽事了?”


    剛才在電話裏也沒太聽清楚,就聽蘇落哭的可憐,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楚,他一著急,就直接跑了過來。


    蘇落垂著眸,見他腳上還穿著拖鞋,忙整理了一下表情,緩緩仰起頭,喃喃道:


    “容景,我,我剛才好像聽見有人在開我的房門……”


    容景心裏一驚,連忙去檢查門鎖,試了下沒有什麽問題,裏麵還有一道手動安全鎖。


    然而,女孩兒可憐巴巴的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肯定不能讓她繼續住這兒了。


    於是,容景連夜將自稱腿軟的某人打橫公主抱,抱上了副駕駛,發動引擎,直接開迴了家,折騰到了兩點,兩人終於迴到了別墅。


    下了車,蘇落看著眼前一摸一樣的別墅,震驚的同時,心裏五味雜陳。


    原來,他終究還是住進了這裏。


    屋裏的裝修家具和五年後的一模一樣,看著門口唯一的一雙男士拖鞋,蘇落嘴角勾了勾,忽然拉了拉容景的袖口,喃喃道:


    “教授,我能住二樓嗎,一樓好可怕……”


    容景有些猶豫,客房都在一樓,二樓隻有一間臥室,是他自己的房間。


    然而,對上女孩兒清洌咧的淺眸,他心裏一軟,知道她今天嚇壞了,還是帶她上了二樓。


    蘇落跟在他身後上了旋梯,亦步亦趨,等進了臥室,她並沒有再依依不舍,道了晚安後,幹脆地關上了門,反鎖。


    隔著門板,聽見男人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蘇落開始翻箱倒櫃。


    衣櫃,床頭櫃,書架,床上,衛生間,所有的角落她都找了一遍,沒有任何女人留下的痕跡,擺件中也沒有任何可愛的元素。


    這老男人,之前說有喜歡的人,要麽是在撒謊,要麽就是還沒到同居這一步。


    於是,蘇落安心地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第二天,容景從客房醒來後,敲了敲門,不見有動靜,推開一看已經不見了蘇落的身影。


    衛生間的鏡子上,紅色的唇膏留下了幾個字,後麵還畫上了一顆愛心:


    【衣服我借走了,麽麽噠】


    容景笑著搖了搖頭,再迴到臥室,見床上的被子有些亂,就捏著被角重新抖了抖。


    下一秒,一小塊白色掉在了地上。


    白色,純棉,中規中矩。


    盯著那布料可憐的物件,容景刷的從頭紅到了臉,好半天,猶豫了下,他還是伸出手指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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