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鍾後,蘇落從院長室出來後,進了一個又一個檢查室,看的雲朵朵心驚膽戰。


    折騰到很晚,她終於拿到了手術同意書,辭別了雲朵朵直接去了楚頌住的公寓。


    大半夜,城郊別墅區進了個陌生女人,見她衣著光鮮,門衛照例盤問,她壓了身份證並出示了鑰匙才被放行。


    月亮躲進了黑壓壓的雲層裏,天空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著雨,蘇落找到了靠近假山的獨棟別墅,用鑰匙開了門。


    屋子黑漆漆的,寂靜無聲,空氣帶著一種陳舊的氣息。


    客廳裏的燈亮起,她穿著高跟鞋,踩過柔軟的地毯,穿過大廳,穿過屏風,一間間屋子找過去,終於在二樓最裏側找到了楚頌的房間。


    冷灰的色調,簡潔又高級,天花板吊著並不繁複的燈具,床麵沒有一絲褶皺,薄薄的落了一層灰。


    蘇落伸手撣了撣,坐在了上麵,昂著下巴,仰視著牆麵上的照片。


    相框裏,五十多個人穿戴著博士服,將帽子扔向蔚藍的天空,她一眼就從人群中看見了楚頌。


    他笑著,身上帶著銳氣,自信而熱烈,和她印象中的樣子很不一樣,卻依舊很有魅力。


    凝視了一會兒,蘇落起身走向占據了一整麵牆的書架,最上方頂著天花板,最下麵落地,一眼看過去數不清的書。


    各國語言,各個領域。


    白皙的手指一點點滑過那些書,一本又一本,直到停在了一個黑色的文件夾上,她抽了出來,重新坐迴床上翻看著。


    夾層裏放著楚頌從小到大的照片,各種獎狀,學曆證書,專利。


    蘇落仔仔細細看過去,將他的一切都印在了腦海裏,唇邊不自覺露出了一抹笑,直到她翻到了最後一頁,愣了一秒後,眼裏驟然滑過驚痛。


    那是一張鉛筆素描畫,沒有顏色。


    海上浪潮起伏,沙灘延綿,一個女人穿著波西米亞的吊帶裙旋轉著。


    風起,紗巾被吹的裹住了女人的臉,看不清五官,但蘇落卻一眼認出了那是她的裙子。


    那個人是她。


    那片海,是她與謝潯蜜月時的海島。


    視線下移,邊角上寫著幾個清雋飄逸的字體:


    致,我夢中的小仙女


    落款:楚頌


    心髒又開始劇烈的疼痛,她手指摩挲著那幾個字,呆呆看了好久,久到唿吸都在痛,她啪地合上了冊子,猛地向樓下跑去。


    她穿過大廳,穿過玄關,穿過大門,腳步匆忙的好像黑暗中,身後有一頭猛獸在追。


    等逃出去很遠,她才慢了下來,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


    半晌,她還是忍不住迴過了頭,最後看了眼身後還在亮著,卻已空無一人的屋子,轉身離開。


    林蔭道上鋪滿了金黃的樹葉層,踩上去發出脆裂的聲響,蘇落安靜地走著,道路兩旁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長。


    臨到大門口,她腳步一頓,深秋,空氣冷凝,她的頭腦也忽然清醒。


    下一秒,她猛地跑了迴去,徘徊在別墅旁很久,終於停在了一顆大樹下。


    雨還在下,綿密而濕冷。


    她緩緩蹲了下來,修長的十指漸漸埋進了濕潤土壤,挖了一個深而小的坑。


    須臾,她將腳踝上那條鏈子解了下來,放了進去,盯著銀片上刻著的大樹與小草,蘇落眼眶一紅,手指捧起泥土一點一點掩埋。


    忍了一路的淚,終於還是淌了下來。


    三天後,蘇落被推進了手術室,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一人躺在了冰冷的手術台上。


    頭頂的探照燈光打在了她的眼裏,強烈的令人炫目,蘇落卻睜著眼,一眨不眨盯著光源,感受著麻藥緩緩推進了血管。


    意識漸漸模糊,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


    耳邊嗡嗡嘈雜的聲音不斷,蘇落緩緩打開睫羽,就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正伸著手在她麵前晃著。


    “能聽見我的聲音嗎?聽得見你就眨眨眼。”


    半晌,女孩兒眨了眨眼,張了張幹裂的唇,剛發出一個音節就牽動了胸口處的傷口,引發了鈍痛。


    蘇落蹙眉,等著這波疼痛過去,意識也漸漸清晰,不屬於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了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各種藥劑被推進了吊瓶裏,順著細管打進了她的體內。


    她時而昏睡,時而清醒,每次醒來,床邊都會守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目光慈愛而關切。


    那是孤兒院的院長,這一世,“蘇落”一直在孤兒院長大,高考結束後,進醫院做了心髒移植手術。


    兩周後的一個黃昏,她終於徹底清醒,開口說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話:


    “院長,是誰捐的心髒?”


    院長正削蘋果皮的手指一頓,偏頭看了過來,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捐贈者信息都是保密的,小落,你別想太多,安心養著,”


    頓了頓,院長又補充,


    “成績下來了,你的分數很高,這兩天你好好考慮下誌願的問題,我還是建議你報考藝大的雕塑係,女孩子畢業了留校做個老師也很不錯。”


    院長將蘋果切成小塊,用牙簽插上遞到蘇落麵前。


    見女孩兒呆愣愣的沒有反應,院長忽然笑了,拍了拍她被子上的手,柔聲安慰:


    “你是不是在擔心讀大學的費用?別急,一直讚助你讀書的那個人前陣子還匯了一筆款過來,你隻管好好養病,開學就能開啟新生活了。”


    院長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見時間不早了,她才迴了院裏。


    窗子半開著,秋風將落地的藍白窗簾吹的一鼓一鼓的。


    夕陽西下,陽光通過玻璃窗傾灑了進來,將女孩兒蒼白的手臂鍍上了一層細碎的金光。


    空氣安靜了下來,蘇落掀開被子下了地,捂著胸口,一步步進了衛生間。


    鏡中,十八歲的麵孔稚嫩而朝氣,那雙淺眸卻清洌咧的,沒了大喜大悲,透著一股淡漠和漫不經心。


    衣衫落了地,胸部下方的傷口已經愈合,她伸手摳了摳,漸漸,黑色的痂一點點被剝離,露出裏麵嫩粉的形狀,彎彎的,如同新月。


    …原來如此。


    她盯著鏡子,手指緩緩摩挲著那塊月牙疤痕,掌心下,心髒跳的沉穩而有力,蘇落感覺了下,竟然沒了一丁點兒難過,反而,胸腔裏充斥著莫名的滿足。


    從此,他住進了她的身體,與她相融,為她輸送血液。


    每一次律動,她都能感應到他的存在,而她所產生的每一絲感覺,他也都能感同身受。


    在未來無數個的黑夜中,她再也不會孤單。


    蘇落勾了勾唇,心情頗好地上了床,打開了電視機。


    她滑開某寶,下單了好幾種對心髒好的堅果,又加購了幾種養心平氣的口服液,手指正敲著屏幕,電視裏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蘇落一僵,緩緩抬起了頭。


    電視上,男人西裝革履正接受著記者的采訪,鎂光燈打在他棱角分明的麵孔上,一雙琥珀色的鷹眼散發著商人獨有的犀利。


    ……傅乾柏?


    蘇落呆楞了幾秒後,猛地退出了購物界麵,點進了微博。


    她一下下敲著字,點擊搜索。


    下一秒,【朵朵的雲】的微博蹦了出來。


    狂喜如同流星墜落的猝不及防,導致心髒猛地加速,嚇得她連忙深吸一口氣,才抑製住了澎湃的情緒。


    雲朵朵的微博裏粉絲還隻有寥寥幾人,盯著頭像中的葡萄大眼,蘇落眼眶一濕,伸手點了關注鍵。


    夜幕降臨,蘇落躺在床上,大睜著眼睛,怎麽也睡不著。


    原來她還在這個世界,時間卻迴到了五年前。


    窗外,人聲消弭。


    一小時後,蘇落脫下了病號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戴上口罩和鴨舌帽,悄悄拉開了門。


    走廊裏靜悄悄的,地麵的瓷磚剛被拖過不久,帶著水漬,有些打滑。


    她不敢走快,手扶著牆壁,一步步挪著。


    不一會兒,迎麵走來了一個值班護士,蘇落心裏一動,沒有再伸手扶牆,而是將全身支撐力放在了牆壁上。


    見那人目光掃了過來,她不疾不徐掏出手機,貼在了耳畔佯裝打電話。


    等護士終於走遠,蘇落又重新扶著牆,一步一步,搖曳著向大門口走去。


    短短幾十米,她卻走的滿頭大汗,十多分鍾後,她上了停泊區的計程車,報了個地址。


    她靠著椅背,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心髒的位置,小聲自言自語:


    “親愛噠,你要乖哦,迴去就給你吃堅果,大補。”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心裏升起絲怪異感。


    這長得挺俊一小姑娘,怎麽神神叨叨的,難道是從精神科出來的?


    一路平坦。


    二十多分鍾後,蘇落根據記憶來到楚頌別墅所在的小區。


    現在的安保係統並沒有五年後的健全,蘇落輕易就繞過了值班室的視線。


    夜很黑,她站在那棟別墅前,看著二樓窗內的暖光,緩緩提了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跳動,她靜靜站在那兒,褲線旁的手指緊了鬆,鬆了又緊。


    門漸漸被打開,室內的光透了出來,逆光處,她聽見了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找誰?”


    一顆心已經墜了下去,但她還是不死心地開口:


    “請問,楚頌在嗎?”


    男人愣了一秒,搖了搖頭:


    “小姑娘,你應該是搞錯了,這裏沒有這個人。”


    男人話音剛落,裏麵又傳來女人的聲音:


    “老公,是誰啊?”


    壓下心底的失望,蘇落說了聲抱歉就轉身離開,一步步消失在了樹影裏。


    男人關上了門,轉過身摟過老婆的肩膀,一邊往裏走,一邊解釋:


    “認錯門了。對了,明天來看房子的人會準時到吧?他姓什麽來著?”


    “好像姓容,剛迴國不久。”


    等蘇落迴到了醫院,換迴了病號服躺在了床上,她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裏,小口小口嘬著,思維不自覺飄遠。


    半晌,她拿起手機,給院長發了微信:


    【院長,我要報考醫科大。】


    如果這是五年前的世界,如果她與楚頌注定會相遇,那她就提前去他本科的母校找他。


    讓他重新愛上她。


    *


    十月,大一新生終於結束了漫長的軍訓,一個個已經曬的黑漆漆。


    a區女生公寓樓三層,一個女孩兒躬著身子,腦袋伸進水池裏洗頭。


    她揉搓著頭發,綿密的泡沫不小心蹭進了眼角,沙的她生理性地開始流眼淚。


    正想迴宿舍拿毛巾,旁邊一直白皙的手伸了過來,遞過來一張紙巾。


    “不用了,謝謝。”


    女孩兒下意識拒絕了別人的示好,卻發現那隻手依然舉著。


    她眯了眯眼,淚眼朦朧中,一個白白淨淨的姑娘站在那兒,正對她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莫名的似曾相識……


    水房裏嘩啦啦地流著水,她聽見了對方清越的嗓音:


    “你好呀,徐芷菡。”


    徐芷菡一愣,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將紙接了過來。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女孩兒向旁邊努了努嘴。


    順著她的視線,徐芷菡看見了自己腳邊的水壺上,用記號筆寫上的三個大字。


    她心下好笑,但麵上還是擺出一臉高冷的樣子,淡淡道:


    “謝了。”


    然後,就不再理對方,自顧自提著水壺走進了寢室。


    然而,她發現那個女孩兒也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還進了門。


    徐芷菡一呆,就發現她在其中一張空床上坐了下來看向了自己,眉眼彎彎的,一雙淺眸流轉著瀲灩的光,漂亮的足以讓她嫉妒。


    但奇怪的是,不知怎麽,徐芷菡隻覺那雙眼本應如此,她一點兒也生不起來厭惡的情緒。


    反而,還莫名的親近。


    看著她腳邊的行李箱,徐芷菡一邊擦頭發,一邊開口:


    “新來的?”


    “嗯。”


    “你叫什麽名字?”


    “蘇落。”


    然後,空氣安靜下來,誰也沒有開口,蘇落就那麽直勾勾看著她,眼裏閃爍著徐芷菡不懂的欣喜。


    被她看的有些發毛,徐芷菡岔開話題:


    “你要進學生會嗎?今天是競選的最後一天,”


    頓了頓,她看了眼手機,補充,


    “準確來說,還有一小時結束。”


    話音剛落,徐芷菡就見蘇落小跑了出去。


    樓梯裏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迎麵上來的女生都忍不住側目,實在是蘇落太白了,比軍訓後的她們足足白了幾個度。


    二十多分鍾後,蘇落進了行政樓,填了報名表。


    還有時間,她進了衛生間,一邊平複胸口傳來的鈍痛,一邊從包裏翻出一隻鉛筆,迅速將一頭卷發盤成清爽的丸子頭。


    看著鏡中疏淡清雅的眉眼,她勾起了唇角,抬腕一看,還有五分鍾輪到她上台。


    蘇落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打著腹稿,轉彎處,一下撞進一個帶著清冽氣息的胸膛。


    她心口一突,被撞的連退幾步,一個不穩就要向後倒。


    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臂,猛的向前一帶,沒等她站穩,那人已鬆開手走了。


    等蘇落迴過頭,那人消失在了轉角,她隻來得及看見一點黑色外套的影子。


    心髒驟然開始加速,蘇落蹙眉,剛想迴憶剛才的那種感覺,就聽見主持人的聲音:


    “七號!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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