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仰內心還是慌張,對視的瞬間,目光下意識閃躲了。


    但也恰好,顯得他心虛。


    許澄陽就那麽看著他,見他不吭聲,情緒明顯更不好。“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大了,馬上就是成年人了,以後你的事自己做主,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用和我商量。”


    “澄哥…”


    “還有別的事嗎?”


    “…”


    “沒事就迴去吧,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謝謝。”


    “…”


    許澄陽生氣了就是這樣,不發火不罵人,看似很講道理,但其實就是暗搓搓鬧脾氣。


    許澄陽轉過頭去,繼續看書。


    宋站那兒喊他。“澄哥。”


    許澄陽沒理。


    宋仰又喊了一聲。“澄哥。”


    許澄陽還是沒理。


    宋仰站那兒又猶豫了片刻,走近兩步想碰碰肩膀,結果手剛伸過去,許澄陽拿書本把他的手拍開了。


    “澄哥。”


    宋仰又喊了一聲,再次伸手,然後再次被拍開,再喊,再被拍開。


    重複了那麽幾次之後,許澄陽就繃不住了,坐那兒直接掉起了眼淚。


    其實相比較於生氣,許澄陽更多的是傷心,不能接受。


    或許他是不太應該生出那些不合適的念頭,但自認也沒越界,這段時間仍然把自己放在一個哥哥的位置,沒去觸碰過底線。


    可小孩居然連這樣都不能忍受,察覺到什麽之後一天到晚躲著他就算了,現在都要直接逃出國去了。


    許澄陽就是不能理解,他們之間從小關係就那麽親近,小孩也一直那麽依賴他,怎麽到了這事兒上,就對他怎麽就方方麵麵都不滿意呢,怎麽就至於躲他躲到這個程度呢。


    許澄陽可太惱了,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委屈過,眼淚嘩啦嘩啦的掉,閉上眼睛都壓不住。


    把人惹哭不是宋仰的初衷,他很心疼,但都到這個份上了,退也不能退,他隻好咬牙繼續。“你是我哥,你同意我才會去。”


    許澄陽不理他。


    宋仰又說。“除非以後你不是我哥了。”


    許澄陽聞言一怔,緊接著立刻迴頭,連自己的哭臉都顧不上捂著不讓看了,直接瞪起眼睛。“你說什麽?”


    宋仰目光再次閃躲,清清嗓子。“除非…換一個身份。”


    這算是繼之前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後,他終於再次鼓起勇氣嚐試伸伸自己的小爪子,且大概是得到了零星希望的緣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明顯。


    許澄陽正為這事兒鬧心,當然不可能聽不出來,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之後,他的憤怒還沒來得及爆發就戛然止住了。


    宋仰看看他,收迴目光,繼續說。“我其實沒想出國,騙你的。”


    許澄陽再次一怔,嘴巴張了張,但沒能成功說出什麽話。


    宋仰彎腰從他桌上抽了張紙巾,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但仍然不太敢跟他對視,聲音很小,甚至緊張的有些發虛,字句也不連貫。“我之前也,是瞎說的,沒,沒不喜歡開朗的,也沒…唔。”


    許澄陽直接沒讓他說完,突然起身,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宋仰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反應,下意識垂眸看他,許澄陽也瞪著眼睛看過來…


    兩道目光對上,視線交疊間各自確認了些什麽,各自怔愣片刻,立刻雙雙紅了臉。


    許澄陽這會兒更慌亂一些,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當下的狀況,就直接沒耽擱,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拉到門口一把給推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哭了個半截被嚇得突然止住,連抽嗒都不抽了,關上門之後先是對著門板愣了會兒,緊接著又在屋裏來來迴迴轉了好幾圈。


    最後好不容易平複下內心的慌亂,終於從一團亂麻的思緒裏清理出了點什麽信息,結果卻是一條最沒用的:小孩出息了,居然會耍心眼玩套路了。


    而被推出去的人也沒比他強多少,確認了自己想弄明白的事,宋仰心情過於激動,把人惹哭了非但不覺得慚愧,反而心情好的無法用言語形容,隻想歡唿,想雀躍,站那兒心跳咚咚咚了半天,差點兒沒原地蹦起來。


    但到底是沒徹底瘋,還知道顧及屋裏人的感受,沒敢太過分,並且還站門口等了有半個小時,感覺裏麵的人差不多平靜了下來,應該不會出現什麽意外狀況了,他才離開。


    晚上十點多,勤奮用功的學子們也早已經從自習室迴到寢室了,校園裏已經沒了什麽人,很安靜。


    宋仰從許澄陽寢室樓出來之後一路狂奔,從西校區跑迴東校區,心情都沒能成功平複。


    他實在沒敢想過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能擁有一線希望,這冷不丁的激動壞了,身上徒生的那股勁兒無處發泄,幹脆跑到操場上去做了一百個俯臥撐,二十組引體向上,外加繞操場跑步五圈。


    深冬深夜的,室外氣溫低至零下二十幾度,運動完出一身汗,最後迴寢室的時候,宋仰裏衣都濕透,頭發上全是冰碴子。


    室友們看他那麽狼狽,第一反應就是他被他哥給收拾了,麵麵相覷,誰都不敢主動問他。


    淩放很自責,準備了很長的道歉草稿,迎過去剛要開口,宋仰先給他來了句。“淩放,謝謝你。”


    淩放直接原地愣住,其他室友也愣了。


    如果沒看錯的話,宋仰好像笑了,認識快一年半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宋仰笑。


    這天宋仰懷揣著一顆激動的心,整夜都沒能成功睡著,睜著眼睛到天亮,第二天依然精神飽滿。


    早上第一節課是程序設計,去教學樓的路上碰見了邱樂宸。


    小男生自從放棄追宋仰之後好久都沒再找他,原本不想打招唿,但注意到他狀態跟平時不一樣,好奇就過來了。


    “宋仰,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奇怪。”


    所謂心情美麗,萬物就可愛,宋仰這會兒看邱樂宸也沒那麽不順眼,就迴了他一句。“ 我很好。”


    “呀,你居然跟我說話了。” 邱樂宸挺意外。“現在不怕你哥生氣了嗎?”


    “不會。”宋仰說。“他不會跟我真生氣,他對我特別好。”


    “…”邱樂宸直接撇了撇嘴。“那哪裏是對你好,根本就是控製欲太強。”


    宋仰心情好,懶得搭理這句。


    邱樂宸看看他,又撇嘴。“我看幹脆以後就你倆在一起得了,反正他願意管你,你願意聽話,多般配啊。”


    宋仰心情立刻更好了,直接忽略了對方的故意陰陽怪氣,甚至覺得自己深受鼓勵。


    看,別人都覺得他們般配。


    第81章


    有些念想深埋心底已久, 常年不敢表露,導致宋仰總是對隱藏和小心翼翼更為擅長,通過試探和套路倒是獲得了自認可以確定的答案, 可之後要怎麽繼續往下發展進行,他半點準備都沒有。


    以至於激動的心情持續了整整三天,終於平複下來之後, 他又開始反思是不是有些草率了,畢竟那晚之後許澄陽再也沒主動找他,連信息也沒有一個,若不是從小一起長大,他對許澄陽足夠了解, 他甚至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現了理解偏差。


    許澄陽就是那麽個人,就算是生氣不搭理他, 也不會對他完全的不管不問, 都是請身邊的人幫忙看著他, 拐彎抹角傳達自己對他的關愛,不會讓他有機會誤以為自己真的被拋棄。


    像現在這樣自己對他不聞不理不聯係,也沒讓身邊人看著他, 致使他們兩個人之間出現了幾乎從來沒出現過的“失聯”狀態,這是不正常的。


    宋仰能確定, 許澄陽沒別的情緒,就隻是單純的不好意思了。


    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好不容易才又出現了一絲轉機, 又有了那麽點希望, 宋仰很想抓住, 他知道要想機會不再幻滅,他就必須盡快想辦法打破當下的尷尬局麵。


    而要打破局麵, 前提是先要見到麵,宋仰擔心自己目的太明顯導致許澄陽可能會找借口躲著他,思來想去,決定自己不去找許澄陽,轉而讓許澄陽主動來找他。


    於是,他就對許澄陽使用了生平第三次套路,晚上洗完澡後,他濕著頭發把腦袋伸到窗外吹了五分鍾,第二天早上他就成功感冒發了燒。


    起床之後宋仰自己主動去了校醫院,室友們則主動幫他打電話告訴了許澄陽。


    冬天感冒的多,大早上的輸液室裏就坐了很多人,宋仰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眼睛望著門口的方向,既緊張又期待又興奮。


    直到許澄陽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口,他又立刻收迴目光,往後一靠,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許澄陽進屋後環視整間病房,找到他之後立刻過來,先是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之後又轉頭去問大夫病情,從大夫那裏得知他隻是普通感冒,情況並不是很嚴重,這才放了心。


    如宋仰所料,許澄陽確實是因為不好意思見他所以這幾天才一直縮著,連噓寒問暖都不敢了,接到宋仰室友的電話,著急忙慌的過來,還不忘喊上林聰陪他一起壯膽。


    林聰還不知道他倆之間發生的事,把裝睡的宋仰拍醒,問他。“弟弟,怎麽迴事啊,好好的怎麽感冒了?”


    宋仰“虛弱”的咳了一聲,迴答。“可能是這幾天沒休息好。”


    “怎麽就沒休息好了,失眠嗎,想什麽呢,怎麽還至於失眠了?”


    林聰的確是關心小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個問題居然正好就問到了點上。


    宋仰抬眸看看許澄陽,又立刻收迴目光,迴答。“是想了一些事。”


    許澄陽原本還看著宋仰,一聽他那麽說,目光也立刻移開,並且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開始不自在。


    林聰也不是個遲鈍的,當時就注意到了兩人之間氣氛的微妙,他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故意來了句。“你倆看著不對勁啊。”


    此話一出,宋仰倒是還好,許澄陽明顯有些慌了,立刻伸手推了推林聰,語速比平時甚至快了一倍。“ 你別逗他了,本來就不舒服,快讓他好好休息吧。”


    林聰一看他那樣,幾乎可以確定他倆之間果然發生了些什麽,直接樂了,轉頭就給了宋仰一個讚許的眼神,裏麵明晃晃的寫著四個大字:孺子可教。


    宋仰接收到的實時內容雖然並不是這四個字,但大方向沒偏,並且用一個眼神,暗搓搓給了林聰迴應。


    林聰立刻更樂了。


    許澄陽看他倆在那眉來眼去更覺得尷尬,但又不能明說,隻能找借口訓斥宋仰。“ 你怎麽迴事,平時說了多少次讓你穿暖和點,多喝水,晚上早點睡覺,怎麽就是不聽,非要折騰的生病才行是吧。”


    宋仰知道他那是故意虛張聲勢,並不想反駁他什麽,隻是想跟他說上話,可剛張了張嘴,許澄陽就立刻給他堵了迴來。


    “生病很好玩嗎,發燒很舒服是吧,一天天的就知道鬧騰不聽話,現在立刻給我閉上眼睛,睡覺!”


    “…”


    宋仰隻好把話憋迴去,沒舍得真閉上眼睛,最多是垂了垂眸子,餘光繼續看著他,並且忍住了,沒有笑出來。


    但林聰沒忍,從旁邊拖了個凳子坐下來,笑的快不行了。


    許澄陽又伸手推了他兩下,沒能成功製止,尷尬的直接紅了臉。


    便是這時,輸液室又進來兩個人,其中還有個他們的熟人,是陪同學來打吊瓶的卓苒。


    卓苒看見許澄陽後眼睛先是一亮,緊接著又看見宋仰,眼神立刻又暗了下去。


    自從被許澄陽堅定的拒絕之後,卓苒對宋仰的敵意就再也抹不去,偶爾在學校裏碰上,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帶刀子。


    宋仰雖然並沒有真的阻攔過,但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冤枉,以至於對卓苒多少有點抱歉心理,每次見到她壓力都很大。


    但這次可能是自己有了些底氣的緣故,宋仰甚至不想讓許澄陽跟她打招唿,直接在許澄陽注意到她之前就先“虛弱”的咳了兩聲,把小小感冒咳出了病入膏肓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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