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像和李疏桐討論過這個問題,她當時說什麽來著……她是不是暗示過,辜歲寒會喜歡自己?


    沈青芒迴憶起來,冷汗覆上額頭,審視著身旁的大徒弟。


    他的感情究竟是真的,還是被作者安排好的?是李疏桐的惡作劇?


    “感情哪有什麽應不應該。”蘇妙然說道:“一切情感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誰能給愛恨下判言?”


    沈青芒迴過神來,說:“但有些感情是錯亂的,也許以為是愛情,其實隻是孺慕之情,因當事人混淆不清,產生了錯誤的認知。”


    蘇妙然和她四目相對,輕聲說道:“妙然以為青芒對感情皆一無所知,沒想到對師徒之情卻是頗有研究。”


    她麵不改色道:“人非木石皆有情,我對我這些徒弟當然有關愛之情,他們對我的感情也都是孺慕之情,因而有這般體悟,更覺師徒間若產生其他感情是荒唐不經。”


    辜歲寒垂下眼簾。


    蘇妙然說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諸位不妨先聽我把故事講完。故事中的徒弟從小便聰慧絕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唯有情之一字始終難解。我們都認為她若沒有拜入朝華宮,而是任意去了一個別的宗門,都會修行順利,輕鬆飛升。然而因緣巧合,她入了我朝華宮。”


    “你們遴選弟子的標準是什麽?”沈青芒插話道:“我們之前在山腳下遊玩時,發現有好多鋪子都和儀容有關,隻要貌美便可入選成為朝華宮的弟子嗎?”


    “非也。”蘇妙然笑彎了眉眼。“這誤會可就大了。我們朝華宮要的不是貌美的弟子,而是至情至性之人,唯有感情誠摯未有雜念才可入選。那徒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對一切事物皆有好奇之心。”


    “原來是這樣。”


    “朝華宮有試情台、問情石、斬情關,皆能助修士認清感情的奧妙,然而小徒弟都走過一遭,卻始終心如稚子,師父無奈,決定親自陪徒弟試一遍,看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結果在試情台的試煉中,他們愛上了彼此。”


    好狗血。沈青芒心道。


    “離開試情台後,師父便抽離出來,以為事情可以迴歸正軌,然而在問情石的指引下,徒弟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愛的就是師父,因為壓抑太久才沒有及時發覺。她滿懷熾烈的愛意,卻無法向師父傾吐,因為師父已有愛人。”


    “試情台是個什麽場所?”


    “是幻境。”蘇妙然耐心解釋道:“在試情台中,人們皆會忘卻前塵,以本心投生成一個全新之人,借虛假的身份演繹真實的愛恨情仇。若把人心看作一盞燈,情感便為燈芯悅動的火焰,然而外界賦予你的身份地位像是燈罩上的灰塵,試情台會幫你拂去灰塵,揭開燈罩,直麵內心。”


    沈青芒點點頭,心想這不就是角色扮演嗎?


    “試情台可以一人進入,也可以多人進入。人數越多,試煉之地的情感濃度越高,所構建的幻境也就越真實。師父當時便攜自己的道侶和小徒弟一同進入,他的本意是用他和道侶的愛情故事感染小徒弟,觸動她的心緒,誰知陰差陽錯,感情全亂了套。”


    “那問情石……”


    “問情石可以幫你看清自己內心所愛,小徒弟在問情石中看到的是師父的臉。”


    “真沒見過教個徒弟把自己搭進去的。”沈青芒小聲嘀咕:“我看這人也不適合當老師。”


    “小徒弟苦苦壓抑著情感,然而在除夕的宴飲中,她因喝下春漏短,壓抑不住,對師父吐露了真心,可就在幾刻之前,師父的道侶剛對他坦白,自己在幻境中愛上了別人,決定和他分開,另覓新歡,師父在雙重刺激下理智全失,對小徒弟惡言惡語,將自己感情的破裂歸罪於她。”


    “關徒弟什麽事?”姒融憤憤道:“明明是師父自己沒守住自己的心,相愛相愛,一個人怎成互相?怎能相愛?是他先變了心,我若是那小徒弟,知道師父騙了自己的心,出了那試情台便和他斷絕關係!”


    沈青芒欣慰地摸了摸姒融的發頂,卻被對方誤會了,小姑娘握住她的手,搖了搖。“我不是要和師尊斷絕關係,師尊是全世界最好的師尊,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欺騙感情之事!”


    “那是自然。”


    “後來發生了什麽?”辜歲寒問。


    “小徒弟聽了師父的激憤之語,對他行了大禮,表明自己的歉意。師父消了火氣,說明日去斬情關斷了這感情便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斬情關是斷情絕愛之所?”


    “斬情關是和試情台相反的試煉之所,試情台催生的是最純真甜美的情感,而斬情關則會勾起人心中對感情的一切負麵情緒,哪怕是如膠似漆的愛侶,若是在斬情關走過一遭,都很容易感情破裂,師父想讓徒弟消除對自己的感情。”


    沈青芒默默記下,計劃著若無法靠勸說使辜歲寒迷途知返,幹脆就拉他走上這麽一遭。


    “徒弟拜別師父後,第二日便不知所蹤,師父遍尋不見,最終在花海,尋到了一塊新刻的石碑。”


    他們低頭去看石碑,姒融睜大眼睛驚叫道:“上麵的印記是不是血?”


    “啊?”沈青芒揉了揉眼睛,仔細去看。“不是朱砂嗎?”


    “是血。”蘇妙然歎息道:“小徒弟用自己的血填滿了刻痕,自絕經脈,逝於花海,師父悲痛欲絕,在愧疚的折磨下很快形銷骨立,第二年也陷入永眠。他的遺願是葬在小徒弟身旁,然而當我們將他的屍身放置在小徒弟安葬的墳塋旁,墳塋和石碑都向另一側挪了一尺,石碑上的刻痕湧出鮮血。”


    沈青芒睜大眼睛,感覺自己從愛情電影的片場無縫銜接到了靈異電影片場。


    “於是我們便知她不願與自己的師尊為鄰,隻好尊重先逝之人,將師父遷居別處。”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師徒戀沒有好下場。”皞辛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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