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芒如同穿破長空的箭,帶著誅滅鬼怪的清純之氣,一力貫穿了羅笙的心髒。


    羅笙被銳利的疼痛驚醒,然而,她卻連化成人形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看著帝刹,頭一次露出了悲傷又不敢相信的眼神。


    她知道帝刹愛她,所以,她才敢肆無忌憚。


    她的心好痛,不知道是因為這穿透她心髒的利箭,還是因為帝刹此刻看著她的冰冷眼神,冷漠非常。


    羅笙並不怕死,甚至曾經以為自己也不怕死在帝刹的手上,可是當她真的失去一切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好難過,太難過了。


    她生來就被這一個人愛過,可是這世上唯一愛她的那個人,也不愛她了,他甚至不會恨她,他會忘了自己嗎?


    蘇蘇看到羅笙的身體逐漸蜷縮了起來,化成了青色的一團,她並沒有像妖蛟一樣,產生類似於怨念的什麽東西。


    然而,就在蘇蘇以為羅笙就會這麽平穩安靜地死亡時,一道青光閃過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前,就不是小鏡藥莊的景色了。


    她這是……


    蘇蘇覺得這場景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在蓬萊?


    原先蘇蘇還是不大確定的,直到羅笙朝她迎麵走來,笑著喊了聲:“阿刹。”


    “笙兒。”


    蘇蘇聽到這聲音,猛的一轉頭,看到了女相的帝刹,怎麽說呢,帝刹身為男子,樣貌便是一等一的好,沒想到變成女的了,竟是如此的風華絕代,簡直連老祖宗都比她遜色三分。


    蘇蘇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帝刹和羅笙的身影都穿過了她,她才迴過神來。


    她這是,陷入到羅笙的迴憶裏了嗎?


    蘇蘇跟著她們一起走了出去,她發現跟三相鏡中看到的幻境不同,這幻境,她是能隨意走動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可是在這兒,也沒有別的什麽讓她在意的東西,唯一讓她在意的,就是羅笙和帝刹了。


    為什麽要讓她到這裏來?


    蘇蘇不明白,這到底是羅笙的想法,還是帝刹的想法?


    蘇蘇跟著她們去了凡間,看到她們是如何遊曆山川,又是如何遇到蒼瀾的。


    這個迴憶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蘇蘇原本也知道了一些,起初她以為自己可能是誤入了羅笙死前的走馬燈,然而,當她看到蒼瀾對羅笙所做的那些事情時,便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蒼瀾是一直都沒有說自己喜歡羅笙,可是他所做的事情卻不是這樣,可能是帝刹不太願意親近他的緣故,他總是會和羅笙挨在一起。


    為她摘花,誇她漂亮,送她禮物,一切情侶之間怦然心動的行為,他都為羅笙做了。


    可是有一天,他卻和羅笙說,他喜歡帝刹,他哀求羅笙,幫他,哪怕得到帝刹的手段不光彩,他也要得到她,盡管如此卑劣,他也稱那樣的感情為愛。


    羅笙為了這麽一個男人,背叛了自己的姐妹,之後,甚至因為自己的嫉妒心,恨上了帝刹。


    蘇蘇人都懵了。


    不管誰把她帶進這個環境來的,送她出去好嗎?她才不想看這些亂七八糟的狗血故事呢,她都會背了。


    就在她想盡辦法要將自己弄出去的時候,蘇蘇又看到了羅笙鬼鬼祟祟地進了蓬萊的藏寶閣。


    蘇蘇抿了抿唇,想著,要出去,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既然看到了不一樣的,那就再看看吧。


    蘇蘇自己也不相信,這幻境,會無緣無故地將她帶進來,肯定是有什麽想告訴她,才把她帶進來的。


    蘇蘇跟著羅笙進入了藏寶閣,藏寶閣中央有顆巨大的寶珠,深藍色的星辰圍繞著它轉動,倏忽地,寶珠中浮現出了一個畫麵。


    是羅笙方才化作青鳥圍成一團的樣子,之後便是金光大盛,蘇蘇看到佛祖降臨,明王殿下身上的那身衣服像是被覆蓋上了一層聖光。


    他要迴歸西天了。


    羅笙是他的劫,羅笙死便是他的劫滿。


    羅笙緊緊地盯著寶珠中的帝刹看,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她口中呢喃道:“你殺了我,原來是你殺了我!”


    “我,我不信……”


    羅笙癲狂地跑出了藏寶閣,蘇蘇一路跟著她,看著她從癲狂逐漸冷靜了下來,眼中對死亡的恐懼與慌亂也化成了刻骨的恨意。


    她摔倒在地,狠狠地抓起了地上的塵土,泥濘將她的雙手掃黑,蘇蘇聽到羅笙說:“我都已經把他讓給你了,帝刹,我都已經把他讓給你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這麽對我,你想我死,既然這樣,既然這樣……”


    羅笙嘴唇囁嚅了半天,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想法,她的臉色變得陰暗了起來,最終惡狠狠地說道:“我要逆天改命,我要你死。”


    一陣驚雷落下,照亮了羅笙滿是恨意的臉,蘇蘇也被某種力量從幻境中擠了出來,猝不及防地往後仰去。


    淩玄接住了她,蘇蘇閉了閉眼睛,等到能站穩了,她也看到了羅笙在寶珠中看到的最後一幕。


    帝刹似乎是不準備給自己,也不準備給羅笙留下任何退路,他將羅笙尚未冷卻的屍身超度。


    碩大的青鳥,羽翼染成了數以萬計的青色光芒飛向了空中,它們像是在奔向太陽一樣,溫柔地在空中轉著圈,看起來,就像是羅笙穿著青色的裙子一般在翩翩起舞。


    蘇蘇沒想到,那樣的羅笙,死後的場景,竟是會如此美麗。


    蘇蘇不明白,輕聲地問道:“仙尊,明王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他在將羅笙的靈體散去,風會帶著它們去往這個世界的每一處,青鳥也是上古神獸,這樣做,可以保佑百姓近百年的風調雨順。”


    蘇蘇啞然。


    她已經能幻想到,倘若羅笙還在,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了,隻是今日之後還能保佑芸芸眾生,也不失為羅笙對她所做事情的贖罪,盡管,她或許並不認為自己錯了。


    明王殿下一直抬著頭,看著那些光逐漸變少,直至最後消失,他陡然變成了一隻金翅鳳凰,徑直地衝向了方才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的地方,像是在追已經離去的羅笙。


    然而,他什麽都沒有追到,鳳凰在烈陽下打了個旋,長嘯了一聲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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