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蘇醒來看見重明的時候,就知道在海城發生的那一切都不是夢了。


    淩玄為了讓她活著,甚至兜了那麽大一個圈子來送她走,蘇蘇真不知道感動還是生氣。


    她捂著臉,在床上坐了許久,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川都忍不住上前,想拉住她的手,但是又縮了迴去。


    “姐姐……”


    聽到川都的聲音,蘇蘇終於是抬起了頭,她對著他勾了勾唇,應當是想安慰他的,結果卻因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表情現在是個什麽樣子而放棄了。


    蘇蘇不想嚇到他,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仙尊呢?”


    “他把你們送到這兒來就走了,也沒留下什麽話,這一劫,他很是兇險。”重明看了窗外一眼,又看向她,說道:“沒了淩玄,就看桑掌門能不能短時間內撐起來整個三鏡宗了,他往前那個樣子……”


    重明毫不留情地說:“他若還是那個樣子,恐怕淩玄隕落之日,就是三鏡宗從仙門首座掉下來的時候。”


    蘇蘇順著方才重明的視線看向了窗外,外麵烏雲壓城,猶如潑墨,蘇蘇能聽到隱隱約約的雷聲悶在雲層的後麵,無邊無垠的灰色天空像是在蓄力,確保自己一擊必中,要了淩玄的命。


    重明看到蘇蘇渾身突然顫了下,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重明其實不太讚同淩玄這樣做,在蓬萊的時候,他就看明白了,這兩個人要是分開,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但是淩玄對蓬萊有恩,他用那恩情像明王換來自己守著小仙草不出事,重明雖然不同意,但是他也沒辦法 。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他沒有辦法插手。


    按照淩玄的意思,現在他們應該在蓬萊,無奈雷劫的範圍太廣了,重明擔心半路上出事,才在東海之畔的佛寺裏住下了。


    “我沒事。”


    蘇蘇搖了搖頭,但是重明還是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壓抑的恐懼:“尊者您的意思是,這次仙尊渡劫,他一定會死嗎?”


    “……”


    重明沉默了會,說道:“你要相信他。”


    這次雷劫在重明看來的確九死一生,但是他看到蘇蘇這個樣子,好像又明白了淩玄的選擇。


    跟修仙界的女仙不同,淩玄這小仙草的身上,有著屬於人的脆弱以及不冷靜的企望,這原是他們這類半仙所不屑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種為他們所不恥的特質,在這小仙草的身上體現出來,卻是如此的,惹人憐愛。


    重明歎了口氣。


    他的這聲歎氣聲無疑給了蘇蘇最直接的迴答,這裏能聽到雷聲,在看向窗外的時候,蘇蘇就知道了,她還在東海之畔,既然這雷劫的天象在這,那就證明了,淩玄也在附近。


    蘇蘇說:“我要去找他。”


    “你出不去的。”


    重明也沒有阻止蘇蘇,他在蘇蘇對麵坐了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看樣子,是想讓蘇蘇自己去闖一闖,看看她現在的修為,能不能從他手下的這個陣法闖出去。


    “放我出去。”


    蘇蘇當然也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硬闖根本沒有可能。


    某些方麵來說,在這個世界上,重明尊者和淩玄的處境最為相像,他們修為相似,都為了前人留下來的基業嘔心瀝血,奮不顧身至忘卻自我的境地,隻是不同的是,現在的淩玄已經有了別的生活,而重明依舊留在那條道路上,因此,雖然相似,重明尊者比淩玄更加冷情。


    蘇蘇不奢望可以打感情牌感動他,她看著重明,咬了咬牙,也不知道這個方法可不可行。


    “重明尊者,你和仙尊是走在同一條道路上的人,像你們這樣的人,走到最後都是會經曆這一遭的,假如仙尊會隕落,您就沒有想過自己以後的下場嗎?”


    “想過。”


    因為外麵的環境,屋內的光線很差,蘇蘇剛從昏迷中醒來,隻覺得整個屋子裏,最亮的竟然是重明的一雙眸子。


    “您讓我出去,我不知道我能為仙尊做到哪一步,可是我不能就這麽看著,他們都說仙尊種下我就是為了渡劫,可是現在他還沒有用我,為了他的一線生機,我也不應該待在這裏。”


    蘇蘇的意識昏昏沉沉的,說到這裏,她必須得掐自己一下,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蓉姐姐說了,我不一定會死,如果我沒死,等您渡雷劫,我也會這樣救您。”


    “救我?”


    “絳仙草的效用,不就是能讓你們這些大能修士免去雷劫嗎?”


    “或許吧。”


    蘇蘇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得動他,她隻是聽到了重明尊者的一聲輕笑,見他微微笑了起來:“你覺得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這樣?你以為淩玄要的僅僅是渡雷劫飛升嗎?”


    蘇蘇不解的眼神落在重明的眼裏,竟也有些刺痛他,重明想明白了,也難怪淩玄來時那般神情,這小仙草對他們的看法的確傷人。


    不過,她都這樣看待他們了,還是願意為了救淩玄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也是淩玄看不開了。


    重明看了起來,慢慢地走到了蘇蘇的身前,他的手捏住了蘇蘇的下巴,眼中似乎蘊含了怒意:“你一直在怕我們,是不是?”


    “你覺得我們會為了自己的仙途,像那些人一樣,拿你的性命,去鋪一條通天的路?”


    蘇蘇的眼神有些閃躲,但是重明卻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他死死地禁錮住蘇蘇的下巴,哪怕他看到蘇不悅的皺眉也沒有鬆開。


    “小仙草,我們修仙從來就不是為了那條路,要是可以選,我們寧願為了一些人,一些事情留在這兒,,小仙草,你覺得淩玄在乎的人是誰?其中有沒有你?”


    “我知道。”


    “不,你不懂,你光是知道他在意你,可你覺得那在意有如對他養的小貓小狗,又或者,對其他人也沒有區別,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對你不一樣。”


    重明笑了笑:“或許這些事情不應該由我來說,但是你應該知道的,他養著你,從來都不是為了渡自己的雷劫,他對你有莫名的情愫,那種情愫叫什麽?在我看來,應當就是凡人所說的愛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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