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時候。


    林三跑到她的身邊,一把抱住她,低聲呢喃道:“二姐,方才王爺說,是太子把你抓走的,是嗎?”


    林嬌聽後,心裏有數了。


    她大大方方地點頭:“是啊,就是太子蕭印……”


    林大福抓著女兒的手不撒開,反而手中的力道還加重了不少,操著粗重的嗓門,說道:“那太子為什麽抓你?”


    不等林嬌迴答,一旁的蕭慎徽再次開口,態度誠懇:“伯父,是晚輩太疏忽了……”


    林嬌好奇地偏過頭:“……和王爺有什麽關係?”


    林三在旁邊補充,低聲道:“二姐,剛才是王爺自己說的,太子與他恩怨多年。”


    作為一家之主的林大福扭頭看向小兒子,瞪大眼睛,嚴厲訓斥道:“住口,王爺是你能夠非議的!”


    林三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被親爹忽然這麽一訓斥。


    黝黑的臉龐上爬滿了委屈:“二姐……”


    他躲到林嬌的身後!


    林大福見小兒子隻比閨女小一歲,卻隻會往姐姐身後躲,便氣不打一處來:“你瞧瞧你這個孬樣!”


    “男子漢大丈夫就知道躲在你姐身後……越長大越沒出息,越大越讓你姐照顧你!跟個孩子似的!”


    “還有,王爺是什麽人, 那太子又是什麽人, 就算是有恩怨,堂堂的一國太子能對一個姑娘下手麽!”


    林大福指著小兒子, 厲聲道:“你再胡說八道,老子抽你了啊!”


    林三嚇得縮了縮脖子:“……”


    別看林大福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喊一嗓子能把街上的人嚇個半死, 但對妻子對孩子卻一貫的好脾氣。


    對家裏的三個孩子, 從小就捧在手裏疼愛,連打一下都舍不得,就算小兒子向來調皮。


    也從未在外人麵前這般不留情麵的教訓。


    林嬌笑了笑,抬手捏了下弟弟的胖臉後, 對林大福說道:“爹, 王爺不是外人,沒關係!”


    “不過王爺之所以說,太子與他有些恩怨才將我抓去, 是想在眾人麵前給太子留一些麵子罷了,對吧,王爺!”


    說到最後,林嬌扭頭看向蕭慎徽,揚起精致的下巴,問他。


    蕭慎徽迴看她,眉角稍稍挑起一些:“……”


    不明白她在這裏賣什麽關子。


    林嬌挽著林大福和潘氏的手臂,帶他們迴到椅子前, 讓他們坐下:“爹, 娘,你們坐, 左右今日的事情早晚都得說清楚。”


    林大福與潘氏對視一眼, 有些不安地坐下來。


    潘氏好奇,問道:“到底是什麽事啊?”


    林嬌退到了他們的對麵, 同樣也坐下, 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王望著他們。


    緩和了一下, 她直言道:“是關於太子的。”


    蕭慎徽側目看向她, 眼底劃過一抹異色。


    林嬌再次開口道:“爹,娘, 大哥,這次太子之所以帶走我, 是因為我的這張臉!”


    “聽他說,昨日是我去慶門書院接大哥的時候,太子在對麵茶樓就看見我了,接著我又在公堂上,作為王爺身邊的仵作身份出現,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大福放在腿上的手狠狠地攥在一起:“所以他就把你綁走了?不顧一個姑娘的名聲?”


    林嬌嬌滴滴的紅唇勾起:“爹,太子做事從來不會顧忌別的,隻會在意自己是否順心。”


    “他把我抓了之後,還喂我吃了媚毒!”


    “什麽!!!!”


    對麵的林大福, 潘氏,林清, 他們三個人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約而同地倏然站起來。


    每個人都怒目而視。


    尤其是林大福,他的反應最大, 聽見‘媚毒’兩個字,猛地拍桌而起,桌子上的茶杯被震得多高後, 又砸在桌子上。


    茶杯裏淡黃色的茶水傾瀉而出,順著桌麵流到桌角,再滴滴噠噠的落在地麵上。


    林大福滿麵怒火:“太子竟然幹出這樣的事!”


    潘氏來到女兒的麵前,震驚道:“嬌嬌,你吃媚毒?那你身體怎麽樣?有沒有那裏不舒服的?”


    尋常人家很難接觸到媚毒,媚香這種東西。


    也就是街裏街坊,偶爾坐在院門口閑聊天,有一些好打聽的婦人會提起這種東西!


    但提起媚藥十有八九離不開妓院那種醃臢地方。


    那些好事的婦人說出這種事來,滿臉都是嘲諷,比如說銅山鎮哪個老漢都一把年紀了還跑去妓院。


    每吃都喝上一杯媚藥,才能和那裏的妓女……


    潘氏腦袋裏亂七八糟, 根本無法思考,望著眼前的女兒, 眼淚就已經落下了。


    她一把抱住女兒,哽咽道:“是娘對不起你……娘沒保護好你……”


    林嬌任由潘氏用力抱住自己。


    她緩緩伸出手, 一下一下溫柔地撫著母親緊繃的脊背, 輕聲安撫道:“娘, 女兒已經沒事了……”


    “幸虧當時,王爺及時趕到,將我從太子的手中帶走,還給我吃了解藥,剛才又洗了熱水澡,所以已經沒事了。


    潘氏哭成淚人:“嬌嬌……”


    林嬌將母親從懷中拉開一點距離,牽著她的手一路來到自己的臉頰,輕聲道:“娘,我要是有事的話,氣色還會這麽好嗎?”


    潘氏捧著她的臉,淚眼汪汪:“……”


    隨後,她倏然轉身麵向蕭慎徽,雙膝跪地,嗓音哽咽地懇求著:“王爺,民婦求您保護我的女兒!”


    林大福見妻子跪下,瞪得老大的眼睛已經通紅,大步來到妻子麵前,同樣跪在她的身側。


    他拱手道:“王爺,小人身無所長,但為了我這個唯一的女兒,小人厚著臉皮請求王爺保護嬌嬌。”


    林清自然不能落後,一旁的林三見狀,眼裏露出茫然,不過還是走過來,跪在大哥的身旁。


    他抬著頭,望著蕭慎徽道:“王爺……”


    聽上去嗓音帶著一些委屈巴巴……


    蕭慎徽從方才起就震驚不斷……在林嬌麵容平靜地說起太子給她吃了媚毒,他便開始驚訝。


    雖說,一開始他並沒有打算向林家人隱瞞今天發生的事情,但林嬌中了媚毒之後發生的事情……


    終究是難以開口……


    如今被林姑娘這麽一說,就會發現所有的事情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這第二次帶給他的震驚,就是來自跪在他麵前的四個人。


    蕭慎徽來不及多想,連忙蹲下身去攙扶,他扶了扶潘氏:“伯母,您快起來……”


    潘氏卻怎麽都不肯起來,還給他磕頭:“王爺,民婦求您了。”


    “伯母,您……”


    蕭慎徽又轉身去攙扶林大福:“伯父,你們快起來!林公子,三郎,你們怎麽也……”


    男人寬闊的額頭漸漸冒出一絲汗意,他見他們都不起來,無奈之下才把目光瞥向旁邊的林嬌身上。


    蕭慎徽焦急道:“嬌嬌,你快來幫幫本王……”


    林嬌之所以站在一旁沉默著,是因為在尋找腦海裏原身的那些記憶,原身去了東宮之後。


    隻能在蕭印喝醉酒時,才能聽到宮外的消息。


    然而宮外的消息也無外乎是關於朝廷上的變化,當時原身好像聽到蕭印說起過。


    她進宮沒多久,銅山鎮就發生了暴亂!


    好像是因為軍中有人帶領著農民起義,主要的原因就是在疫病期間,當今聖上在京城裏歌舞升平,貪歡取樂。


    沒有派一兵一卒前來,根本不關心百姓的死活,所以引發了暴亂,很快青州淪陷,邊防淪陷。


    高沛所在的定遠軍轉眼之間,成為叛軍之首!


    然後呢……


    好像是蕭慎徽帶領軍隊前去鎮壓,結果……


    林嬌臉色有了幾分冰冷,迴憶繼續往前,那日東宮裏張燈結彩,蕭印飲酒許歡幾巡過後。


    男人臉上的笑意始終不減,甚至那日對原身都格外開門,後來聽宮中的小太監說,靖國公死的好慘。


    被那些暴亂的叛軍當中斬首,以振軍威!


    而這一切少不了蕭印在其中動的手腳,就在蕭慎徽帶著的那批士兵當中,很多都是蕭印的人……


    得知蕭慎徽死了的那一刻起,他蕭印快活,爽快!


    他的得意忘形的笑聲充斥在整個東宮之中……


    如今再看這一段迴憶,是多麽諷刺,林嬌站在一旁,抬眸看向蕭慎徽,黑白分明的眼眸裏落在男人清俊的麵容上。


    她輕輕歎著……


    好好的一個人啊,怎麽就斷送在二十二歲這一年了呢……


    現在爹娘求他,可蕭慎徽鬥不過蕭印。


    要不要將他拖進來……?


    林嬌一直盯著男人深刻力挺的眉目,她眼底晃過一絲猶豫……


    就在這時,蕭慎徽焦急的語氣響起:“嬌嬌,你快來幫幫本王啊……”


    林嬌聞言,連忙上前,彎腰扶起林大福與潘氏。


    一邊扶著他們起來,一邊她輕聲說道:“爹,娘,你們放心吧,王爺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蕭慎徽連忙應和:“對,本王不會任由太子胡來,現在他已經被關在城外的桃花山莊,暫時嬌嬌不會有危險的。”


    他說完,抬眸掃過房間外的天色。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外麵院子裏點著幾盞宮燈,燈火幽微,顯得院子裏有幾分空蕩。


    蕭慎徽頓了頓,又開口道:“伯父,伯母,林公子,今日夜色已晚,再迴銅山鎮,想必路途不便。”


    “不如你們今夜就在這縣衙當中暫住一晚,至於其他事情,我們晚飯時再說!”


    林大福憨厚的麵容十分嚴肅,聽聞後,點點頭:“好,就依王爺所言!”


    蕭慎徽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側身恭迎著:“本王一早就命令灶房那邊準備了你們的飯菜,請伯父伯母隨我移步偏廳,我們邊吃邊說!”


    “好好好,多謝王爺。”


    見林家人答應下來,蕭慎徽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背地裏悄悄用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意。


    並非是林家人難纏,就算他們不開這個口,他也會用盡全部來護林姑娘此生平安。


    隻是這樣的話說出來,保不齊他們會把他當成像蕭印那般一樣的登徒子。


    所以,蕭慎徽說也不能說……


    ……


    等到一行人來到偏廳,有侍衛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上來。


    這些侍衛各個都身材高猛,身上又都穿著軟甲,走起路來發出金屬碰撞的輕微響聲。


    林清掃了一眼進進出出的侍衛,輕聲詢問道:“為何都是侍衛來送菜?”


    林三正好坐在大哥身邊,聽見他這麽問,便迴答著:“那是因為王爺不喜歡侍女在一旁,這些都是他的親衛!”


    林大福聽著倆兒子的對話,忽然想起來,前一段時間,女兒跟他說的話——


    說王爺應該是俗家弟子,經常那一本經書來念。


    現在這個說法愈加可信!


    這不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把嬌嬌放在靖國公的身邊,他和娘子也能安心一些。


    就是不知道,他這個王爺和那個太子,誰比較厲害了。


    林大福在心底歎了幾聲後,將視線落在身邊的男人身上,這麽近一看,絕世無雙的麵龐倒是驚豔了他。


    他又歎氣。


    好好的一個男人出什麽家啊,老大不小了也不成親,這要是沒吃齋念佛,和他的閨女倒是挺相配的。


    可惜啊可惜……


    林大福一會兒覺得安心,一會兒又覺得可惜。


    ……


    飯菜已經上齊了,幾人禮讓幾句後,紛紛動筷子。


    還沒吃上幾口,偏廳的門口就飛快地晃進來一抹紅色的身影,眨眼之間,那人就已經坐在了桌子旁的空位上。


    眾人怔了怔,抬眸看向來人。


    謝安一手端著碗,一手抓著筷子,夾了幾口肉胡亂地塞在嘴裏。


    他吃完肉,又唿哧唿哧地喝了幾口湯,見眾人還看自己,便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們別光看小爺兒啊,吃啊,趕緊吃!”


    說完,謝安抬手摸了摸嘴巴,不禁感慨道:“哎呀,不容易啊,終於一家團聚了……”


    他一邊說還一邊朝著蕭慎徽擠了擠眼睛。


    蕭慎徽單手撐額:“……”


    他的話外之意,很顯然說的是他家王爺終於和林嬌父母見麵了!


    飯桌上的幾位,除了林清沒見過謝安之外,潘氏,林大福,林山都已經見過了。


    謝安一口氣喝光碗裏的湯,舒坦地揉了揉肚子:“伯父,伯母,好久不見啊!”


    蕭慎徽在旁邊貼心的介紹著:“這位是本王的發小謝安,謝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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