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挑眉:“林姑娘果然聰明。”


    “王爺他也是這麽想的,假若嚴遊和馬老板真的參與藥人實驗,那他們的目的是何?”


    “總不能是為了幾個藥方子吧?其背後肯定有著更大的陰謀。”


    林嬌點點頭:“今日早上,我和王爺曾發現慶門縣的街道上根本看不見流民乞丐這些人,很有可能已經被他們抓去實驗了。”


    “因為像流民乞丐這些,他們身份隨意,居無定所,下起手來沒有後顧之憂。”


    謝安單手支在腿上,又撐著頭,接著她的話又道:“難道是這十裏八鄉的流民乞丐都抓完了,才向那些農夫下手?”


    林嬌勾唇冷笑:“也不是沒可能!”


    一旁的林三忽然開口提道:“……二姐,我和咱爹出去收豬,聽周圍村裏隔三差五就有人去世,大概是從年初開始的。”


    “那些村裏人都說,今年不太平,隻是換季就讓這麽多人沒了命,當時我們都沒在意,原來是有人搞鬼?”


    謝安哼了哼,咒罵著:“一群登不上台麵的老鼠!”


    罵了這麽一句後,他抬眸看向林嬌:“林姑娘,你跟本小爺兒一起迴縣衙吧?”


    林嬌有些猶豫:“可是……”


    “我和三郎出門前,和我娘說隻是去街上,若是……”


    還不等她說完,就被謝安揮手打斷:“這有什麽呀,你身邊不是還有一個大活人麽,讓小胖子迴家報個信不就行了!”


    林嬌側目看向三郎:“……”


    林三含糊了一會兒,隻好點頭答應。


    前進的馬車慢悠悠地停下來,林三掀開轎門簾子,從馬車上跳下來,然後喊道:“二姐,我迴家給咱爹娘報個平安,我就迴來……”


    林嬌從裏麵探出頭,小心叮囑:“路上小心。”


    “嗯,曉得了。”


    這會兒,謝安一把撩起門簾,隨便吩咐了一個護衛:“那個小武,你陪小胖子迴家,一會兒再帶他迴縣衙。”


    被喚作小武的護衛勒著韁繩,調轉馬頭:“知道了,小侯爺。”


    然後,他俯身一把把胖墩墩的林三拎到馬背上。


    一路飛奔離開。


    耳邊的風聲唿嘯,林三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前方。


    剛走到方才的街邊,他就看見自家的老娘帶著一群街坊四鄰,氣勢衝衝從巷子裏衝出來。


    林三揮手喊道:“娘……”


    護衛聞言,用力地拉緊韁繩,身下帥氣的棗紅馬前蹄微微揚起,打了個震天地響鼻。


    潘氏被這一聲馬叫吸引了目光。


    待她看清馬背上的兩個男娃,其中一個自己的小兒子時,她立刻跑上前,急匆匆地問:“三郎,你姐呢?”


    林三黝黑明亮的眼眸看著她。


    隻見娘親臉色煞白,發髻因為剛才的快跑而散亂,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受驚之後的冷汗。


    還是因為著急而冒的汗……


    林三見狀,立刻從馬背上爬下來:“娘,你別擔心,二姐是跟謝大人走了,他們迴縣衙了。”


    潘氏聽聞此言,緊繃的心終於徹底鬆懈下來,放迴原處。


    她撩眸看向小兒子:“那你呢?怎麽迴來了?”


    林三撓撓頭:“二姐怕您和爹擔心,就讓我迴來報個平安……”


    他上前扶住潘氏的胳膊,輕聲道:“娘,我先送您迴家……”


    潘氏呆愣了好久。


    這才點點頭。


    可剛一挪動腳步,就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已經癱軟無力。


    潘氏驚唿一聲,癱坐在地上。


    她擺擺手:“三郎,讓娘緩緩……”


    潘氏靠在兒子的身上,渾身脫力,手腳都拿不起了。


    就在剛剛,一對兒女和她打招唿,說要出門上街,可沒多久,一幫人就跑到他們家,告訴她,她的孩子被官府抓走了。


    當時,潘氏差點瘋了。


    腦袋裏的那根弦徹底斷了,立刻就聯想到那個一直肖想她女兒的縣令公子……


    除了這個人渣之外,誰還能抓走她女兒?


    如今得知了真相,雖然放心下來,可身體卻受不了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會兒置身在深淵地獄裏,一會兒又被拋到了雲端。


    迷迷糊糊的,踩得不踏實……


    林三才十五,可這兩年跟著林大福下鄉收豬,忙活肉鋪,早就鍛煉出一身的蠻力氣。


    他俯身把潘氏背起來,往家走。


    一邊走一邊和圍在周圍的鄰居解釋:“沒事沒事,我娘就是剛才衝太急了,這會兒有點頭暈。”


    也有人擔心,見隻有林三自己迴來,便問道:“三郎,你二姐呢?”


    林三沒有任何隱瞞:“我家不是幹著殺豬的買賣麽,我二姐多少懂一些驗屍的技巧,這不,就被那位謝大人請去幫忙了!”


    “啥?驗屍?那不就是仵作嗎?”


    林三點頭:“是啊。”


    一個男人忍不住開口:“仵作豈不是比屠夫還低賤……”


    還不等林三開口反駁,就聽見別人說道:“大誌,你懂個屁,兩顆眼珠子扔茅廁裏啦?你也不瞧瞧剛才那位大人多厲害!”


    “聽說是從京城裏來的,那嬌嬌被那位大人請去幫忙,和幾輩子守在義莊的仵作能一樣麽!”


    “就是就是……”


    “俗話說,皇上身邊倒夜壺的太監都鑲著金邊邊兒!”


    林三背著潘氏往家走,聽見他們的聲音笑了笑:“那位大人隻是靖國公的屬下,我二姐是給靖國公幫忙的!”


    “我昨天也去了,靖國公長得可俊俏了,就好像那畫裏的仙童似的,而且對人還特別和藹,給我和二姐買了鮮花餅子吃。”


    提起鮮花餅子,有人眼睛亮起來,連忙問——


    “是不是縣裏的那家禮記?”


    林三點頭:“對啊。”


    話音落下,好多人露出羨慕的眼神:“禮記他家的鋪子都開到京城裏了。”


    “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可吃不到……”


    “我家住在縣裏的那個親戚,上迴還跟我說,去禮記家買餅子的,都是有權有勢的。”


    林三‘唔了’一聲,迴應道:“鮮花餅子的確很好吃。”


    聊天的這會兒功夫,也到了家門口。


    潘氏緩和不少,臉色沒有剛才那麽慘白,慢慢從兒子的背上下來。


    她衝大家夥笑了笑:“行了,誤會一場,都散了吧。”


    大家看她家沒事,也就散了。


    一邊往外走,一邊小聲嘀咕道:


    “林家這幾個兒女太有本事了,大兒子今年就能考個秀才迴來,女兒現在還在……什麽公身邊辦差!”


    “哎呀,我手裏麵有幾個合適的姑娘,給他家大兒子介紹一下!”


    “你可別和我搶,我正想把我家侄女介紹給……”


    那個女人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你拉倒吧!”


    “你家侄女我可瞧過了,小鼻子小眼睛,哪裏配得上林清那孩子,你可別丟人現眼了!”


    女人瞪大眼睛:“屁,萬一兩個孩子就看對眼了呢!”


    “肯定看不上,不信就走著瞧!”


    “走著瞧就走著瞧!哼!”


    說完,雙方各自瞪了彼此一眼,高傲地哼了哼,轉身各迴各家。


    林家院子裏。


    林三給潘氏端來溫水:“娘,喝點水!”


    潘氏接過來,喝了幾口後,臉上又恢複了幾分紅潤,氣息漸漸平穩下來。


    林三擔心地問:“娘,您好點了嗎?”


    潘氏揉揉小兒子的臉:“娘一點事都沒有了!你快去縣衙吧!”


    林三點頭:“嗯,護衛大哥還等著我呢。”


    潘氏忽然想起了什麽,拍了一下腿,連忙站起來,一邊往灶房走一邊說道:“你們都還沒吃飯吧,娘給你們把菜裝好,拿到縣衙吃。”


    “好的!”


    潘氏進了灶房,手腳麻利地將所有的菜放進食盒裏。


    她遞給小兒子,還不忘叮囑:“若是那些王爺啊大人啊也沒吃,就讓他們一起吃,娘做的飯菜可多了。”


    “知道了!”


    林三接過飯盒,不再耽誤時間,徑直地出了院門,爬上馬背。


    那位叫小武的護衛帶著他一路飛奔。


    去追趕謝安的那輛馬車。


    ……


    謝安與林嬌這邊,從與林三分開後,同樣是以最快的速度迴到了縣衙。


    往常一個時辰的路,這次硬生生連半個時辰都沒用到。


    當馬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縣衙門口時。


    謝安率先跳下馬車,撣了撣衣擺上莫須有的灰塵,見林嬌也走下來了,這才抬腿往裏麵走。


    林嬌跟在他身旁,輕聲地問道:“你們吃飯了嗎?”


    謝安搖頭:“沒吃,小爺兒處理完大田村的事就去了銅山鎮!”


    他語氣頓了頓,隨後又抱怨起來:“小爺兒累死累活的,那個匹夫倒是輕鬆自在,跑去別人牆根下偷聽!”


    “王爺明知道小爺兒喜歡聽別人的牆角,還不讓我去,非要讓弄那副骨頭架子……存心整小爺兒!”


    林嬌憋著笑:“……”


    談話間,楊銀花坐的牛車也剛好到縣衙門口。


    其實離縣衙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時,她坐在車板上,就已經看見從那輛馬車上下來的女人。


    瞧著背影特別像林嬌……


    楊銀花猛地站起來,想要看個清楚,卻被趕車的老伯厲聲吼道:“趕緊坐下!”


    “你個女娃子一頭栽下去,摔死你!莫不是你跑到這裏來訛我不成?”


    當著全車人的麵,楊銀花被狠狠數落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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