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也是順著目光看了甄宓一眼,她的這個女兒從小就和別的姑娘不一樣,別人學習女紅,她非要學習詩文。長得雖然還可以,但是手上活計一點都不會,她也是擔心這個女兒嫁到婆家會吃些苦頭。


    不過一想袁氏也不是窮苦人家,必是不需要她真的會做這些衣物鞋襪之類的,但是閑言碎語總還是免不了要聽一聽的。於是開口說道:“娘看那袁熙也算是一表人才,為人處世也懂得進退,想你進了他家門也不算吃虧。最主要的是他現在還沒有娶妻,之前在堂屋的時候親口答應我,會將你立為正妻,這樣一來你以後也能好過一些。”


    這些話當然都是講給甄宓聽的,甄薑聞言卻是道:“隻是這娶妻納妾都是父母之命,他自己能做的了主嗎?”


    張氏一聽,頓時滿心的歡喜也是去了大半,雖然袁熙答應的好聽,可是做主的還是袁紹啊。要是袁紹不同意的話,她女兒還是隻能做個妾室,做妾室又不會女紅,那還不得被正妻欺負死?


    “那這可怎麽辦才好?”張氏也是有些著急,本來嫁女是一件喜事,可是她這個女兒卻是讓她操碎了心。


    甄薑想了想道:“妹妹她不是最善詩文嗎?讓妹妹給那袁公子出個文章題目什麽的,要是他能答出來,說明也是個懂詩文的人,妹妹嫁過去肯定也吃不了苦頭。要是他答不出來,想必也會明白意思,知難而退!”


    張氏聞言猶豫不決,畢竟是定好的婚約,人家都進家門了,你這時候再來這麽一套也是說不過去的。但是要這麽迷迷糊糊的把女兒嫁過去,那也是她的骨肉,總是少不了擔心。


    張氏還未說話,桌子旁的甄宓卻是停下了筆墨,開口道:“這是父親定下來的親事,此時哪有變卦的道理,既然袁公子都登門提親了,我肯定是要嫁的。至於以後的事情如何,那隻能看女兒的命了,要是命好的話肯定不會有事;要是命不好的話,也沒什麽好哀怨的。”


    見她說的堅決,張氏也沒什麽好說的,“你要是能這麽想的話,那為娘的心裏倒是安定不少!”


    甄薑卻是笑著道:“妹妹,你就真的不想考考他?要是給姐姐我這樣的人,隨便找個人嫁了也就算了,你那小心思可是有不少,能甘心?”


    甄宓對這個總是喜歡調笑她的姐姐也是充滿無奈,“姐姐,你就別試探我了,今天不管那袁公子是什麽樣的,我都嫁定了!”


    甄薑起身攬住甄宓的肩膀道:“姐姐可不是試探你,你我兩個從小開始,吃住都在一起,如今你一下子就要嫁人了,姐姐還真是有些舍不得。要不你算是幫姐姐出題考考他,要是他能答出來的話,姐姐也一起嫁給他算了,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姐!”


    “薑兒!”


    張氏和甄宓幾乎異口同聲喊了出來,姐妹同嫁一人的情況雖然不算罕見,但是她們娘兒倆都能感覺得到,甄薑這麽做必是為了妹妹甄宓。


    以甄宓的學識、性格最適合的是嫁給一個同樣學識淵博的大學士,而在世家大族中的爭寵內鬥什麽的環境下,必定是屍骨無存。


    而最後史實其實也是證明了這一點的,甄薑是不放心她的這個妹妹,所以才想將自己後半生的生活也一起綁在自己妹妹的身上。不論結局如何,至少姐妹倆還能互相有個照應。


    甄宓眼圈微紅道:“姐姐,你別這樣,婚姻大事不能這麽草率!”


    “所以姐姐才提議讓你考一考他嘛,要是他能通過的話,姐姐才能一起嫁給他呀!”甄薑笑道,她這麽說其實就是將選擇權交到了甄宓的手上。


    要是想讓姐姐一起呢,題目就出簡單一點;要是不想讓姐姐一起呢,題目自然就出難一點,當然這裏的大前提是袁熙的文學水平算是比較正常。


    張氏也是開口道:“薑兒,你真的想好了嗎?”


    甄薑道:“我和妹妹也是負累兄長多年了,本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既然是袁氏公子,要是人品才學都沒問題的話,何不幹脆跟妹妹一起嫁給他?這樣兵荒馬亂的年頭,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


    張氏和甄宓聞言都是心中傷感,如今畢竟比不得那太平的年份,聽說連皇帝都被攆的到處亂竄。她們普通的娘女之間,或許真的是一論婚嫁既成永訣。


    娘兒三個竟是在房中抱頭痛哭,過了許久才止住。


    甄薑問道:“妹妹,你想好出什麽題目了嗎?正好讓娘親帶出去給那袁公子看看!”


    甄宓想了許久,來到桌旁提起毛筆,而甄薑則是在一旁為其研墨。她雖然不懂妹妹寫的是什麽,不過看著一個個纖細明麗的字跡出現在紙張上,她還是忍不住的高興。


    等著墨跡完全晾幹,甄宓這才將紙張疊起來交到張氏手中,說道:“娘親,你將這首詩帶給袁公子看,且看他如何應對!”


    張氏鄭重的將寫滿詩文的紙收了起來,這紙張雖是輕薄,可是關係到她的兩個女兒啊!


    卻說甄府外堂,甄儼也是依著張氏的意思安排宴席,他雖然官職小、俸祿也不高,但是嫁的是自己的妹妹,這個排場他怎麽也要頂起來。


    在席間,甄儼稍談了幾句家事之後,也是將問題牽扯到時局上,看袁熙的看法。


    袁熙也不隱瞞,就將自己離開鄴城,獨自前往上黨擔任縣令的事說了出來。


    甄儼卻是大為不解:“如今令尊袁公也是坐擁三州之地,黃河以北近乎都是袁氏的天下,你此時不再令尊手下討個刺史來做,為何非要跑到張楊的地盤去?”


    這甄儼雖然也關心國事,但是眼光還是停留在一個普通層麵上,並沒有什麽特別獨到的見解。但是這也是正常的,他本就遠離冀州,更不曾直接接觸袁紹,所以做出的判斷也是很常規的。


    袁熙此時也不想太多提及自己的想法,隻是笑道:“小弟我自知本事有限,哪是當刺史的材料,能將這個縣令做好就已經很滿足了!”


    甄儼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也就是閑散的扯了一通,正好張氏從甄宓的閨閣出來。


    袁熙趕緊起身相迎,張氏對他的禮數還是十分欣賞,拿出甄宓準備的詩文道:“我那女兒從小就好詩文,聽說顯奕你也是精通這些的,就擅自寫了點東西,說是想讓你看一看!”


    一旁的甄儼聞言卻是臉色稍變,開口道:“妹妹她不懂事,喜歡瞎拽文,娘怎麽也跟著一起瞎鬧!”


    畢竟作為那個時代的人,都喜歡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理論,他自然害怕自己這妹妹還沒出嫁就不招人喜歡了。


    袁熙卻是十分有興趣,他本就知道甄宓是個才女,同時期的還有個就是蔡文姬蔡琰,但是蔡琰就在今年被匈奴入侵擄掠到北方去了。


    “兄長不必介懷,在下早就仰慕令妹的文才了,正好借此機會看看我能不能入得她的法眼!”袁熙笑著接過滿是墨跡的紙張,撐開一看,隻見筆記纖細卻暗藏鋒芒,字體優美,意趣盎然。


    觀字如觀人,就這字跡也是足以甩他十八條街了,再看內容。隻見上麵寫道: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這首樂府詩詞並非是她所作,乃是西漢卓文君的《白頭吟》,據傳說,司馬相如發跡後,漸漸耽於逸樂、日日周旋在脂粉堆裏,卓文君忍無可忍,因之作了這首《白頭吟》。


    而此時甄宓用這麽一首詩,似乎既表明了夫妻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相思相守,又有一種告誡之意在其中,希望袁熙不要沉湎於安逸享樂之中。


    袁熙猛然覺得這樣的女子縱然不漂亮又如何,那也必定是一個好妻子,是一個難得的妻子。當即對著一旁的甄儼道:“兄長,可有筆墨?”


    “有,當然有!”袁熙的反應可是讓全家都高興,就害怕自家女兒(妹妹)嫁給一個不懂文墨的,到時候肯定遭罪。但是眼下袁熙的表現,顯然也是深諳此道的。


    甄儼叫人撤去酒菜,又是奉上筆墨紙硯伺候,袁熙興致勃勃但一提起筆來就犯難了。不是因為不知道寫什麽,而是因為自己的字與甄宓的想必,實在有些難以入眼了。


    算了,袁熙深吸一口氣,將狼毫吸飽濃墨,便在紙上刷刷的寫起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一首同樣也是漢朝的詩文,乃是蘇武出使匈奴時留別妻子之作,名為《留別妻》。雖然恩愛纏綿但是我也要為國遠行啊,既道明了夫妻感情的真摯,同時也隱含迴答了自己不會沉溺溫柔鄉,繼續要為這破敗的國家做事。


    寫完之後,袁熙想了想又是寫下一行小字“字跡鄙陋,有礙觀瞻,還望見諒”!


    一旁的甄儼早就拍手稱讚了,這年頭雖然不一定每個人都有很好的眼光,但是每個士子對詩文都還是十分有研究的。這兩首詩本來沒什麽聯係,但是拿到此情此景,其中的意趣就顯得十分明朗了。


    見到兒子開口稱讚,張氏心中的大石也是落下,可惜的是這下子兩個女兒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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