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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滎陽,李府。


    王伯當和沈落雁坐在書房內,有些忐不安。


    書房門開,兩人霍然站起。動作過猛,牽動了傷口,兩人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因為極力忍耐,更顯得聲音壓抑。


    “伯當、落雁,你們身上有傷,還不趕快坐下!我們之間用的著這些虛禮嗎?”隨著話音走進來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這人的相貌給人感覺不怒自威,尤其是那雙眼睛神光畢現,仿佛可以一眼就看穿你的內心,可是他的聲音卻是低沉柔和,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此人正是蒲山郡公李密。三十五歲的他給人的感覺非常成熟穩重。緊跟著他走進房中的是李密的另一位得力助手祖君彥。


    “老師(密公)!”王伯當和沈落雁站在那裏,仍然不可坐下。


    李密走上前,把兩人按迴了座位:“坐下說!坐下說!”


    “老師,我給您惹禍了!”王伯當低著頭。


    “伯當豈是莽撞貪財之人,如此做定然有深意!”李密微笑著看著王伯當。


    “老師明見!”王伯當這才抬起頭來說道:“早幾日,我們通過飛鴿傳書已經得到了消息。那群人中為首的吳浩既不知道他是何方人氏,也不知道有什麽背景。隻知道他到曆陽之後兩三天之內使得“蝶公子”陰顯鶴,以及原本在濟州一帶的綠林好漢尤俊達、程咬金等人奉他為頭領。”


    “蝶公子陰顯鶴乃是最近幾年在東北一帶出名的年輕劍客。此人亦正亦邪,但是下手狠辣,而且向來是獨行俠!”沈落雁在一旁介紹。李密不置可否,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王伯當繼續。


    “之後,他們就救下了翟無暇。突厥方麵自顏裏迴以下共四十九人全部身亡。然後他們一路向襄陽進發,據說是為了去尋找陰顯鶴失散了十年的妹妹。一路上他們裹挾了不少遊方郎中和草頭大夫。到後來發展到連這些人的直係家屬和弟子、藥童、夥計也一並帶走了。總共大約帶走了兩百餘人。到了襄陽之後,他們和梅花門大打出手,並殺死了其門主古樂。可是“蝶公子”陰顯鶴找到其妹之後留在了襄陽,不願再同來滎陽。而且他們把從突厥人手上繳獲的馬匹基本上也都留在了襄陽!”此刻如果吳浩在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王伯當在短短十餘日之內,在沒有現代化的通訊工具的情況下,能把情況了解得如此細致,已經足以讓他大冒冷汗了。


    王伯當看見李密還是沒有說話,於是繼續說:“得到這些情報後,我當時就覺得此人不同凡響。於是在見到他之後,我就靈機一動,以劣馬索換其寶馬,看他如何反映。現在看來,此人比我原來想像中還要出色,所以我認為老師一定要招攬此人!”


    “噢?”李密看了王伯當一眼,讚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伯當進步不小,心胸如此寬廣,我心甚喜!”


    王伯當見李密沒有正麵迴他的話,就又一次的站了起來說道:“古人說,凡“忠,義,仁,信,禮,智,勇”俱全者,大英雄也。這吳浩強敵在側,為救下屬,果斷出手,義也;出箭隻射伯當之臂,仁也;遭遇顏裏迴突擊,迎槍而上,勇也;部屬離開,沒有一絲留難,反贈財物,信也;臨來之前,預先與襄陽留下後路,智也;和我軍已起衝突,前途暗淡,卻仍然堅持護送翟無暇到滎陽,信也;其人又深受屬下敬重,且頗有才學,必是知理之人。如此,“義,仁,信,禮,智,勇”六者俱全者豈會是不忠之人?老師,如得此人,必如虎生翼一般!”


    “看來伯當對他的評價很高啊!”李密還是不表態,隻是笑。


    一旁的祖君彥忽然開口說道:“可是如果他不肯為密公效力呢?”


    王伯當毫不猶豫地說道:“殺之,並且要快,決不能讓他投靠翟讓,否則他將是我們今後的大麻煩!”


    李密把頭轉向沈落雁。說道:“落雁以為呢?”


    沈落雁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密公,你還記得落雁還記得初次見到密公時的情景嗎?”


    李密先是一愣,然後說道:“當然記得,那是去年六月間的事。大龍頭讓我去遊說河南地區各小股義軍歸附瓦崗。落雁不但率領部曲毅然加入瓦崗,而且不辭辛苦奔波於各山寨之間。而這些部隊正是如今‘蒲山公營’最初的力量,今日大龍頭剛剛正式答應讓我另創一營,號‘蒲山公營’,說起來落雁當居首功!”


    沈落雁擺了擺手:“密公過譽了。落雁不過是跑跑腿而已。”


    接著她輕輕的拂開額前的秀發,用一種慢悠悠的口氣說道:“我還記得初見密公之時,密公的隨從不滿十人,將領隻有伯當兄一人,您知道我為什麽毅然投奔於您的帳下嗎?”


    這話說得李密臉上一紅。王伯當和祖君彥都想站起來開口阻止沈落雁。李密擺了擺手:“不瞞落雁,這事情也困惑了我很久,為什麽你當時二話不說就決定投奔瓦崗了呢?我後來才知道就在一個多月前,世績還曾經派人去過你的山寨,結果被你拒絕了。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落雁如今能為我解惑,正是求之不得!”


    “若論行軍打仗,密公或許不如世績。可是如果說到對局勢的把握以及如何處理政務,世績和您的差距那是拍馬夜追不上。您的才學和對時事的見解是我見到的最高明的人。不過,促使我毫不猶豫的投奔於您的主要原因是您身上有王者之氣!”


    “哈哈哈!”李密大笑:“李密向來不信鬼神之說!”


    “密公,無論您還是不信,我都要說。早年間,我學過相術。我的師傅人稱相王。可惜我未學得其一二,他老人家就過世了。師傅臨終時說,命運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相麵之術,關乎天機,天機一露,性命不保,還談什麽替人相麵。所以,相麵之術,不學也罷。隻是又說不久之後,天下大亂,他希望我能尋得明主,救天下於水火之中。所以他最後特傳我望王氣之術。當日一見密公,我一眼就認定你就是明主,也就是因為您身上附有王氣!”


    沈落雁這麽一說,包括李密在內的三人雖然是半信半疑,但是這畢竟是件好事。所以三人微笑。


    “可是,師傅也說了。人的命運是在不斷變化的,有王者之氣未必就一定是天下之主!”沈落雁猶豫了一下,說道:“而且,我又遇到了一位身附王者之氣的人!”


    “你是說那個吳浩?”李密這下皺緊了眉頭。。


    王伯當和的祖君彥異口同聲地說道:“殺了他!”雖然說他們未必相信沈落雁的話,但是他們絕對不希望有人威脅到李密。


    “那倒用不著!”沈落雁搖了一下頭:“他身上的王者之氣還淡得很。而且他畢竟是翟無瑕的救命恩人,我們已經和他有了摩擦,殺了他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至少短時間內還不能這麽做。昨日我又特地給他卜了一卦。結論是初九:潛龍,勿用。”


    “潛龍勿用?”李密問道。


    “是。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世而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此人現在正是韜光隱晦待機而動。他到瓦崗來,正是要尋找時機。我們隻要不給他任何機會,那他就隻能繼續等待。所以我認為如今既不能殺他,也不能讓他離開滎陽,最好把他閑置起來。待到解決了翟讓,如何處理他就不在話下了!”如果吳浩聽見了他自以為對他一見鍾情的沈美女的這番話,一定會氣得口吐白沫。


    李密這個時候重又恢複了鎮定,捋了捋顎下的胡須,說道:“鬼神之說不可信,相麵之術更不可峙。當然落雁的忠心還是值得嘉許的。至於那個吳浩嗎?此人無名、無勢,又無顯赫的出身和蓋世的武藝,卻能在旦夕之間能讓陰顯鶴、程咬金、尤俊達這樣的人奉他為主,可見此人必有不凡之處。而且這樣的人,這樣的本領豈是甘願久居人下之人。所以對於落雁的建議我還是同意的。一定把他留在瓦崗,而且要把他閑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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