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雖是一介女流之輩,但她說話鏗鏘有力字字如釘,四周百姓官員家屬聞者無不落淚,這樣一位丹心碧血,分濁揚清的禦史,被奸詐的糧商打傷豈能就這樣算了!


    王安石親自扶起張氏說道:“天理昭昭,必將還壽禦史一個公道!”說完便從朝服上撕下一塊衣帶讓人取來筆墨,在虞侯的背上筆走龍蛇,最後掏出隨身的印章蓋上矬子遞給差人道:“速去請龍圖閣大學士同知開封府事的包拯前來!”


    雖然他憤怒異常卻沒有被氣昏了頭,這件事本就該交由開封府審理。作為相公的王安石可不想得罪包拯那樣的老頑固,一個執著起來連官家都不怕的人,誰敢輕易得罪?


    顏大拿了王安石的衣帶便向一旁的車馬行跑去,東十字大街在內城之東,而開封府卻在西麵的浚儀橋街,如果不騎馬匹何時能到?


    從車馬行中借來一匹馬曾經是禁軍的顏大翻身上馬向開封府而去。在馬上的顏大高唿:“官差辦事閑人避讓!”一路上的行人紛紛躲避,虞侯在東京城的內城中騎馬本就是違規,但是如遇緊急情況便能享受這種退避三舍的感覺。


    隻用了半個時辰顏大就已經抵達開封府的府衙,剛剛下馬便聽到有人大喝道:“內城縱馬飛馳該當何罪?”


    顏大高聲反駁道:“緊急公務相公鈞旨!小的特來請包龍圖前往東十字大街審查殿中侍禦史壽俊遠被害一案!”


    “什麽!近山兄被害?!”


    顏大忘記開封府的旁邊便是禦史台,這些個禦史可極為團結,現在聽說壽俊遠被人打傷那還了得?剛想快步走進開封府避難就被人拉住腰帶。


    “到底發生何事速速道來!”那位禦史也是聰明直接拽住顏大的後腰帶不撒手。


    腰帶被抓,顏大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隻能快速的把事情大概說一遍,沒想那位禦史聽完他的話大喝一聲:“欺人太甚!賊子焉敢如此?!”說完一推顏大便快步走迴禦史台。


    顏大見他走了便進了開封府,對門口的衙役問道:“我乃巡城虞侯顏大,受王相公鈞旨來尋包龍圖,不知龍圖可在府中?”


    衙役笑道:“你來的不巧,大府剛剛進宮麵見官家去了!如果是相公鈞旨你速去宣德樓叫人傳去便是。”


    顏大一聽隻得迴走宣德門,畢竟他沒有直接進入皇城的資格。


    路過禦史台的時候隻見一幫禦史正向外走來,個個急赤白臉的樣子嚇了顏大一跳,好家夥這次丁家是倒了黴,居然捅了禦史台這馬蜂窩!


    禦史中丞耿成文,本身就不是好相予的!整個東京城誰不知道耿老爺子的大名?他帶著一幫人怕是要去東十字大街找丁家的麻煩去的。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顏大毫不猶豫的拍馬加速衝了過去,直奔宣德門而去,趕緊交了手中王相公鈞旨也好早早迴去複命不是。


    禦史台出門行至百步便是宣德門,顏大趕緊下馬,這是禦道萬萬不能找死,皇宮大內這才剛消停了幾天,皇城上的禁軍可不會對人手下留情,凡庶人皂隸不得靠近,否則立斃與皇城五丈之地!


    顏大在皇城上八牛弩的瞄準下慢慢的向門口走去,用力的舉高王相公的衣帶大喊道:“小人是巡城虞侯,特奉王相公鈞旨請龍圖閣大學士知開封府事的包龍圖前往東十字大街!”


    皇城下的禁軍走來問道:“相公鈞旨何在?”


    “這便是!”顏大說完便遞上王安石的衣帶。


    禁軍看了看便拿好對他說道:“你隨我來!”


    顏大真是欲哭無淚,自己本是一個巡城虞侯,沒想到被禁軍看守在宣德樓的城門下,這叫什麽事?我沒事冒充相公的鈞旨玩?


    正在他等的無聊之時,無意中看見一幫禦史急急的走到宣德門下,二話不說便跪地慘嚎,就像死了爹媽一般鼻子眼淚都下來了,宣德樓上的禁軍也被這些人嚇了一跳,厲害了我的哥!這是什麽陣勢?


    禦史中丞帶著大大小小禦史台的所有禦史跪地長嚎什麽呢?說的話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禁軍的四廂都指揮使楊懷玉連忙從宣德樓上下來問道:“耿中丞這是怎麽了?為何在皇城門口號啕大哭?你們這裏可有專司彈劾殿前失儀的禦史,可萬萬不能如此啊!”


    耿成文顫抖的站起來擺手道:“我等禦史台上下來此嚎哭,是在痛惜我炎宋的祖宗基業和祖宗之法冰消氣化一般歸於虛妄!炎宋江山岌岌可危矣!!”


    聽他這麽說楊懷玉第一感覺是這耿老頭瘋了,在宣德門外嚎哭本就禦前不敬之罪,現在又說出這樣的誅心之言,這簡直是在考驗官家仁心的厚度!


    “耿伯伯!請聽小侄一言,您現在帶人速速離去小侄權當沒看見,再不走怕是……”


    “文人風骨千鈞重!”說完小聲道:“懷玉侄兒這正是我輩青史揚名之時!你是武人不懂這些!萬萬不可壞了我等大事,否則你出門的時候要小心了,說不定就會被監察禦史發現你嘿嘿嘿……”


    這是禦史台的禦史?整個一東京城的黑幫大佬!楊懷玉被他說的渾身難受抱拳行禮後便退迴了宣德樓,他可以肯定的說這老家夥為了留名青史已經瘋了!


    “大哥咱們就這樣看著老家夥尋死?”


    “去稟報官家吧!看來我i還是真的是不適合做文官啊!”


    經過耿老頭的提醒站在皇城上吹著風的他才想明白,這些人是定然不會死的,那個帝王都不會一口氣殺光整個禦史台,隻要他們不死,那麽清流名士的名頭就跑不了。


    何況官家以仁慈著稱?隻要他們站在公理的一邊,官家就不會動他們一根毫毛,反而要在群臣麵前稱讚他們。想想剛剛耿老頭的威脅楊懷玉不禁打了個哆嗦,得罪整個禦史台在東京城中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每當你出門的時候,監察禦史便會像狗一樣的盯著你,進入皇宮有殿中侍禦史盯著你,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大事則廷辨,小事則奏彈。這些都是是他們的權利。


    再強大的人被禦史台輪番蹂躪之後也受不了,前朝的丁相公就是受不了禦史台這樣而自請出外的,前車之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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