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說小梅了,你剛才說把人怎麽了?”


    “哦!信弟,按你的吩咐,我大清早迴去找了兩個人來。他們身手還不錯,人也機靈,以供你不時之需。”


    “是嗎?”我迴憶了半天也沒記得要他迴去找人,不過此時來的還正是時候。“那他們現在人呢?”


    “正在衙外茶肆候著呢。”


    我趕緊壓低聲音道:“哥,這兩個人不能留在衙內,否則一舉一動都會被曹永掌握。你去把他二人安置在城內糜家的商號裏,表麵上做個夥計,讓他們暗中聽命行動。”


    “好!”


    見他轉身要走,我接著說:“哥,行事隱秘點,小心別被人跟著。迴來後到檔子房就能找到我。”


    檔子房,也就是檔案室,是各級機關最為重視的基礎建設之一。漢時全國各地已普遍使用紙張作為記錄載體,所以上至皇室宮闈,下到各地縣衙,都對檔子房的建設尤為重視。檔子房一般選在向陽的高地處,為了保持幹燥,幾乎都用厚重的巨石鑄成。時值盛夏,這裏卻也成了不錯的避暑勝地。


    我到這裏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為了彭城國誌。隻要能夠通讀,我的竹派上彭城地區的地圖都會顯現,這樣也就能更好的預測馬賊根據地的位置,這是迄今為止我認為竹派最有用的用處了。


    一頭紮進檔子房,這一待就是七天。我一不理政事,二不赴宴,反而把曹永他們搞得稀裏糊塗,都認為我是個讀書讀傻了的呆子。除了一日三餐由小梅捎帶外,平時我也隻許童無涯進來。這種秘而不宣的狀態反而最為引人起疑,可也有個好處,那就是成為常態後,別人對你關注隻會越來越低,漸漸地我們就成了兩個透明的人。


    這些日子,我每天都盯著竹派研究地形,總算是發現了一些線索。彭城地界雖大,卻並不難推測。無論山賊響馬,若要築寨,必會選擇隱秘、險要的山區,以防官兵突襲。整個彭城國大部分都是平原,唯有西北三十裏外有一座規模並不算太大的山脈,名曰泉山。雖不似五嶽名山那般艱險難行,但從地圖上看,也確實能找到一兩處適合修建山寨的地方。


    “哥。”我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對童無涯指著竹派說:“如果我沒猜錯,這兩個地方,其中一處必然是那批響馬駐營所在。晚上,你去趟糜家商號,讓他二人去這兩個地方探探,務必小心。”


    童無涯一開始也對竹派這東西甚是覺得驚奇,我絞盡了腦汁才給他解釋清楚。如今,他也有些見怪不怪了。童無涯照著謄畫著地圖說:“好,放心吧。對了,你讓給打聽的事情有眉目了。兩個月前,晉陽城破,張寶也戰死了。不過你說的王國和那個蔣無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嘖!”我伸展了一下酸乏的腰肢,頓覺渾身舒暢了許多。“又讓這老兔子跑了。不過這麽算下來,時間應該吻合,我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這個蔣無氏泄露給淩天嗣的。”


    童無涯奇道:“你不是說在廣宗時用的假名嗎?那個蔣無氏又怎麽會知道你的身份?”


    “許是看到通緝令了吧。若他也有這個竹派,隻要見過我本人或知道我真實姓名,就能從中查閱到我的信息。”看他似懂若懂的樣子,我也懶得解釋,趕緊岔開話題道:“先不說這個了。哥,最近小梅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那。。。那倒沒有。”一提到小梅,童無涯的臉上的刀疤,竟泛出異樣的紅光。“不。。。不過,我也順便打聽了一下的她的身世。”


    “哦?嗬嗬嗬。”我饒有興趣的盯著他道:“那說來聽聽唄?”


    童無涯似是注意到了我意味深長的目光,登時不好意思起來,臉也更紅了,急忙解釋道:“信弟,我可沒別的意思啊,還不是你說她是奸細,我才去特意打聽的?完全是為了你安全著想。”


    “是是是。”這從順便到特意,心思稍細之人也知道是怎麽迴事。“行了哥,我明白的,說吧。”不由笑意更濃。


    童無涯見狀,知道現在已是百口莫辯,隻得歎了口氣道:“小梅原名陳書梅,是上任司徒陳耽的長女。”


    “司徒?”我有些訝然的問:“是位列三公的那個司徒?”


    童無涯點點頭道:“不錯。其父陳司徒,去年曾直諫十常侍勾結黃巾想要謀反,並力挺劉陶,被靈帝以誣陷忠義之名下了大獄,給抄了滿門。小梅與其年幼的弟弟被發配至嶺南為奴,而陳司徒伉儷,則在今年年初已被十常侍害死在獄中。”


    “哦。”我沒想到小梅出身如此顯赫,父親更是以直諫聞名的司徒陳耽,卻是有些出人意料。“哥,你剛才說小梅還有個弟弟?知道後來怎樣了嗎?”


    “這個就不甚清楚了,有人說這陳家公子在路上被官差給推下了懸崖,也有人說被陳司徒的門生半路救了去,總之眾說紛紜。不過還有一個消息比較可信,聽說有人在汝南見過小公子陳耿,如果能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能順著這條線索找到他。”


    我聞言噗嗤一聲樂了,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剛想戲謔一番,忽聽門外傳來一聲極細微的聲響,似是有人踩斷了一根枯枝。童無涯反應極快,躥身來到門前,打開木門右手一探,已擒進來一個人。等我二人看清,同時深吸了一口涼氣。


    擒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小梅。此刻她那俊俏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哭得梨花帶雨,甚是惹人心疼。


    童無涯已經傻了,怔愣的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斷思索著剛才有沒有說什麽泄露意圖的話語,如果被她聽了去,捅到曹氏兄弟那兒,那我的計劃隻能功虧一簣。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小梅忽然翻身跪了下來,衝著我就是一頓磕頭。白嫩的額頭磕得青石地板咚咚作響,沒幾個,腦門上已是紫青一片。


    “哎!小梅!”童無涯趕緊上前拉她,拉了半天竟拉不起來,隻好退而求其次,從後麵摟住她的脖頸,以防小梅繼續這麽自殘下去。


    我滿臉嚴肅的盯著她道:“小梅,你這是想幹什麽?”


    小梅抽泣了半天,平複了一下激動得情緒說道:“奴婢剛才聽到了兩位大人的談話,想請。。。想請大人救救我家小弟。隻要大人肯答應,那奴婢。。。奴婢情願當牛做馬侍奉大人一生!”


    “是嗎?”我緩緩走到她的身前道:“即便讓你背叛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在所不惜?”


    “是!”小梅沒有絲毫的猶豫。“奴婢並非不懂知恩圖報,但也懂得是非曲直。曹大人對我雖有救命之恩,可這一年中,他也隻是拿我當做換取利益的工具而已。為了報恩,小梅已失去了自身清白,幫曹大人扳倒無數的政敵。奴婢自知汙穢不堪,無顏見死去的父母,本想就此苟活於世,及至惡貫滿盈之時。如今,二位大人言及家弟尚有可能存活於世,這使奴婢有了贖罪的機會。隻求大人能找到陳家唯一的獨苗,讓我姐弟二人相見,那小梅縱然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見她說的情真意切,深銘肺腑,就連我也不覺有些動容。思忖了半晌,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哥,麻煩你去門外守著,別讓人靠近,我有幾句話想和小梅談談。”


    “哎!”


    看他跨步邁了出去,我將小梅攙了起來,扶她坐下道:“令尊一生耿直,不畏強權,寧可以死明誌,在下卻是佩服的緊。所謂虎父無犬女,我相信你的心中也有一杆秤,能秤盡天下的公義。實不相瞞,曹宏曹永兄弟與我並無仇隙,也無瓜葛,但他們在徐州地麵搞得民怨載道,已是天理不容。我此次前來彭城上任,就是要想辦法扳倒曹永,如果你願意助我,那事成之後,我願向你保證,一定著人去打聽令弟的下落,無論是生是死,都會給你一個交代,如何?”


    “奴婢願意!”說著又要往下跪,我趕緊一把攙住。


    “好,那你就聽我吩咐行事。”


    十天後,我在相衙大擺了一場筵席。以我生日之名召集了各地各級官員前來赴宴,這也是我自上任接近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宴請眾人。許是曹永的宣傳,底下官員送的禮個個都讓人瞠目結舌。尤其下轄的幾個縣令,出手更是闊綽。


    彭城國下轄八縣:除我們所在的彭城外,尚有廣戚、傅陽、武原、甾丘、梧縣、呂縣和留縣。其餘七縣的縣令都已到場,唯獨武原縣令臧洪托病不來。說起這臧洪,也是個刺頭兒,特立獨行的緊。上次曹永為我設宴,他就借口不來,這次又是一樣。但人家的確把武原縣治理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如此官碑,就連曹永也對他無可奈何。


    相衙正廳的兩側此時都坐滿了人,有些更下級的官員,也隻能在院中設座。我看看差不多了,舉起酒鍾道:“今日諸位不辭辛勞,特意趕來為我慶祝生誕,本官銘感五內。話不多說,咱先飲了此鍾,以表本官感謝之意。”說著領頭把酒幹掉,眾人自然也說說笑笑的一飲而盡。


    “本官初來乍到,政事不通。多虧諸位殫精竭慮,個個政績彪榜,為彭城興旺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區區不才,便替這彭城的百姓,向你們敬酒一鍾。”說完,咕嘟嘟又幹了一鍾。


    見他們都已飲盡斟滿,我端著酒鍾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曹永麵前道:“在我上任之前,國相的位置一直空了許久,多虧了曹將軍一手操持政務,一手嚴把軍事,這才穩定了地區的局勢。即便是我上任之後,曹將軍也一直從未懈怠,將彭城治理得井井有條,你們說,這第三鍾是不是該敬曹將軍啊!?”


    “是啊!沒錯!”底下歡唿聲與呐喊聲連成一片,響徹雲霄。曹永的臉上也十分自得,擎著酒鍾站起來笑道:“大人過獎了,這是屬下應該做的。”說著就要舉杯自飲。


    “哎?”我一把奪過他的酒鍾道:“曹將軍功勳卓著,歐陽信當效仿古人與您共用爵器,這才能彰顯您的意氣風發不是嗎?”接著,把我的酒鍾遞進了他的手裏。曹永早就被捧到了九霄之上,也沒多想,當著眾人麵,笑著便把酒一口氣喝掉。


    “好!痛快!奏樂!”我拍了兩下手掌,頓時琴瑟爭鳴,陣陣美樂將現場的酒興撩至了最高點。


    一隊美女,款動著金蓮,踏著樂點緩步走進了廳中。他們雲袖起舞,如斑斕的彩蝶,穿梭在這酒場之中。領舞之人在燈光的照映下,獨起翩翩,那傾國傾城的容顏,柔若柳枝的身段,白如凝脂的肌膚,無不牽引著在場之人的雄性荷爾蒙。而她,正是小梅。


    我看著美女們曼妙的舞姿,不時扭頭看了看曹永。見他晃著腦袋,似乎有些頭暈目眩,不斷用手敲打著自己額頭,想要保持清醒。待至樂舞結束,掌聲響起,他整個人竟仿佛要暈倒在地上一般。


    掌聲剛歇,童無涯走到我耳邊輕聲說道:“昨日夜間,張闓率眾已包圍了郯城。東海郡衙危在旦夕。”說著,手中杵給我一個小箱子。


    見這箱子,樸實無華,甚不起眼。打開一看,裏麵羅滿了書信,旁邊還有半個竹製的符節。我隨手抖開兩封信,越讀臉色越難看,及至最後竟然氣得我怒火衝天。照著案幾猛然一拍,頓時嚇了眾人一跳。


    我麵色陰沉的走到曹永麵前,乾指罵道:“我以為你是如何的忠君愛國,想不到竟然勾結馬賊屠戮徐州!哼!來人!給我拿下!”童無涯聞言立馬上去把他按住。


    眾人見狀都傻了,也鬧不明白是什麽情況。曹永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他指著我,聲音虛弱的隻有我才能聽道:“你。。。你竟然給。。。給我下了藥。”


    我微微笑道:“一點蒙汗藥而已,睡一覺就沒事了。”


    我起身抖著信對眾人道:“這些信,都是曹永與馬賊張闓內外勾結,殘害徐州諸郡的證據!”說著,我衝小梅擠了下眼。沒錯,這事兒多虧了小梅幫忙。自那日之後,小梅便成了雙麵間諜。一邊幫我們繼續懈怠曹永曹宏的戒心,一邊偷偷尋找曹永作惡的證據。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多次的試探和尋找,她終於找到了曹永和張闓私通的信件。


    “曹永!此事罪大惡極,我現在以國相的身份革去你的彭城令的職務!押往大牢!待我破了賊寇,解了郯城之圍,再親手將你押至刺史大人麵前定罪!帶走!”


    曹永早都被藥迷得暈暈乎乎,哪有力氣反抗,隻能任由童無涯押著往後堂走去。剛走沒兩步,忽然身前擋下了三個人影,他們緩緩拔出了腰間寶劍。我仔細一打量,竟然是曹永手下三名都尉,朱由、彭檢還有王統。他們個個麵帶殺氣,看來一場惡戰已是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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