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廣宗城,雖然不比長安、洛陽等名城壯觀,卻自有它的一番韻味。遠遠看去,它就像一名曆經滄桑的老婦人,靜靜的坐在群山環抱之間,滿麵皺紋的見證著影響大漢王朝興衰存亡最重要的事件。


    月光斜映下,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往城下潛了過去。距離城門大約還有三十步,一支飛箭噗的一聲插入兩人腳前。隻聽城上一人大聲喝道:“什麽人!?”


    “大哥!我們是從白馬渡逃過來的!我叫王從陽,他叫石驚天!煩請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白馬渡的?”那人念叨了一邊,向旁邊的同伴問道:“白馬渡的人不是一個月前就都進來了嗎?怎麽又蹦出兩個來。”


    他旁邊的同伴聞言不耐煩地說:“嘖!你虎啊?外麵大軍圍城,他倆是怎麽混過來的?八成是奸細,亂箭射死得了!”


    那人一想也是,再不答話,張起弓就衝黑影射了過來。其中拿的槍的那個眼尖,長槍急忙一掃擋下了箭隻,大聲喊道:“我們不是可疑之人!去問問何曼頭領,他認識我們!麻煩大哥去通報一聲。”


    “外麵官軍重重!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麽過來的!?說不清楚,我再給你一箭!”


    “我們在外麵潛伏好幾天了,趁剛才官兵調防我們才趕緊過來的,大哥!你快去幫忙通報呀!一會官軍迴來我們就慘啦!”城上之人想想也是,一溜煙往城樓跑去,那也是何曼現在的住所。


    “報!稟何渠帥!城下有兩個人叫門,自稱王從陽和石驚天,說與渠帥相熟,屬下是否讓他們進來?”


    “什麽?”城樓裏閃出一個人來,卻不是何曼,而是何曼的副將黃邵。“渠帥剛剛睡下,有什麽事和我說吧。”


    “副帥,城下有兩個小子想要進城,說是一個叫王從陽一個叫石驚天,你看。。。”


    黃邵一聽,激動的一把揪住那人衣領,急切的問道:“王從陽石驚天!?你確定沒有聽錯!?”


    那嘍囉見狀嚇了一跳,點頭如搗蒜道:“屬下聽得真真的,是這兩個名字沒錯!”


    黃邵略一思忖,說了聲:“走!隨我看看去!”


    我跟白且在城下凍得瑟瑟發抖,為了避免被識破,我倆又換上白馬渡的那身行頭。一身單衣,在零下的氣溫裏那簡直就是用繩命在等待啊!兩個人大男人恨不得抱在一起,用肉體來取暖。


    城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道小縫,隻聽裏麵的人大喊道:“快點進來!哦!別忘了給我把箭撿迴來!”


    我們撿起箭,抄起手,屁顛兒屁顛兒跑進了城。隻見周圍火把大亮,迎麵一個熟悉的麵孔抱手而立,正是黃邵。


    “黃大哥!”我興奮的剛要衝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不成想一把鋼刀先架在了我倆的脖子上。


    我跟白且頓時愣住了,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心想這剛進門就暴露了?沒這麽衰吧!?腦筋轉得飛快,頓時靜下心,臉上一沉問道:“黃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黃邵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大喝一聲:“給我綁起來!”


    白且剛要動手,我急忙拍了他一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於是任由一幫嘍囉把我們捆得結結實實。


    黃邵著人將我們帶到城樓上,一進門,他就把所有人都攆了出去,反手關上了門,拔出腰間鋼刀。


    我見狀大吃一驚,卻強按心頭恐懼,衝著黃邵怒目而視說道:“既然要殺,何不當著的手下動手,也好抖抖你大將軍的威風!”


    黃邵聞言一愣,接著一臉苦笑道:“兄弟啊,你們把黃大哥想成什麽人了?”說著,徑自走到我們身後,用刀割開了我們的繩索。


    我跟白且納悶的對了一眼,都不清楚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又聽黃邵說道:“現在是非常之時,我現在身為把守城門的副帥,豈能對意圖入城的人不聞不問?放心吧,這隻是做給下麵人看的,你倆的為人,別人不知道我黃邵還能不清楚?”


    我倆這才暗舒了一口氣,隨著他走到裏麵的凳子上坐下。就著微弱的燭光仔細觀瞧黃邵,短短幾個月沒見,他人仿佛老了十幾歲,原本年輕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風霜,不禁有些感觸的說道:“黃大哥,許久沒見,蒼老了許多呀。”


    “嗨!”黃邵苦笑道:“要操心的事兒太多咯,每晚還擔心官軍夜襲。不瞞你們說,我現在啊,經常想起以前種地的日子,雖然有上頓沒下頓的,可至少過的安生。如今每天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連個囫圇覺都睡不好,真是生不如死啊。”


    黃邵看到我倆也跟著感歎,馬上強笑道:“別說我了,說說你倆這段日子是怎麽過來的?我跟何渠帥還以為你們死在了白馬渡,真沒想到還有再能相見的一天。”


    “說到這事兒啊,還得多虧了你呢黃大哥。”我也笑道:“當日官兵攻打白馬,為了斷後,我倆一把大火將整個渡口給燒了,當時傷病加身,自忖是逃不了了,就坐在那等死。想不到天無絕人之路,大火一起,反而驚動了渡口旁的那幫饑民。他們本想跑來看看是什麽情況,卻正巧發現了我倆。這幫饑民平時被澤黃大哥的恩惠,一看是曾跟你一起布施的人,想都沒想就把我們收留了下來。”


    我頓了頓接著說:“後來官軍進駐了白馬,發現了我們,多虧這些饑民幫忙打掩護,才沒暴露了身份。官軍的大將軍皇甫嵩,下令將饑民一同帶往上黨安置,我在那休養了好長時間,一痊愈這不馬上過來找你們了。”


    “是嗎?終於有地方收容他們了,看來那個皇甫嵩還算是個好官。兄弟啊,你們既然已經能平安的待在上黨城,又何苦跑來趟這淌渾水呀?”


    白且此時適時的插話道:“我們擔心大哥你呀!在白馬時百般維護我們,我們又豈能棄你於不顧啊。”


    黃邵聞言,感動的流下了眼淚:“好兄弟!有義氣!但是這義氣卻害了你們啊,兄弟。這廣宗已是朝不保夕,三天前連糧都斷了,你們為了大哥,卻把自己置於了死地,是大哥害了你們啊!嗚嗚嗚!”說完竟痛哭起來。


    看他這個樣子,我的心裏就想打翻了油鹽醬醋糖,五味雜陳,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心裏隻是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救他。斜眼瞅瞅白且,見他也盯著我,眼神中透漏著和我一樣的想法。


    我鼓了半天的勇氣,終於說了出來:“黃大哥,既然如此。。。。。。咱不如叫上瓢。。。何渠帥一起。”說到這裏,我使勁喘了口氣,感覺心髒都要緊張的爆掉了。“投降吧!”


    果然,黃邵聽了猛然提高了警覺,息住哭聲,眼光中透出刀鋒般凜冽的寒芒。黃邵右手漸漸按住刀柄,嘴上問道:“你們倆。。。難道是官兵派來的說客!?”


    白且一見這架勢,估計心想反正都暴露了,幹脆表白來意得了,隻聽他說:“黃大哥!都這樣了你還。。。”


    “當然不是!”我急忙打斷白且的話,用最真誠的眼光和黃邵對視著說:“黃大哥,我也隻是聽你剛才的感慨,才想到這一著臭棋,你別往心裏去。”


    黃邵這才放下了戒心,按著刀柄的手也伸了出來,滿臉嚴肅的說:“這話我可以當做沒聽過,但是為了你們好,在何渠帥麵前一個字都不要提起,否則你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一句話說的反而勾起了我們的好奇心,我對白且使了個眼色,白且立馬會意道:“對不起黃大哥,我們一時衝動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不過何帥為啥對投降的事這麽諱莫如深?難道朝廷下旨招安的話,有活路他也不肯走?”


    “沒錯!”此言一出嚇得我們冷汗都流下來了,因為這壓根不是出自黃邵之口,而是從身後的黑影裏傳出來的。聲音低沉渾厚,說話的明顯是何曼本人。


    原來這城樓裏麵還有一進小房間,是專供守將守城時休息用的。我從沒見過城樓,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設計,更沒想到何曼正躲在裏麵休息。幸虧我剛才圓的及時,沒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此刻已被亂刀剁成肉泥了。


    “瓢把子!”我最先反應過來,裝作沒事人似的站了起來,白且也跟著站了起來。


    “嗬嗬,你們這倆臭小子還沒死啊?竟然還能找到這兒來,有點能耐。”何曼笑著從陰影裏走了出來,臉上沒有半分殺氣,這也讓我安心了不少。


    “瓢。。。。哦,不對,該叫何帥啦!嗬嗬,小的還沒恭喜您榮升呢。”


    “恭喜個屁!”何曼佯怒道:“還看不出來啊,老子這是明升暗降了,都是拜你所賜。”


    我聞言撓了撓頭,有些不明所以。何曼笑道:“白馬渡撤退,雖然保住了兄弟們的命,卻也給我這‘截天夜叉’落下個逃跑的名聲。用天公的話講,我這叫戰略性轉移,保存了戰鬥力,該獎。但他弟弟地公就不這麽想了,認為我這是怯戰而逃,該罰。後來人公在裏麵又攪和了一通,於是名義上升我為渠帥,其實給貶成了一個守門官。”說完,他一屁股坐到正中央的交椅上,示意我們也坐下說話。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其實這也沒什麽,有活路就走,這是人的本能。但也不怕實話告訴你們,隻要天公在一天,我寧願與他玉石俱焚,也不會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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