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外。


    晏清依舊站在窗外,聽著屋內傳來的讀書聲。


    昨晚他夜探端妃宮裏,先是迷暈了端妃寢宮裏的人,才將丹藥放到了她的床頭。


    再等藥效過去,使用入夢丹,將自己跟三皇子捆綁起來。


    畢竟,比起皇帝,還是端妃更好把控一些。


    這皇帝有大問題。


    昨天陪三皇子午睡的時候,皇帝來了個突襲。


    按照以前的規矩,皇帝抽查皇子的學習進度,一般都在上書房。


    結果皇帝直接殺到了九州所,還在三皇子的臥室坐著,等三皇子睡醒了。


    本來人小孩就緊張,一醒來,就見到了皇帝坐在自己床邊,嚇了一跳。


    得虧晏清給三皇子預設過這種情景,三皇子倒也沒有之前那般緊張。


    考核完成後,三皇子沉浸在自己迴答得上來的喜悅,但晏清卻瞥到了皇帝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霾。


    按道理,自己兒子才思敏捷、應答無誤,應該高興才是。


    除非,皇帝內心深處並不樂見兒子的出色表現。


    晏清立馬聯想到端妃的寵冠六宮,想到原主的心願。


    總不能是心中早有皇儲的人選,但孩子過於年幼,這才拉了個靶子出來吧。


    可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死去的嘉妃的孩子,平時也沒見皇帝怎麽寵愛,倒是經常去看剛出生沒多久的五皇子。


    難道...?


    想到這,晏清給皇帝奉茶的時候,往皇帝身上貼了一張竊聽符,準備驗證心中的想法。


    皇帝下午倒也沒幹什麽。


    抽查完兩名皇子的學業後,迴到了勤政殿,批了批奏折,聽了幾首曲子。


    晚膳時分,移駕端妃宮中,對端妃和三皇子讚不絕口,尤其是提及三皇子今日的表現,言辭間滿是欣慰與驕傲,對三皇子的聰慧才智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最後以國事繁忙為由,迴到勤政殿批起了折子。


    就當晏清以為皇帝該睡覺的時候,竟然聽到啟動機關密道的聲音。


    沒過一會兒,便聽到了一個略帶驚訝的女聲。


    “宸郎,你今夜怎麽來了?我還道是月華太美,絆住了你前往端妃姐姐那裏的腳步呢。”


    皇帝輕笑,聲音裏滿是寵溺:“渺渺,又在說笑,你的醋意,隔老遠我都能嗅到幾分。”


    “我哪裏敢吃醋呀,不過是個小小的嬪位,怎敢跟天姿國色的端妃娘娘比較,我呀,不過是一介蒲柳罷了。”


    “渺渺,你向來溫婉,何須如此自謙?端妃之美,舉世皆知,但我娶她,完全是因為林家世代忠良,於周朝功不可沒。隻有你,才是我心中無可替代的珍寶。”


    許是皇帝的話哄好了女子,女人嬌笑一聲,“我當然知道宸郎心裏有我和孩子,隻是宮中閑言碎語,難免入耳,說您偏愛三皇子,讓其他皇子成了陪襯。我雖知這非你本意,但心中難免有些吃醋,為咱們的孩子,也為那些同樣渴望父愛的皇子們。”


    “咱們的孩子尚且年幼,需得有一些人在前,為他鋪就一條平穩的成長之路才好。”


    聽到這,晏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皇帝此舉,分明是以端妃與三皇子為幌子,將自己真正的摯愛深藏於這繁複的宮廷之中,避開了外界的窺探與紛擾。


    你我相稱,通往彼此寢宮的地道。


    足以證明他們之間非同一般的親密與信任。


    情感之深,可見一斑。


    而在這後宮之中,育有皇子的嬪位,唯有玉貴嬪一人。


    嘖,


    這皇帝不願得罪保皇派忠臣,就把別人推向風口浪尖,讓他們成為後宮眾矢之的。


    要知道,皇宮裏的孩子,能平安長大已是幸事。


    待孩子們日漸成長,三皇子在各方的吹捧下,早已暗自將皇位視為囊中之物。


    若這時,皇帝再刻意偏愛二皇子或四皇子中的任一方,絕對能引起奪嫡之爭。


    原本穩固的保皇派陣營分崩離析,轉而成為推動奪嫡鬥爭的激進力量,自然就有了懲治的話語權。


    待到雙方皆筋疲力盡,鬥到兩敗俱傷之時,隻能讓五皇子這一看似不起眼的角色,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登上皇位的寶座。


    好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第二天早上,晏清便出去偷偷打聽了一番,玉貴嬪叫蘇渺悠,印證了渺渺的稱唿。


    蘇渺悠,是當今太後的遠親。


    自幼雙親離世,太後還是妃位時,便將她養在宮中。


    兩人一塊長大,稱得上真正的青梅竹馬。


    當皇帝還是一個閑散王爺的時候,蘇渺悠便被太後以格格的名義賜給了自己的兒子。


    因著蘇渺悠溫婉如水的性格與淡泊名利的心性。


    她從不主動爭取王爺的青睞,總是默默地扮演著那個不惹塵埃、近乎透明的角色,避開了許多事端。


    皇帝成功登基後,她成了一個小小的貴人。


    想必,現在她在各方勢力的眼裏,不過是皇帝看在她誕下了珍貴的皇子,才給了一個有封號的嬪位。


    要不是三皇子就在身旁,晏清隻想拍手叫好。


    這皇帝真是將“忍氣吞聲”與“戀愛腦”演繹得淋漓盡致,堪稱一絕。


    ......


    正午陽光正好,晏清正陪伴著三皇子享用午膳。


    隻聽門口的太監通傳端妃駕到。


    三皇子立馬放下筷子,一路小跑到門口。


    “兒子給母妃請安,母妃怎麽這個時間來看兒子,可曾用過午膳了?”三皇子見到久違的母妃,眼眶不禁濕潤,聲音中帶著幾分激動與喜悅。


    端妃輕撫著三皇子的手背,語氣中滿是柔情:“母妃吃過了,隻是心中總是掛念你,忍不住來看看。”


    說著,將食盒置於桌上,隨後揮手示意侍從退下,臉上的神情這才緩和了許多:“在九州所過得好嗎?可還舒心?飲食是否合胃口?宮人有沒有怠慢你?”


    三皇子笑了笑,“母妃放心,兒子一切安好。倒是母妃您,夏日炎炎,切記勿貪涼食冰過多,太醫說了,吃冰多了對身子不好。母妃安康,便是兒子最大的福分。”


    望著三皇子這副小大人的模樣,端妃心中五味雜陳,既感欣慰又略感酸楚。


    曾幾何時,他還是個依偎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孩子,轉眼間,竟已能說出這番話,這份成長背後,定是不為人知的艱辛與努力。


    端妃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從食盒裏端出一盤糕點:“好孩子,母妃給你帶了你最愛的八珍糕,你吃一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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