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這一笑,立馬衝淡了幾分臉上的病氣。


    整個人也仿佛突然有了精神。


    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迴光返照。


    楚家三公子在家裏病了十餘年,極少出門,皮膚有種羸弱的白。


    露在外邊的手背上,血管清晰可見。


    身子也是十分清瘦,仿佛一吹就倒。


    可他的臉,卻是生得很漂亮。


    沒有太過削瘦,好像每一處,都長得恰到好處。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熠著光。


    楚長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有精神的樣子。


    盡管,以往本身也見得不多。


    但從前的楚墨,不會叫他大哥。


    應該說,是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了。


    從他九死一生迴到這個家開始,這位三弟每迴這樣叫他,他都會直接冷眼相對。


    後來,對方就不敢再叫了。


    見到他的反應,也和這個家裏的其他人一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因此,他當即就注意到了,眼前這人的不對勁。


    “你叫我什麽?”


    他緩緩眯眼,問道。


    “大哥呀。”


    楚墨再度牽起嘴角,眼神清亮地望著他。


    “你是我大哥,我這樣叫……不是很正常麽?”


    說完,喉間突然仿佛有什麽衝了上來。


    隻好用袖子掩著唇,咳嗽幾聲。


    “咳咳……大哥,你先坐吧,別站著了。”


    然後伸出細白的手,指了指床邊的凳子。


    “……”


    楚長宴繼續冷眼打量他,一邊踏步走來。


    “看樣子,你的狀態好了不少?”


    這是一種試探。


    “咳咳……我也不知道……”


    床上的青年再度掩唇,咳嗽起來。


    “本以為自己真要死了,但沒想到,還是又清醒了過來……”


    “也許……閻王爺覺得,還不到收我的時候?”


    不錯。


    正常來說,他絕對已經該死了。


    十餘年的毒素,已經深深在他體內紮根。


    這種毒,可是楚長宴當初專門找來的。


    不僅難以令人察覺,更能令中毒者的身體每況愈下,日複一日被病痛折磨。


    當下毒長達十年之久後,就是神仙也難救。


    再厲害的神醫,也治不了這種毒。


    方才他本來在外麵,聽暗衛稟報說楚墨應該是要死了,都沒有生出過要迴來的念頭。


    直到暗衛又告訴他,楚墨竟然醒了。


    這才迴來一探究竟。


    比起死亡,這個人還活著,才是最令他在意的事。


    見他還站在床邊,楚墨抬起臉,又伸手輕輕拍了拍床沿。


    “大哥,你在想什麽呢?還不坐嗎?”


    興許……真的是迴光返照。


    楚長宴這樣想著,終於坐了下來。


    既然這樣,他倒要看看,這人到底還能撐多久。


    沒想到,在他坐下後,楚墨左右看了看,忽然輕笑著說:


    “大哥,其實我知道,你想殺我。”


    此話一出,一股濃重的殺意,頓時撲麵而來。


    楚長宴的眸子裏,泛著幽幽的冷光,像是一條隨時會咬人的毒蛇。


    麵對著這樣的視線,楚墨繼續微笑著說:


    “我也知道,我體內的毒,是你下的。”


    說著,忽而低頭,輕歎一聲。


    “你不喜歡我,所以想讓我死。而我現在,已經時日無多了。”


    話音剛落,床邊的人便是一聲冷笑。


    “原來,你知道?”


    但他是怎麽知道的?


    此刻,楚長宴心裏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


    楚墨又眨眨眼,好奇地問:“可是我想知道,大哥……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不喜歡到,要讓他死?


    好吧,其實他知道答案。


    隻是故意問的。


    “……”楚長宴似乎不想迴答他的問題,隻是麵無表情撇過頭去。


    可楚墨也似乎很執著。


    對方不迴答,他就用盡全力傾身過去,想要抓對方的袖子。


    “大哥,你怎麽不說話?”


    注意到他的動作,楚長宴以極快的速度,將手甩開。


    下一秒,楚墨整個人卻直接栽進了他懷裏。


    空氣瞬間凝結。


    楚長宴身體緊繃,氣場陰鬱,仿佛馬上就會把他掐死。


    “不好意思啊……”


    楚墨揉揉額頭,從他身前抽離,笑容無奈。


    “身體沒力氣,就變成這樣了。”


    “……”


    楚長宴繼續冷冷盯著他,等著看他的迴光返照什麽時候過去。


    可兩人就這麽對視了好一會兒,楚墨的狀態看起來還是那麽好。


    “……哎。”


    隻聽他幽幽歎了口氣,搖搖頭。


    “既然大哥不想說,那就算了。”


    “……”


    楚長宴開始漸漸失去耐心。


    正想開口,楚墨卻又說:“咳咳……大哥,能不能幫我把桌上的藥拿來?”


    他病了這麽多年,平時每天都要按時吃藥。


    盡管那些藥,壓根沒多少用。


    聞言,楚長宴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小子,居然敢指使他?


    一個迴光返照,竟然都變得不怕他了?


    ……有意思。


    抱著這樣的想法,薄唇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笑,起身去將桌上的藥瓶拿來。


    “謝謝大哥。”


    楚墨繼續眨巴著眼睛看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溫和無害的氣息。


    接過藥瓶後,還禮貌地道謝。


    楚長宴卻覺得他這副乖順的麵孔下,一定隱藏著別的東西。


    “大哥,能再把水遞給我嗎?”


    “……”


    這小子,真拿他當下人使了?


    一邊想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把茶杯遞過去。


    當楚墨伸手來接時,故意將手指在楚墨手腕上輕輕一搭。


    而後不著痕跡地收迴。


    楚墨朝他露出一抹看似發自內心的笑,然後把藥給吃下去。


    “說實話,至少我們都是兄弟,不是應該兄友弟恭才對嗎?”


    吃完藥,楚墨嘴一張,又開始說了。


    “雖然大哥你不喜歡到想要我死,可在我眼裏,你都是我的好大哥。”


    “……?”


    楚長宴的視線不由落到了他那一張一合的唇上。


    這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能說了?


    小嘴嗶嗶的,還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最關鍵的是。


    當他繼續等了好一會兒,麵前的這個人,卻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迴光返照。


    事情頓時變得更反常起來了。


    他的這位三弟,楚家三公子,非但沒死,還性情大變。


    察覺到這些,楚長宴終於不再繼續留下耽誤時間,而是果斷的起身離開。


    “去查查,到底怎麽迴事。”


    走到無人處時,他驀然開口,聲線有些沉。


    “是,主子。”


    暗衛頭子淩嵐出現在他麵前,單膝跪地,領了命。


    離開前,淩嵐想到什麽似的,問了句:


    “那主子,還用繼續給三少爺下毒嗎?”


    “暫時不用。”


    楚長宴冷冷道。


    “剛才我探過他的脈。他體內的毒,已經足夠要他的命。”


    簡單說就是,毒素的量已經到頂點了,再繼續下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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