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草,生長在燕赤最危險的山林中。”


    少年麵無表情道。


    “周圍毒物環繞,野獸眾多。”


    “我知道很難取,位置也不好找。”


    溫緹依舊淡定自若。


    “所以才讓你這本地人幫忙,怎麽樣?”


    “……你當真隻是想要月影草?”


    顯然,竺羲還是沒有完全相信他。


    溫緹拍拍手上的灰,皮笑肉不笑。


    “臭小子,我來燕赤還不就為了這個?不然你以為老子沒事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


    “……”


    少年仍在思索。


    溫緹看不下去了,手套一摘,上前就開始扒他衣裳。


    竺羲下意識按住他的手。


    “你幹什麽?”


    “幹什麽?當然是檢查你骨頭有沒有長歪了!”


    溫緹一邊哼笑,一邊繼續手上動作。


    “真是……你們巫教人怎麽喜歡穿這麽多?把自己裹得跟顆洋蔥似的,不悶得慌?”


    這幾天來,他就沒見這小子把衣裳脫下來過。


    如今他一上手,竺羲反抗得越發激烈。


    他興趣頓時更濃了。


    “你小子怎麽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還怕人看?”


    竺羲雙手按住自己胸前衣襟,倔強道:“我們巫教中人……從小便習慣了把自己的身體包裹起來。”


    “哼,我看你們裹起來的不僅是自己的身體,還有心!”


    溫緹言辭犀利,一針見血。


    “……”


    竺羲再度沉默了。


    “你到底想不想好了?”


    溫緹眼一眯,沉下臉來。


    “要是真成了高低肩,或者兩條腿不一樣長,那可不關我的事!”


    “……”


    短暫沉默後,少年終於把手鬆開。


    “我答應你。”


    溫緹繼續上手扒他衣服,一邊有些疑惑地嗯了聲。


    “什麽?”


    “等我迴去把事情了結……就去幫你找月影草。”


    數日來,少年眼中的猜疑第一次有了消退。


    “我會把它取來……交給你。”


    溫緹滿意地摸摸他的頭:“這才對嘛!”


    “……”


    竺羲又恢複了悶不吭聲的樣子,臉也再度撇開了。


    把他的衣物除掉後,溫緹仔細查看了下關節愈合情況。


    “我就說吧,果然還是有點歪,得給你正個骨。”


    “……正骨?”


    “躺下!”


    溫緹拍了下他的肩,一種命令式的語氣。


    “……”


    少年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在他的眼神逼視下照做了。


    溫緹表情嚴肅,伸出雙手,這裏捏一捏,那裏扳一扳。


    從沒在旁人麵前脫光過,竺羲感覺十分不自在。


    好在溫緹給他留了點隱私,用衣物把他中間蓋住了。


    從他緊繃的狀態能看出來,他還是帶有防備心,並沒有完全信任。


    溫緹看在眼中,輕笑一聲。


    “臭小子,發育得挺不錯的嘛。”


    結束後,故意把對方的身體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意味深長地說。


    這小子還沒發育完,卻已經跟他一樣高了。


    而且居然還有肌肉?


    骨架大而結實,一看就知道還能長不少。


    再加上這張線條分明深邃的臉……


    過個兩三年,肯定能迷倒不少人。


    話音剛落,竺羲便立刻將衣服穿上,沒有接他的話。


    一眨眼,少年又重新用這身黑袍把自己裹了起來。


    “哼,知道你臉皮薄,不逗你了。”


    溫緹走迴火堆旁,微微一笑。


    “咱們今天繼續喝蘑菇湯。”


    “……”


    竺羲沒有表情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蘑菇了。


    ……


    這天,溫緹迴來的時候,除了一貫的藥草和蘑菇,還帶了一隻瀕死的兔子。


    竺羲本以為他燒水是為了處理這隻兔子,好用來吃。


    沒想到這鍋水最後還是用來煮蘑菇,兔子反倒被他兩三下救活了。


    “為什麽不吃了它?反而還救?”


    不嫌麻煩嗎。


    旁觀許久後,他忽然問。


    “這小東西主動竄到我麵前,讓我救它,我吃它幹嘛?”


    看著這隻經過治療後,已經能在洞裏活蹦亂跳的小家夥,溫緹笑說。


    “況且兔子這種動物,平時也就吃吃草。本就無害,救了放生就是。”


    “……”


    竺羲仿佛從這隻兔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都說醫者仁心,原來他真是那種會隨手救治一個小生命的人。


    就連一隻兔子,都能分辨出誰是那個能救它的人嗎?


    “來,竺羲弟弟,該喝湯了。”


    溫緹微笑著捧來一碗蘑菇湯,蹲到他麵前。


    “不用謝,記得幫你溫哥哥把月影草找來就行。”


    “……”


    他雙眼一閉,氣一憋,已經懶得掙紮。


    就這麽日複一日,十來天後,他的腿終於好了。


    溫緹的醫術無愧神醫的名號,簡直是妙手迴春。


    就連竺羲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而且,不隻是腿,之前身上的那些傷,竟也都痊愈了。


    甚至連後遺症都沒留下。


    “所以……你真的隻是想折騰我,並不想殺我?”


    看著正在洞口喂兔子吃草的青年,嗓音微澀。


    溫緹沒好氣迴頭,丟給他一記白眼。


    “殺你幹什麽?有好處嗎?真當人人都想殺你啊?”


    這臭小子,果然是有被害妄想症。


    “……”


    竺羲這才意識到,原來麵前的這個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看著兇巴巴的不好惹,還總是用各種奇怪的手段折磨人。


    卻也是真的在幫他醫治。


    否則,他好不了這麽快。


    “你總是魂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麽,又似乎想趕緊迴去。”


    溫緹忽然頭也不迴地說。


    “想來你們教內應該還有要緊事,你還不走?”


    “是……我必須盡快迴去。”


    他緩緩握拳,眉眼間滿是陰鬱,和無法融化的寒意。


    溫緹這才站起來,拍拍手心的草渣。


    “行,去吧。”


    “……”


    走到洞口時,少年忽而停住,轉頭看了看他。


    “……謝謝。”


    終於不用再喝蘑菇湯了,有種解脫的感覺。


    “不客氣,別忘了你答應過什麽。”


    溫緹靠在身後的石壁上,挑了挑眉。


    “對了,它叫什麽?”


    “?”


    竺羲低頭一看,便和從自己衣服裏爬出來的毒蛛對上了眼。


    “……它沒有名字。”


    “哦?”


    溫緹還挺意外,隨口道:“那就叫小花吧,和它的樣子挺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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