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受傷的大毛犯人,馬老板連忙和胖子跑過去。


    “怎麽這麽不小心?媽的,趕快處理一下,還有那麽多活沒幹呢!”胖子一副惡奴的模樣。


    “那個誰……過來,我給你處理一些,弄完繼續幹活,這麽點傷,就不要找大夫了……”馬老板自然是要唱紅臉的。


    把魚刺給受傷的大毛拔掉,隨便拿出一點藥膏,糊弄了一下,找了一塊破布給大毛包紮起來,可不能太細致,太走心就穿幫了,好在謝廖沙正在和幾個守衛吹牛打屁,沒人注意這邊的情況。


    “你是北方來的?”大毛低聲地開始說了一句切口。


    ……


    馬老板卻沒有反應,麵部表情有點呆滯的看了大毛一眼,接著把眼睛一瞪啐道:“麻蛋,什麽北方南方,老子看你腦袋有點方……趕快幹活!”


    大毛看了馬老板一眼,表情複雜地悻悻迴去繼續幹活了。


    從新京監獄出來,和謝廖沙分手之後,胖子向馬老板問道:“怎麽?沒和那個毛子接頭?”


    “接個屁,這個魚刺也是假的!麻蛋,一出口一股大碴子味,差點把我給蒙了……”馬老板沒好氣地說道。


    “就是,這種情況本能反應應該是母語。”胖子也沉吟道。


    “這次應該是鬼子的試探,他們懷疑一切,說不定我們一到新京就被盯上了,所以才有今天這出,不過他們太貪心了,想一石三鳥……”馬老板解釋道。


    “還好你老人家警覺……”胖子歎道,說罷也沒有作聲,悶頭開著車,留給馬老板一些空閑,讓他好好捋一捋思路。


    馬老板心情有些沉重,要是一來新京就被盯上了,自己這次任務恐怕兇多吉少,看來在敵人的重重鐵幕下進行情報工作的確和國統區完全不同。


    不過隻是盯上了倒是兩種可能,一種就是簡單的懷疑而已,另一種就嚴重了,專門針對這次行動,鬼子是放長線釣大魚,準備利用“魚刺”,既抓住魚刺,又破獲兩邊的情報組織,關東軍情報部門果然不是吃素的。


    麻蛋,狡猾的鬼子,好在自己今天沒有大意,首先自己和胖子都化了妝,化妝倒是沒有什麽需要特別處理的,就是掩蓋兩人平時的麵部特征而已。


    而且自己也保持了警惕,沒有貿然和那個假毛子魚刺搭話,要是對了切口,估計今天就很難出來,或者後麵就該有尾巴了。


    就在馬老板心念電轉,抽著哈德門想轍的時候,新京監獄典獄長犬養久智正在給和知鷹二躬身匯報。


    “閣下,目前看來皮草行的人沒有可疑。”犬養久智匯報道。


    “什麽情況?”和知鷹二誠懇地看著典獄長問道。


    “您安排的內線今天給他們對暗號,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這幾天除了幹活沒有一點動作。”


    “情報工作是很複雜的,不能隻看表象!當然犬養君,術業有專攻,這不是你的工作範疇,繼續監視這些人吧。”和知鷹二有些疲憊地說道。


    犬養久智走後,夏目文運敲門進來,對和知鷹二匯報道:“機關長,需要采取行動嗎?”


    “不用,我們的目的是抓住和魚刺接頭的人和他的上下線,現在魚刺是這群人裏哪一個?或者在不在這群人裏還不知道,隨便抓一兩個人那是警察廳那些笨蛋才做的事情。”和知鷹二輕聲說道,對於助手或者所有日本同僚他都是保持了自己一貫的風度和禮貌,對於其他人他則從骨子裏帶著輕蔑。


    “好的,我明白了,我會吩咐各個單位,加強戒備和搜索,盡快找到相關線索……”夏目文運說罷也退出了辦公室。


    夏目文運走後,和知鷹二的頭又有些疼起來,不過比起前兩天已經好多了,工作果然是治療的最好藥物,現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氣拿下魚刺和接頭人。


    還是繼續努力吧,想到這裏和知鷹二拿起電話,接通了憲兵隊的電話。


    “叮叮……”這個時候馬曉光賓館房間的電話也響了,他還是沒有接,電話還是響了兩次,第一次響了兩聲,第二次響了三聲,然後就掛斷了——這是對方的暗號,難道又要去接頭?


    不管是不是,還是得先去看看,叫上了胖子,隨便找了個感冒頭疼的理由報備給了賓館,開著車飛快地前往醫院駛去。


    天陰沉沉地,好像又要下雪了。


    剛停好車,來到醫院大樓下麵,卻聽得樓上“轟隆”一聲巨響,一陣巨大爆炸聲傳來,接著是幾聲槍響……


    馬老板和胖子是職業特工,聽到槍響的一瞬,差點本能的反應,做出戰術動作。


    不過好在馬老板反應較快,現在兩人是關內來的圖揚圖森坡老板主仆二人,可不是特務處的黃金搭檔,兩人連忙站在一旁,惶然地看著醫院大樓。


    就在這時,眼前黑影一閃,一個白色的人影從大樓的樓頂一躍而下,接著重重地摔在了積雪的地麵上,殷紅的鮮血流在了雪白的地上。


    “詹醫生!”馬老板心裏暗叫一聲。


    詹醫生已經沒有了唿吸,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雪地,慢慢地融為了一體。


    天色更陰了,雪花開始慢慢地飄落。


    “圖先生,你們怎麽在這裏?”馬曉光身後傳來那個陰森森的聲音,正是和知鷹二剛剛下了車,快步往大樓方向走去。


    “感冒了,頭疼,過來拿點藥,正好碰上這出,太嚇人了,德彪啊,快扶一下少爺我……”馬老板頭暈地往一邊倒去,胖子連忙將他扶好。


    “這天氣是很容易感冒,大樓現在是封鎖了,你最好不要上去,換一家醫院吧……”和知鷹二說道。


    “謝謝和知桑,德彪啊,我們另找個醫院吧,太嚇人了。”馬老板說著和胖子上了汽車,很快地出了醫院。


    車上,兩人都沒說話,情況不言自明,詹醫生一定是知道自己暴露了,趕在兩人到來之前以這種悲壯的方式給二人和自己的其他同誌預警——不這樣做不足以鬧出大的動靜,不足以讓同伴們知道,而且爆炸也有利於銷毀相關的證據。


    這就是敵後的情報工作,你永遠不知道危險和死亡什麽時候來臨,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


    馬曉光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十年,還有很多像詹醫生一樣沒有在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會以各種方式犧牲,他不確定會不會包括自己和兄弟們。


    但是,時間不允許馬老板和胖子再做考慮了,敵人的強大和縝密雖然也超出了預期,自己肩上的任務容不得自己繼續猶豫,接下來還是要把行動繼續下去。


    ……


    第二天,馬老板和胖子照舊和謝廖沙一起去了監獄監工,不去更不行,貿然這樣打退堂鼓,馬老板自己心裏過不去不說,關鍵更容易引起有關方麵的懷疑,還是一切照舊吧。


    不過今天活幹了一半的時候,剛放過午飯,卻聽到院子外麵一陣喧嘩,聲音大多是俄語,馬老板和胖子自然是聽不懂,卻見下麵幹活的大毛們有些喧嘩。


    向謝廖沙一問,方知這是近日東正教的聖母獻堂瞻禮節將要到來,一些罪名不重又有些關係的大毛們向獄方申請了外麵的神父進來誦經……


    聽到外麵的同胞可以接受主的賜福,院子裏的大毛們不淡定了,紛紛要求也要接受祝福,所以喧嘩起來——萬一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些大毛們鬧事各懷心思,絕大多數都是跟著起哄,這種時候能放放風也是好的,至於對主和聖母是否虔誠就看個人內心了。


    哪些人可以接受主的賜福獄方心裏是有數的,和起哄的大毛們略扯淡了幾句,獄方征求了皮草行的意見,也把這夥幹活的大毛放到隔壁院裏一起接受主的賜福。


    本著好奇的心思,馬老板和胖子,在院門外往裏看了一眼之後,頓時心裏了然——台上這位不是二道溝東正教堂的瓦耶裏神父嗎?


    莊重肅穆的祈福之後,一些虔誠的大毛排著隊去神父麵前開始懺悔。


    “老板,有蹊蹺……”胖子擼著鼻涕遮著嘴低聲說道。


    “啊嚏……我們不要管,什麽都不要做。”馬老板打了個噴嚏低聲道。


    說到這裏,兩人打定了主意,遠遠地蹲在院子外麵,像看西洋景一樣看著大毛們的儀式。


    過了一會兒,前天手受傷的大毛正跪在瓦耶裏神父麵前虔誠地祈禱……


    神父突然睜開了眼睛,按了一下手中的十字架,十字架一下伸出一個鋒利的刀尖,在日光下閃著白森森的寒光。


    趁著眾人驚愕之際,瓦耶裏神父出手如電,一下將刀尖紮在了跪地禱告的大毛的脖子上,神父手法很準,正中要害,鮮紅的血像箭一般激射出來,到處是一片血紅。


    奇變突生,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都沒想到在這戒備森嚴的監獄裏,神父會用如此決絕的方式犧牲自己除掉敵人。


    大毛蘇維埃特工的堅忍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沒有等下麵的人衝到麵前,神父調轉刀尖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變亂一生,所有人都打亂了,隻聽人叢中不知是誰用俄語喊了一聲:“快跑!”


    院子裏所有的大毛一聽,有事沒事的全都亂作一團,當然也不算亂,所有人雖然各跑各的,卻又方向一致,都一窩蜂朝大門方向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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