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園最近多了好多人,加上其他兩個看守所也都快爆滿了,這裏的人都是有特殊身份,或者特殊秘密,不能關在警察廳看守所。


    要是在警察廳那邊,要不就是人莫名其妙的不見了,要不就是悄悄的沒命了,關在特務處這邊安全係數肯定高得多。


    問題是此次事件鬧大了,不光這裏,黨務調查處和憲兵司令部也抓了許多人,有關的無關的都抓了——這樣顯得上麵重視嘛。


    在張府園見到了有些疲憊的老李。


    “長官,那個死人臉沒抓進來,按你的意思隨便問了幾句給放了,進了這裏要出去可難了……”老李說道。


    “辛苦了,其他的沒有兇器的人呢?”馬曉光繼續問道。


    “都放了,安排兄弟盯著呢……不過現在人手可不夠了,要不要調支援?”老李問道。


    “沒支援,大家都忙得四腳朝天……現在出事了,都得擦屁股,整個金陵城都亂哄哄。”馬曉光說道。


    “你去歇會兒,我來替你……對了,小吳呢?”馬老板問道,順手發給老李一支哈德門。


    “還在審那個小鬼子近藤……”老李點上煙說道。


    審訊室內,近藤六兵衛(魯有財)沮喪的坐在審訊椅上,對麵坐的是吳秋怡。


    原本他看到對方居然讓一名女軍官來審自己,有些輕視,沒想到這女軍官也不用刑,進來之後坐下就拿出一遝資料輕聲細語的念給自己聽了起來——全是自己的背景資料。


    作為一名間諜,近藤有被捕的心裏準備,也有麵對刑訊的技能和勇氣,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什麽都沒做對方卻已經把自己的底抄得幹幹淨淨。


    對方連自己家養的狗叫什麽名字,這段時間去了哪些地方,前天晚上吃的什麽……都事無巨細地念給自己聽了。


    近藤覺得自己被扒得一絲不掛,赤果果地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一點秘密沒有,這比殺了他,或者酷刑加在他身上都難受。


    “就這麽輸給一個女人?我不甘心!”近藤六兵衛在心裏大喊,他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


    他不知道他是輸了,但是不是輸給一個女人,而是兩個女人——他的底細早就被查得清清楚楚了。


    盡管不甘心,自己的底都被弄得比水洗過都幹淨,近藤六兵衛隻能交代了,不是他想說,是真的受不了這種羞辱的滋味。


    馬曉光幫老李審完江口秀夫,現在審訊室外,他看著吳秋怡舉重若輕、應付自如,也就沒有多事了,就站在門外點上煙抽著。


    又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吳秋怡結束了審訊,讓梁爽帶著近藤去了監室。


    “辛苦你了。”馬曉光看到吳秋怡出來,有些歉然地對他說道。


    “不礙事,現場當時那麽亂,你怎麽樣?”吳秋怡關切地問道,現場的馬曉光可不是安保人員,當時他的身份是記者呢。


    事發後兩人按照事先製定的預案各忙各的,現在才見著麵呢。


    “我沒事。”馬曉光掐滅了香煙說道。


    正說著話,那邊負責審訊島本兄弟的老陳和老屠走了過來。


    “這兩個是兄弟,日本陸軍憲兵特高課的特戰隊員,不是專業情報人員,主要任務是負責刺殺……”老屠出聲匯報道。


    “大家都辛苦了,通知下去,今晚就休息,明天再繼續。”馬曉光出乎大家意料的給眾位兄弟們放了假。


    看著有些暗自高興的的兩個遠去的同僚,吳秋怡也如釋重負的笑了。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還是要迴報社的,組裏的工作還要辛苦你,那邊的事情還沒結束,刺殺的事情你也不用把自己弄得太累……公務而已,按部就班就行了,活是黨國的,身體是自己的……”馬曉光不知怎麽地變得囉囉嗦嗦,不斷地給吳秋怡叮囑著。


    第二天一早,出了家門,街上的報紙到處是頭條新聞和號外,無一例外地報道了昨天的血案,一個個極其醒目的標題,比如“中央震驚”、“全國震驚”,比和後世的“早上九點,突發大案”視覺衝擊力大得多,有些還配有照片,端的是觸目驚心。


    整個金陵城現在是雞飛狗跳,一地雞毛,滿城風雨。


    昨天中午,由於死人臉被特別行動組的人逮住問話,馬曉光還先一步迴來編輯部,交了照片,借口尋找史主編就出去了正好幹特務處的活。


    現在特務處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得繼續在報社和死人臉耗著,對於馬曉光來說這才是正事。


    “啊呀,小馬,史主編迴來了,剛剛來上班了……”王大爺一看到馬曉光就給他通報了最新的情況。


    “哦,史主編迴來就好,我昨天可是到處尋他……”馬曉光笑著說道,麵上欣喜的表情好像聽到了久別親人的音訊。


    馬曉光很快地來到死人臉辦公室,敲門進去後關切地問領導的情況。


    “謝謝你有心了,沒事,也就是例行問話,畢竟出了大事。”死人臉略客套了兩句,還是恢複了麵癱表情。


    馬曉光又和死人臉扯了幾句閑篇,最後以躲避相關單位追查和為天馬洋行弄廣告的名義,申請去滬市出差,沒有比這個理由更合適的了,馬曉光要不申請,死人臉也會安排他跑路——這種情形下,多一個知情人,就多一份危險啊。


    死人臉難得的沒有墨跡,大筆一揮就同意了他的出差申請,還批了二十元的出差費用。


    沒有比這個理由去滬市更好的借口了,無論對報社還是特務處來說。


    馬曉光也知道誌士孫風明已經犧牲了,逝者已矣,現在需要的是為活著的人多做一些事,迴到湖北路65號收拾了一下,帶上一些隨身物品,來到了下關車站。


    還沒走到購票處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女特務黎夢芸。


    這次不是碰巧,是特意讓黎夢芸去滬市,有些事情要未雨綢繆,以後的主要戰場都在滬市,女特務的才能不能浪費。


    這次馬曉光買的的二等座位,既不像頭等包廂那麽奢華,也不像三等車廂那麽受罪,也能避免了一些問題。


    女特務這次沒有特別刻意打扮,執行任務呢,關鍵時間也非常倉促。


    列車緩緩的啟動了,看著遠去的金陵城,馬曉光心裏一片陰鬱,有些事情知道是注定的,明明知道一定會發生自己卻無能為力,這就是曆史,這就是現實……


    一路上,好像知道馬長官雖然表麵雲淡風輕,其實心裏頗為不爽,黎夢芸隻是獨自翻看著雜誌,除了吃飯的時候,都沒打擾過馬曉光,任由他靜靜地坐著。


    晚上快八點,火車到達了滬市北站,暫時離開了滿城風雨的金陵,也讓馬曉光可以冷靜的想想下一步的行動。


    沒敢讓女特務去四明邨——那是特務別行動組的安全屋,還是要和天策情報組分開的。


    兩人去了虹口熙華德路5號日式旅館——豐陽館,要了兩個單人間。


    虹口以後是和日諜的主戰場之一,先熟悉一下吧。


    第二天一早,馬曉光先出門了,他要盡快找到王亞喬,事情刻不容緩,至於黎夢芸昨天已經交代了讓她去聯係小澤孝一郎,常規性的情報交換和聯絡是必須的,要不脫離組織久了,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化裝的道具是黎夢芸提前給的,原本女特務要親自給馬長官化裝,好說歹說最後是以美女要睡美容覺的名義才勸住,要不一起近距離接觸一個多小時,不符合新生活運動的精神。


    別說,女特務做的道具還真不錯,馬老板裝扮上之後整個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齙牙小老頭,樣子十分猥瑣和英明神武的馬長官完全是兩個人。


    這次馬長官相信女特務沒有整自己,這樣子出門的確不引人注目,而且就算認識的人乍一看也不易認出來,符合馬長官一貫低調的宗旨。


    很快來到了斧頭幫的秘密堂口,好在斧頭幫沒有洪門那麽繁複的切口,要不原本就有些急躁的馬長官就要抓狂了,好在隻是簡單問了一下約定的暗語,幫眾就把蒙著眼的馬長官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宅院。


    王亞喬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馬曉光來得如此突然如此之快,看著馬曉光手上的香燭紙錢,心裏又是一沉。


    “孫義士已經殉難了……他的家眷我已經安排兩位江湖高手護送,護送的人身手很好,不會有什麽問題,為了安全,你我都不會告訴,你的斧頭幫也不是鐵板一塊……”馬曉光語氣沉重地對王亞喬說道。


    說來也怪,二人也隻是見了一麵,馬曉光卻一點也沒有在王亞喬麵前裝,就像麵對一個多年的朋友,直接就說了實話。


    王亞喬也沒有否認馬曉光的話,隻是接過來香燭等物,默默地擺好……


    二人擺好香案,點燃香燭……


    ……


    祭奠完孫風明,兩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王亞喬先開了口:“馬先生,多謝示警,我會盡快聯絡另外三位兄弟,讓他們不要露麵。”


    “讓他們避一避,我會再和你聯絡,安排他們的去處,相信我,這幾年不要讓他們在華夏……”馬曉光沉聲道。


    王亞喬沒有說話,卻重重地點了點頭,也許他在反思這次的犧牲到底值不值得。


    “對了,王先生,當心身邊人!”馬曉光臨別異常鄭重地對王亞喬說道。


    離開了斧頭幫,馬曉光心情平複了許多,卻仍然有些低落,就這麽在街頭走著……


    大約過了快一個小時,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虹口北四川路新東方劇場門口。


    劇場應該是有新的電影上映,馬曉光本沒有心思看電影,但是一抬頭不經意的卻看見了兩個有點熟悉的身形——死人臉史主編和老狐狸杭城領事鬆村藏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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