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謙當然不知道喬菀為什麽慶祝這個日子,如果當初她被丟進海裏的時候知道一個月後的今天會落得這般田地,她寧可在那時候就深眠於海底,那現在就不必承受被欺淩到唯有保持沉默的離別。


    耳邊,滑過黎子謙略帶不安的嗓音,讓他的聲線一下子更加低沉:“你到底怎麽了?”


    喬菀睜開眼,不顧心髒的劇痛笑得太美:“子謙,我想喝酒,你陪我好嗎?”


    蠟燭燃燒著,火苗一直在跳躍,4根蠟燭照耀出的光,微弱又神秘。


    黎子謙沉默了幾秒,臉色在潛移默化下變幻,有些嚴厲得質疑了句:“你很少喝酒的。”


    她的心裏一驚,兜迴了之前的話茬,聳了聳肩耍無賴般捏捏他的鼻子:“這個日子那麽特別,不值得慶祝嗎?是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難道,你是個惜酒如命的人,不會是不舍得把你的珍藏拿出來和我分享吧?”說完還故意斜睨了他一眼。


    聽到她的解釋,先前的不安才散去,神情漸漸平和:“你是嫌棄我太安生了,現在隻能吃酒的醋?”


    她淡淡一笑:“難得想喝次酒,如果你灌不醉我,那我會鄙視你一輩子的。”


    一個笑容背後藏匿著多少淚水,誰會知道?


    他一聽,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小丫頭。怎麽可能?”


    其實她挺受不了黎子謙老是沒事喊丫頭,他們隻相差一歲而已,心裏有些小小的不服氣,幹脆直麵挑釁起來:“別不信,有種人啊,叫深藏不露,就比如我這樣的。”


    話尾落下的時候,她伸出手在黎子謙的肩膀上拍了拍。


    黎子謙微微搖了搖頭,眼裏噙著笑:“嗬嗬!你輸定了。我可不會讓你。”


    喬菀的柳眉微揚,伴隨著挑釁的意味:“誰要你讓,還不快點去拿來,姐今天要痛飲一番。”


    黎子謙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很快便收迴,健臂支起坐在腿上的身子,扯了扯唇角無奈的搖頭。


    望著那道背影,她輕聲喃著:“對不起,最後是我辜負了你給的幸運。”


    就這樣,燭光,美酒,無比夢幻浪漫的畫麵下,一個人承受著內心巨大的波瀾一杯杯往自己肚裏灌,而另一個人看來,今天不過是增加夫妻感情的調味料。


    她今天的酒量讓黎子謙有些吃驚,仿佛是被酒神俯身般,她竟全然沒有醉意,反倒是他先迷迷糊糊的,望出去的燭光都有了重影,腦袋亦越來越沉。


    黎子謙眯著眼,一把從喬菀手裏奪走了瓶子,低沉的嗓音多了分朦朧:“小…小菀,你……我……”


    喬菀澀澀一笑,眼淚忍不住滑了下來,雙手附在桌子上支住了腦袋,緊凝著麵前這張迷醉的臉,早就見過他喝醉的樣子,隻要他一醉完全就像換了個人。


    有點孩子氣,有點不易被平常人所見的小性|感。


    他的臉湊過來,她趕緊把淚往迴收了收,起身從包裏掏出被白紙覆蓋好的離婚協議書走到他跟前,像騙小孩子般哄著他:“子謙,聽說你的字寫得很漂亮,讓我看看好不好?”


    他拿起兩張白紙,湊得很近,看了好一會才點頭:“你…你想看啊?好!拿……拿筆來。”


    有失水準的簽名在喬菀又哄又騙下烙在了兩張離婚協議書的右下角,待他垂下腦袋不省人事,她才一把拉下離婚協議上覆蓋的白紙。


    纖細的手輕輕揉著他黑如硯台的發絲,唇角抽了抽,低低呢喃了句:“雖然你從來沒對我說過那三個字,但是今天我想對你說,我愛你。既然不肯說,那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我愛你!我愛你黎子謙!一聲聲出口的話無法說完整,全被情緒影響。


    ……


    黎家的門關上,她走了幾步,積雪的地麵落下一排小小的腳印。


    步子停下的時候,她迴頭,揚起了臉,凝著黎家的大門,往事一幕幕重演,從第一次來到這裏昏倒後發現黎子謙躺在身邊,到照顧醉酒的他整整一夜,還有後來那個他們皆失去理智的晚上……


    是他給了他太多的傷口,危險,卻也成就了一個不再膽小的喬菀。


    可往後的日子,要有多堅強,才敢念念不忘?


    雪又下了,飄飄散散,很細碎,落在臉上片刻即化。她拖著拉杆箱,隻帶走來時帶來的衣裳,別的,她什麽也沒帶走。


    小小的租住房裏,她已經發呆了一整天,黎子謙現在怎麽樣,看到那份留給他的離婚協議,他會怎麽想?


    他們不一樣,至少她還是有了那麽多天的心裏準備,可對黎子謙來說太突然,當早晨的光透進傳唿的時刻,他一定瘋了!


    她有想過賴到十五天限期的最後一天再走,可是她發現多待一分鍾,她離開的勇氣就少一分。


    在這件事情上,她自私了一把。


    要消失就消失的徹底,她沒有帶走手機,也沒有和春花聯係,深歎一口氣後,她決定找家偏僻點的醫院盡快進行手術。


    想到這,才起身,慵懶柔弱地邁開了一步。


    ……


    城市的一角,於柏徽坐在出租車上都能製造車禍。當他打開車門準備下車的時候一個老人騎著三輪車正巧過來。


    有些人,注定會相遇。


    如果在喬菀的生活裏,黎子謙是永遠忘不掉卻從此消失的人,那於柏徽一定是那個無法贏得愛情,卻默默陪在身邊的角色。


    有時候,時間會把最願意為你犧牲的人帶到身邊。當上帝為她關上一扇門,就一定會為她打開一扇窗。


    醫院的走廊的轉角,於柏徽驀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是她的聲音。


    修長的腿往後退了退,一樓婦產科的門開了一條小小的縫,他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背影。


    在門外待了幾分鍾,裏麵所有的對話都灌入了他的耳朵,他皺著眉,用力嗜咬著自己的唇,側身貼在了牆上,她懷孕了?她和黎子謙的?


    誰在遙遠的夜空,等飛過的流星。


    看它照亮誰的路,誰走入了誰夢中。


    誰的歌誰輕唱誰在聽,溫柔的心在跳動。


    誰站在城中等著你,誰在城外等我……


    ————致於柏徽


    醫生抵了抵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對著喬菀凝了幾秒,才緩緩安慰了句:“幸好孕期還短,又非惡性葡萄胎,手術幾次就能完全清除幹淨。”


    她淡淡一笑:“嗯,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隻是沒有權威專科的專家有經驗。


    醫生歎了口氣:“哎,現在我們醫院不支持無痛清宮,而且這種清宮手術非一般流產,一次基本難以徹底根治,恐怕要多吃幾次苦頭才行。手術還是盡快,就給你安排在明天上午,到時候讓你先生陪你來吧。”


    她聞言,微微咽下口水,艱難得哽出一句:“我們,我們昨天離婚了。沒人能陪我,我自己可以的。”她的笑容有多悲涼,隻有她自己透徹。


    站在門外的於柏徽一驚,他們離婚了?黎子謙怎麽可能放她走?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蹊蹺,難道是……


    醫生一聽,狠狠皺了下眉:“沒人陪怎麽行?還是想想辦法吧。”


    術後的修養,端茶倒水,總要有人伺候,一個人麵對疼痛的治療怎麽熬得下去。


    “我……”喬菀低下頭,她該怎麽說?此時此刻,她真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陪在身邊,麵對這種事情,竟能無助到這地步。


    身後,一道極致好聽的聲音突然滑過耳膜。


    “我來陪。”


    她迴頭,輕而易舉對上了於柏徽眼裏的憐惜。此時此刻出現的深眸裏,沒有了專屬於他的那份邪魅,反倒多了分意外的沉穩和堅定。


    她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緊盯著他:“怎麽是你?”


    修長的腿邁向她,他的迴答波瀾不驚:“是我!”


    喬菀怔愣了片刻,將目光移開,冷淡地迴了句:“不需要你操心。”


    她也不想一出口就惡言相向,隻是這種節骨眼上,任誰不希望被人同情憐憫,像關愛小貓小狗般,屈辱得接受一絲一毫善惡難辨的同情。


    於柏徽咬了咬牙,話裏多了絲鋒利:“別再逞強了行不行?”


    他在辦公桌上扯過她的病例掃了眼,抬頭客氣的問:“醫生,明天幾點?”


    醫生見到這一幕,心裏多少有些疙瘩和不堪的猜忌,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明早八點。”


    他的眉心輕蹙:“我們會準時到的。”


    不知怎麽,於柏徽的意外出現竟宛如魚兒一樣滑入心湖,全身每一處細胞都有點發癢。果然驗證了一句話,人在無助的時候,抵抗力也會變得極差。


    當於柏徽迴頭的時候如願以償般看到了喬菀眼裏的錯愕。


    桌上裝著報告單和一些術前藥物的袋子已勾在他左手的手指上,右手則自然而然的覆在她的腰上,淺淺用力。


    她驀地一驚,提了提眼,卻在會意那雙漆黑眼睛散出信息的時候啞口無言。


    門關上的一刻,她第一時間甩去了他的手,心裏想說的太多,一時間卻細數都哽咽在喉間。


    他想開口卻又停滯了下,頓了頓神後才問出一句:“怎麽迴事?”


    喬菀白他一眼:“不是都看到了嗎?一定要明知故問在別人心口插上一刀?”


    當下,她像極了隻刺蝟,尖刺是她最好的防彈衣。


    走道上,兩個嬉戲打鬧的孩子不小心衝向於柏徽,整個健碩身子倏得撲向眼前的女人,而她亦被這股力道逼得緊緊貼在了牆上。


    兩人的距離趨近於零,他低頭的一瞬恰巧遇上她揚起下巴,唿吸交融,這一幕讓她措手不及。


    在金三角,那部款式招搖的車裏,他們也曾有過這麽近距離的接觸。


    她撇過臉,將目光移開。


    輕柔的氣息正好準確無誤地打在她的耳內:“好,那我不問了。明天由我陪你。”


    她推開他,後退了一大步:“我們沒辦法做朋友的,所以不必了。”


    沒有半點遲疑,他很快便答:“我知道。”


    朋友?最不想和她做朋友的是他才對,他多想說一句,喬菀在你心裏插刀子的人不是我,可我心裏的刀子卻是你插上去的,根深蒂固。


    她不想再多說什麽,上前從他手裏扯過袋裏很快轉身,加快了腳步離開。


    一路上,她總覺得有人跟著,可每次迴頭什麽異常也沒有。直到上了出租車,這份擔憂才緩緩散去。


    車停,她邁步下來,望著眼前看上去太過老舊的二排房深深凝了一眼。


    和黎家比起來,最大的差別不是房子有多舊,有多破,而是這裏沒有一個叫黎子謙的男人。


    天已經很黑,黑色夜景裏,讀出了她的寂寞。


    走進那個小小的屋子,像是把心關進了一個小小的世界,整個世界裏,隻有她一個人,再沒有別的麵孔。


    她大哭,大喊,大叫,肆意的發泄了一整個晚上。


    而屋外的男人,點著香煙,聽著她的脆弱,將所有心疼都抽進離心髒最近的地方,吐出的煙圈裏蘊滿了他的無從安慰。


    冰涼的冬天,於柏徽在喬菀的房門口守了整整一夜,聽到她哭,他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心痛是這樣的,他深刻的嚐到了,好苦!


    黎明來的時候,木門打開。


    他幾乎是驚醒的,迴頭的時候,輕而易舉洞穿女人的驚愕。


    高大的身軀立起來,他的頭發稍微有些淩亂,細碎的胡渣滑在臉上,三三兩兩的狼狽,卻讓她震驚。


    幾乎是一下驚唿出來的:“你怎麽?”


    他淡淡一笑:“我在等你。準備一下吧,今天就讓我陪著你。”


    於柏徽出口的一句話,仿佛把她所有的抵抗力都掏空了,就連僅存的倔強都像被踩在地上的一灘爛泥。


    外麵這麽冷,他卻守在門口,說沒有半點感動那是不可能的,要怪就怪他們初見的畫麵就像刺青般刺在記憶裏,想要忘記他曾經對她做出的傷害,這一輩子都是不能忘。


    “先進屋洗把臉。”她說完,很快轉身。


    於柏徽的嘴角滑過一絲淺淡的笑,她是個有本事的將領,不用一兵一卒就成功占領了硬朗背後全部的領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怦然婚動:總裁如狼似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子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子卿並收藏怦然婚動:總裁如狼似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