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倒不是有多擔心自己的身體,一直不敢說,她真的好想迴國,好想去見見久別的父母。


    喬菀緊緊咬著嘴唇,忍住盤旋在眼眶的淚水:“還不信我啊?當然是真的。”


    頓了好幾秒,春花才開口:“菀,謝謝你。”


    春花一句謝謝說得喬菀啞口無言,這段時間來,真要說謝謝,也該是她來說,如果不是無端把春花牽扯進來,她怎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喬菀背過身,擦了把蘊出的淚,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黎子謙將一切都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大手緊緊將她攬在懷裏……


    隔天清早,天才剛亮,喬菀就忍不住去春花房裏看看,昨晚給春花打完針,春花就來了睡意,她便沒敢打擾,這個溶液到底有沒有用,其實喬菀也拿不準。


    說來也好笑,於柏徽的形象在喬菀心裏太鮮明,明明第一印象已經根深蒂固,可這次她卻莫名的相信他沒騙人,心裏的期待太多,猜測太多,倒不如早點去驗證下結果。


    被子才剛剛掀開,低潤的嗓音便傳進了耳朵:“一起去吧。”


    她轉臉,發現黎子謙支住自己的額頭正凝著她。


    喬菀點點頭,感慨詩人說的話從沒錯過,即便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如意,總會有一縷陽光射進生命,而他無疑是那縷能夠溫暖她的陽光。


    此時的她怎麽會知道,這縷屬於她的陽光快要消失,而那天,已越來越近。


    ……


    三天後


    經過了這幾天的觀察,春花的視力慢慢恢複起來,慶幸的是,這次她因禍得福,困擾了她二十多年的贅肉也終於全都消失不見了。


    黎子謙命人去商場買了很多小號的衣服,穿著向來土氣的春花穿上名牌,還真是驗證了那句話腐朽為神奇。


    現在的春花不但漂亮,身材還好,看得喬菀都羨慕起來。


    於柏徽這幾天也很安生,沒有找他們麻煩的意思,隻是黎子謙的眉頭深鎖了好幾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午飯過後,喬菀推門而入,正巧看見他站在窗口吸煙。


    煙霧嫋嫋,陽光與煙霧相溶,就連懸浮的塵埃都看得清清楚楚。煙頭上的火苗被吸得很尖,喬菀進門的時候黎子謙的指尖還有半根香煙,三兩口就見了底。


    他似乎出了神,就連她進來都沒有發現。


    陽光將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長,整個畫麵看上去有種莫名的疏離。


    喬菀輕抬腳步,悄無聲息的走到黎子謙身邊停止步子,抬頭問了句:“在擔心沈若天嗎?”


    突來的一句話冷不禁讓黎子謙狠狠一顫,他迴神,諱莫如深地凝著她,身上的襯衫不像從前一樣扣得筆挺,隻是隨意扣了幾個扣子,看上去不免讓人覺得有點頹廢。


    他將煙頭扔出去,劃出一條拋物線,斂下眸低沉地應了聲:“嗯。”


    喬菀抿了抿唇,挑起眉梢:“今天我和春花陪你一起去看看?怎麽樣?”


    黎子謙一驚,語調微微轉高:“你肯去看沈若天。”


    她笑笑,扯住他的手臂讓麵前的男人正對著自己,纖細的手自然而然地去幫他扣襯衫的扣子,清淡道:“他為了救你都昏迷不醒了,我還有什麽好和他計較的。”


    手腕突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扯住,她抬眼,黎子謙喚了句她的名字:“小菀。”


    喬菀的另一隻手一下便捂住了黎子謙的唇,看著黎子謙皺緊了眉,忍不住先堵住了他的話:“不許說謝謝,不然我翻臉啊。”


    ……


    三人到地方的時候,沈若天認的泰國姐姐正在門口篩草藥,她穿得很樸素,喬菀即便是第一次見到她,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出的真實。


    女人看見了黎子謙,沒有要打招唿的意思,起身就想進屋,木門關上的一刻,黎子謙的健臂伸了進去,擋住即將閉合的大門。


    他的眼神多了分急躁,連招唿都沒打開口便是一句泰文:“他怎麽樣?”


    女人深歎了口氣,腳步又從屋裏邁了出來,轉身將木門關上後,打量了眼麵前的兩個陌生女人,低聲迴了句:“昨晚,他醒了。隻是……”話講了一半,女人低下頭沒說下去。


    黎子謙急了,顧不得禮節,伸手就抓住了女人的手臂:“隻是什麽?”


    “可能是一路背你迴來,大腦缺氧太嚴重,這一躺下再醒來,似乎……精神狀態有些異常。對於以前的事,他什麽也記不得了。”


    話鋒一落,女人趕緊甩去了手臂上的溫度。


    黎子謙的眸色一下子更深了,皺眉問了句:“怎麽會這樣?”


    “讓他好好在我這休息吧。以後你也別來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轉眼已是冬天,深冬的第一場雪將整座嵐城都塗得雪白,厚厚的積雪覆蓋在屋簷上,車身上,枯樹上,冰涼緊緊裹住每一縷空氣。


    不知不覺,她們迴到嵐城已經足足有十天。喬菀的罪名被洗清了,但是法醫的工作是徹底辭了。


    她現在什麽也不做,隻管伺候黎子謙的飲食起居,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靜。


    聽警局的人說,付景年主動申請調職,短期內不會再迴到嵐城。


    喬菀雖不想承認,但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付景年,這也算是生命裏的一個遺憾,如果有機會,她倒是很想和他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剛迴嵐城那天,黎子謙就想把丈母娘接迴來,可她老人家是個牛脾氣,非得迴鄉下。隻是交代了句,千萬要對喬菀好,別的她什麽也不求。就是這句話,讓喬菀哭了整整三天,眼睛都腫成了熊貓。


    風波過後,最得意的當屬春花,她做了黎氏美妝的親民大使,現在每天麵對的不是記者就是媒體,男粉送來的情書更是堆了滿滿一屋子。


    興許是黎子謙為了感激春花為他們所作出的犧牲,還專門給買了房。她至今還在說,那次去白沙小區還真是去對了。


    所謂的鹹魚翻身,春花是深有體會。以前隻能遠觀不能‘褻瀆’的修身裙裝現在是輕輕鬆鬆的上身。挑男人的眼光也高了,那時候是拖進籃子就是顆菜,而現在卻總說非得遇上一個和黎子謙一樣的好男人才肯把自己交代了。


    今天是周末,難得春花閑下來,黎子謙這幾天白天又特別忙,喬菀幹脆一早就去竄了門,順便在春花家裏蹭了頓午飯。


    吃完飯,喬菀從廚房裏泡了杯咖啡出來,坐到春花麵前,傻傻笑著:“喂,春花大美女!看什麽看那麽使勁?”


    春花正翻看著一封封酸溜溜情書,突然抬頭白她一眼,擺了擺手,得瑟起來:“去去去,請叫我sally.”


    喬菀剛喝進嘴裏的咖啡差點噴出來,突然抽筋般的狂笑起來:“滾一邊去,給你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了?sally,sally的,一聽就泛惡。”


    話音才落,她的臉色倏得泛白,冷汗突然密密麻麻的滋生在額頭上。猛地站起來奔進衛生間狂吐。


    春花立刻跟過去,站在門口打量了好一會,著急上火的問了句:“菀啊,你怎麽了?”


    喬菀扯過卷紙,擦了擦嘴,有氣無力地迴了句:“不知道是不是黎子謙前幾天帶我去吃海鮮吃壞胃了,這兩幾天老是想吐。”剛說完,又對著馬桶作惡。


    春花斜睨了眼,想了想探問道:“惡心?菀啊,除了惡心之外還有沒有別的?這個月大姨媽來了嗎?”


    過了幾分鍾,惡心勁兒過去,喬菀倚在牆上,接上了一直沒迴的話:“嗯,這個月我大姨媽來了一天就沒了,還特別少。不知道是不是吃海鮮的關係受了涼。”


    啪啪啪——


    春花狠狠拍了好幾下手,搖頭咋唿道:“完了,完了。趕緊的,去醫院瞧瞧。”


    她嘟起嘴:“怎麽了,一驚一乍的?好端端的去醫院幹嘛?一會我迴去的時候在你家樓下的藥店買瓶胃藥就好了。”


    春花趕緊上前,把她扶出來,一邊走一邊說:“吃什麽吃?八成啊,是有了。”


    喬菀的腳步驀地停下,緩緩的轉過頭,一臉驚訝:“有了?怎麽可能,我明明來那個了啊。”


    春花歎了口氣,逐一道來:“你懂什麽,孕婦在剛懷孕的時候有可能會見紅,那個不是真正的大姨媽,量會比較少。我們管那個叫見喜。”


    喬菀聽得有棱有角的,扯了扯眉梢:“不會吧?”


    語落的一瞬,一屁股跌在凳子上。她也知道醫學上確實有這麽一迴事,隻是估摸著應該沒有那麽巧,就沒往那方麵想。


    見喬菀這麽個反應,春花掩嘴一笑:“上個月,你和黎子謙那個了沒?是不是沒有措施?”


    她被春花突來的問題弄得一怔,臉一下紅成了豬腰子,瞥過頭抱怨了句:“神經,沒事問這種問題幹嘛?”


    春花大笑:“嘖嘖嘖,我就知道。你老公鼻子夠高,那個也一定很大,床上功夫絕對不會遜色,播了種也很正常。”


    喬菀也忍不住被逗笑,小拳頭一個個落在春花身上:“越說越沒譜了啊。快打住別逗了,你連男人的長啥樣都沒親自體驗過,瞎說個什麽勁?”


    沒想春花一下便斂去了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一本正經的來了句:“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雖沒談過戀愛,但你別忘了我們村超生可嚴重著呢,哪個月婦聯主任不要拿著喇叭和設擂台一樣搞普及啊。我就算沒心思聽,耳朵又沒安開關。那高音喇叭哇哇叫的,內方麵的知識,我都能專門去學校搞教育了,還能不比你懂啊?”


    喬菀抿了抿唇,輕聲問:“真的?”春花說得一本正經,看上去也不是瞎掰的。


    “比珍珠還真,不信我陪你去醫院檢查檢查,見喜這種事千萬得注意,見紅總不是好事,身子虛才這樣。黎子謙也快三十了吧,有個孩子他多高興啊,別給稀裏糊塗整……呸呸呸。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春花的一番話讓喬菀緊緊擰住了眉,不得不說自從迴到嵐城,一到晚上,他們確實挺瘋狂的,以那種頻率來說,真懷孕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這樣吧,咱兩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你們平均,多少天那啥一次?”


    “這事怎麽講?多不意思?別開玩笑了。”


    “我哪和你開玩笑了,有什麽不能說的,和我都不能說還算什麽閨蜜?”


    “我們好像是……”喬菀一臉的難為情,欲言又止。


    “一周一次?”


    喬菀尷尬的搖了搖頭。


    春花瞪大眼睛,語調轉高了些:“兩天一次?”


    她又一次不好意思地搖頭。


    “每天一次?”


    沒想到迎來的還是喬菀的搖頭。


    春花拍案而起:“我去,一天幾次?你還是老實的交代了吧。”


    喬菀低下頭,伸出一根手指,緊跟著又伸出一根手指,稍稍停頓之後,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弱如遊絲般的迴了句:“一晚上,一般,這個數。”


    在喬菀邁進b超室的同一時間,昏迷了二十多天的沈若天終於睜開了雙眼。


    被沈若天稱為姐姐的女人守了他二十多個日日夜夜。


    當年,黎子謙聽沈若天提起過這個女人,也見過這個女人,至於之後為什麽沈若天和她斷了聯係的原因,黎子謙渾然不知。


    她撒謊,對黎子謙說沈若天失憶了,是她糾結了很久才下的決定。一段開始便錯誤的感情,怎麽可能看到結局?


    她不想讓黎子謙帶走他,更不想讓他再抱著一絲半縷的希望繼續執著下去,謊言興許是最好的善良。


    沈若天坐起來,開口便是一句:“他人呢?”


    沉默幾秒,女人輕描淡寫地道了句:“走了!帶著他妻子迴國了。”


    她怎會知道,因為這個謊言,沈若天會付出什麽慘痛的代價,自以為的善意割傷的不隻是自己,還有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


    b超室裏的暖氣開得很大,加上喬菀的心砰砰直跳,臉就顯得更紅了。


    醫生看b超看了很久,眉頭深鎖著,不由讓她胡思亂想起來,抿了抿唇,忍不住問了句:“醫生?怎麽樣?”


    為喬菀做超聲波檢查的醫生是個年紀在40以上的女人,睨了她一眼後,不緊不慢地道了句:“別太緊張,看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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