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間,喬菀手心的汗珠就滋生出密密一層。她慌張地閉上眼睛,身子一動不動地僵硬著。


    黎子謙的腳步聲太輕,喬菀辨不出他此刻的位置,但她眼皮的外部光感卻突然黯淡下來。


    他是關燈了麽?


    喬菀反射性地一睜眼,目光順著筆直健碩的身體線條一點點向上移。


    結實的肌理,性感的喉結,再到那張無懈可擊的俊逸臉龐,高挺的鼻梁,幽深的瞳仁,還有他發裏的黑。


    黎子謙身上穿著件咖色的歐式睡衣,宛如雕刻般分明的線條依附在他的胸膛中央,在光線的打磨下愈發清晰。


    他是在一樓洗完澡才上來的。


    他覺得,嘩嘩的流水聲可能會讓這個女人緊張起來。可沒料到過了這麽久她還是沒有睡著,神經一點也不大條。


    黎子謙忍不住低笑了下,薄唇淺勾,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輕挑眉梢:“還沒睡?”


    喬菀愣了幾秒,驀地閉眼,急切道:“睡了。”緊閉的雙眼時不時還透出一條小縫,像極了單純的孩子。


    毫無預兆地,黎子謙的掌心輕輕觸著她的發,唇角似有如無的笑弧淺淺劃開,低歎一句:“傻瓜。”


    喬菀實實一愣。


    興許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就在這裏,黎子謙關掉了燈,很自然的鑽進了被窩。


    要知道,他們即便是在沒有感情基礎下領得結婚證,可好歹也是夫妻。睡在一張床上,似乎也不奇怪。


    在黎子謙沒躺進來之前,喬菀翻來翻去太久,根本沒一點熱氣。男性的陽剛散布出來時,被子很快暖和起來。


    黎子謙的床很大,他仿佛是刻意的,刻意離喬菀的身子遠一點,他怕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觸及她的。


    對於成年人來說,再好的抑製力也會輸在身體的叫囂上。她的味道太好,黎子謙至今還常常想起他們之間瘋狂的第一次。


    健碩的身軀背對著她,可他該死的驕傲卻緩緩的脹起,愈發強烈。微疼的感覺讓他緊緊蹙眉。


    這是第一次背對著女人就起了反應。


    在美國,就算金發碧眼身材火辣的女人褪去層層枷鎖,用柔軟的手掌**他的身體,他也坐懷不亂。隻要他自己沒有需要,再高超的勾引手段也是無用功。


    如今,是怎麽了?他的防線一次次被喬菀擊潰。


    性感的喉結滾動,黎子謙微吞口水,在安靜的環境裏,這絲不易察覺的細微動作也會很容易就傳進身旁之人的耳膜。


    喬菀緊緊攥著被角,兩顆不安分的心髒快速跳動著。


    黑洞洞的房間唯有月光的朦朧,空氣裏布滿深刻的曖昧。濃鬱,清晰!


    喬菀的腦海裏,此刻甚至沒有別的空間去想付景年那記憤怒的耳光落下後轉身時的寂寥,全部被浮想沾滿。一閃而過的竟是那種肢體交纏的快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被子忽然被人抽動,黎子謙翻過身來,他渾厚的氣息打在喬菀的脖頸,粗重的,熾烈的。


    她直感覺身體整個癢起來,一股熱流毫無預兆地自身體裏湧出。輕輕挪動身子,忍不住去看看黎子謙此刻是否已經熟睡。記憶裏,他睡覺很安穩。


    翻身的瞬間,美眸對上了他緊闔的雙眼,遊絲般輕柔的氣息從喬菀的鼻腔裏散出來。


    她著實鬆了口氣,卻沒想,黎子謙突然睜開了眼,黯淡的光亮照醒了他眸底的迷離。


    喬菀一瞬間驚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近到兩人的唿吸能很輕易地打在對方的臉頰。


    眼前的男人,太過英俊。


    喬菀從沒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如果把珍貴的祖母綠寶石放在黎子謙身邊隻怕也會黯然失色。


    在青春懵懂的年紀,每個少女心中都會幻想一個絕對完美的男人作為標準。高大,帥氣,多金,溫柔。


    她也想過。


    隨著年齡的慢慢增長,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就好像商場裏奢侈品店的櫥窗上擺放的物品一樣觸手難及。


    可擁有這個標準的男人,正在靠近。他的唇角掠過光影,削薄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唇。


    大手向她撫來。


    喬菀下意識的閉眼,腫起的臉頰被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劃過,輕柔地嗓音鑽進她的耳內,低潤著:“早點睡。”


    黎子謙背過身去,輕輕將身子往外麵挪了挪,唇角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


    她的美好,值得他去尊重。


    喬菀的心徹底沉澱下來,正如她一如既往的感覺,黎子謙是君子。


    那麽,宴會那天有機會對她下藥的人除了黎子謙之外,就隻剩下沈若天了,可他是什麽時候下手的呢?理由呢?


    如果沒記錯,沈若天當天晚上跟她碰了兩次酒杯,杯子是密封的,就算外部碰觸也不可能影響杯裏的液體的質。


    難道……她恍然想到入席前,沈若天的杯子就已經被使用過。


    也就是說,冥冥中有人在引導她和黎子謙坐在另外那排,如果其中一個杯子內事先塗上了情藥,那麽當天晚上不管是黎子謙還是她隻要坐在那個被事先塗藥的杯前,就一定逃不掉。


    這麽說來,下藥的人又不一定是沈若天了,可能性太多。或許是侍應生,甚至是商場裏某人的惡作劇?


    天啊!


    她在河邊被人推入湖中的事,視頻裏帶口罩男人的出現,莫名撞死在牢牆上的替罪羔羊,老嶽的車禍死亡,還有墓園裏的女人。


    匪夷所思的事件串聯起來,到底在製造一個什麽陰謀?


    她的眸光一沉,胸膛子直打鼓,線索總在不經意間似有似無地浮出水麵,又在刹那間消失無跡。


    就因為這樣,一個念頭閃過。哪怕困難重重,她,必須要查出真相!


    不為別的,隻為迴報黎子謙這段時間以來的為她所做的一切。算是離別前的心意。


    退縮後的又一次前進,比上次更堅定!


    ……


    喬菀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窗外的光線有些陰沉。


    她坐在小院裏,柔和的風打在臉上。聽管家說黎子謙一早就神色匆匆的離開。


    想起昨晚的決定,她擰緊了眉心,沒想好到底從哪裏開始下手。


    警察局方麵,因為死者家屬那邊也沒有關鍵性的線索,一直都查不出個所以然。


    而且陳愛和白蘇月的死亡媒體報道幾天沒有新意,也不再提及。


    這種案件,若是沒有人在身後緊緊相逼,警局那邊不會太上心。


    咖啡的熱氣已經散盡,喬菀的思緒被困頓在自己編織的層層疑惑中抽不出來。


    最後還是春花抱著筆記本電腦冷不丁地拍上她的肩才讓她迴的神。


    春花一臉激動,瞪大了雙眼,手舞足蹈地在她麵前轉圈:“菀啊,我在相親網站注冊了號,沒想到才幾個小時就有人找我約會,真靠譜。網站的工作人員說,還是個身強體壯的大帥哥。”


    在喬菀陪春花相親的同時,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正在上演一場以命抵命的肉搏戲。


    海浪潮卷起兩個男人的褲管,海風在耳邊唿嘯而過。細碎的沙子鑽進腳底,不痛不癢地摩挲著。


    黎子謙隱隱咬了咬牙,伴隨著低吼,他衝過去,一擊重拳狠狠落在沈若天的下顎。


    沈若天的身軀跌進了寒人心肺的海水,浪雨蘸濕他的發遮住了他的視線。


    半露的下眼瞼有些浮腫,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跡,他笑得陰森,站起身,一雙蘊滿淩厲的目攝向麵前的黎子謙,冷沉道:“當年你決然走掉的那一刻,就注定你我的對立局麵。”


    他這輩子也忘不了,黎子謙轉身時的背影。


    那些畫麵就如同尖銳的刺刀,深深刺入了血液和骨骼。


    黎子謙一把拽住沈若天的衣領,眯了眯眼,低沉的嗓音浮動出力量:“早知道你變得這麽惡劣,當初就不該從浪人窩把你撈出來,你應該死在那兒!”


    沈若天笑:“泰美認識你的人,雖然剩下得已不多了。可別以為你現在洗白,就沒人知道你的過去,還有我知道!嵐城首富,嗬!”


    黎子謙的咬肌淺淺抽動了一瞬,緊握的拳頭之所以還落在空中,是因為他對沈若天還有一份歉疚。


    沉了沉嗓子,削薄的唇淺淺漾開:“今天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自己去自首,要麽,我們現在就同歸於盡。”


    沈若天齒間的血一直在淌,可他的笑紋卻越來越深,垂下眉,一副令人厭惡的嘴臉揚起:“nonono,遊戲進行中,你,和我,可不能死。”


    他的迴答激怒了黎子謙,對沈若天最後的那點美好迴憶也葬送在了這片海。


    一聲暴怒的厲吼:“混蛋!”


    黎子謙一把扯住了沈若天的發,憤怒熏紅了黎子謙的深眸,一口口鮮血從沈若天口中噴出來……


    沈若天的笑紋滑到了眉梢,一字一頓道:“我記憶中的黎子謙迴來了。”


    那雙徒染悲傷的眼眸,冷凝起來。他沒有還手,內心深處寧可黎子謙恨他!


    也不願從此相逢是路人!


    這樣!挺好!


    *


    天幕一點點被染成黑色。


    黎子謙的深眸疏離著,站在窗口麵朝月光。


    酒精的氣息沾滿了整個書房,他握著酒瓶往自己口中倒,一行流淌在外的液體順著喉結流進他的衣領裏,在心髒的位置幹涸。


    他沒有開燈,房間隻有月光散布。


    深鐫的五官透出隱隱的心痛,如果剝開自己的傷疤能讓沈若天迴頭,他真的願意試一試。


    沈若天已經不是當初的沈若天,現在的他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殘忍決絕。等待他的終將是法律的製裁。


    夜色一點點沉下去,書房的門被推開。


    黎子謙雇來的幾個手下,慌張地衝進來,幾句話後,黎子謙的酒瓶掉在地上,玻璃碎濺開了花。


    他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的衣領,低低地問:“再說一次?”


    身強體壯的外國人無奈地搖搖頭,用極不標準的中文扯出一行字:“跟丟了。”


    南和景區通往墓園的那條靜謐小道上,夜風唿唿地吹著。


    春花粗壯的腰身被白色拖地的大碼長裙裹得差點背過氣,她斜睨了眼喬菀,喘著氣,一臉得不情願:“菀啊,我害怕。這種地方真會有鬼的。我這樣反客為主真的好麽?”


    “別怕,隻有你能幫我了。你腰身大,這裙子還有點蓬,滑板放腳上正好被裙子遮住,感覺會很逼真。我要是也有這腰身,就我去了。”


    語落,她又捋了捋春花的頭發,春花圓滾滾的臉全被長發埋了起來。


    掛春花脖子上藏在胸口的手電筒突然一打光,冷不丁把喬菀嚇了一跳。


    她一掌拍在春花的腦門:“要死!你扮鬼可真成功!嘿嘿!”


    春花撩開自己的發,瞪她一眼:“去去去,誇我還是損我呢?今天帥哥還沒見著你就把我從咖啡廳拎跑了,改明兒可真得陪我去啊。”


    說完奪過喬菀手裏的手機照了照,哇得一聲叫出來,臉上這妝畫得真像死屍,整個青了,下手可真狠!


    喬菀一把捂住她的嘴,壓低了聲音,左右張望了下,捏捏春花的臉輕聲道:“行了,你要是嫁不出去,我養你一輩子總成了吧。”


    春花一聽不願意了:“誰要你養,你能跟我生兒子不?”


    “少廢話!快點。”


    “死就死吧,記得把路燈砸了。那啥,我平時走路的影子比熊還大隻呢。”


    喬菀忍住了笑,目光掃了一圈,從路邊的楊樹下找了塊小石頭,放在手心裏掂了掂,又從袖子裏抽出她自製的彈弓,挑了挑眉:


    “還記得小時候在村口我用石子打麻雀嗎?我眼力好著呢,這路燈又不會動,小意思,一會看我的。”


    ……


    臨近墓園管理室的時候,她們找了一處被矮樹遮蔽的地方停下。


    喬菀頭上綁好了絲巾,帶上了墨鏡和口罩,手指指了指前方,給春花打個眼色。


    春花點點頭,示意她已做好戰鬥準備。


    兩人都沉了沉氣,喬菀瞄起眼,隻聽見砰的一聲,路燈的玻璃罩和燈泡就碎了。輕輕一推,春花便極其入戲的伸起手飄了過去。


    淡藍色的光配上微露的青麵,一條白裙長度恰到好處,正好遮住了滑板的的輪廓。真是絕了!


    可計劃很美好,現實太骨感。


    墓園的管理員還沒來得及注意到春花的存在,滑板的輪子革到散落在地的路燈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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