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謙輕輕蹙了下眉,目光沉了許久。這幾天,股價下跌的事開始慢慢恢複平靜,而他們雖還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基本上沒怎麽照麵。


    喬菀似乎故意在躲著他,黎子謙隻能從那幾個暗中保護她的人嘴裏聽到一些關於她工作時枯燥的事。


    該來的,還是來了。


    不知是否錯覺,喬菀總覺得這段時間身邊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她,做什麽都不自在。


    下午的時候,陽光點滴散去,天空被染成了灰色,風拂過臉頰時明顯能感受到涼意。


    喬菀等了很久都不見黎子謙的身影,打他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


    眼看就要變天了,她縮著身子,像個傻子般站在門口。


    上一次進來的時候是三年前,這邊還沒有隔離帶。晃眼便三年,再次過來的時候,她的心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變化。


    這三年多的時光,是一個女人生命裏最美的年華,而她卻因為一個壓在心底的秘密將它付給個陌生人。


    三年,她失去的不僅僅是青春,還有愛的能力。


    風,越來越大,她穿得單薄,從站著一直等到了席地而坐。


    就在她失去盼頭的時候,那道高大的身影卻奇跡般地出現在視線範圍內。


    黎子謙今天破天荒的沒有穿西裝,身上穿得是件亞麻色的休閑長款風衣,裏頭是件純白的打底t。


    喬菀從沒見過黎子謙穿休閑裝的樣子,第一次看見多少有些驚訝。


    不得不說,不管穿什麽衣服,都掩蓋不下這個男人從內而外散發的渾厚魅力。


    他走到她麵前站定,第一時間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喬菀身上,目光轉冷:“不能多穿件衣服?就這麽想離婚?”他是那麽溫柔的責備著。


    “嗯。”一股莫名的澀楚凝聚在她喉嚨的地方,她咬咬唇,輕輕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黎子謙該死的溫柔,才讓她總是沒辦法對他歇斯底裏地大吼大叫。


    黎子謙始終耐性極好地凝視著她,過了很久,薄唇輕輕吐出一行字:“我現在還不能放你走。”


    喬菀猛一抬眼,揚著下巴,秀眉緊皺,最開始,提出要她離開的人是黎子謙,可現在他又說不準備放她走。


    是因為那一夜的事嗎?如果是,她覺得自己有夠可悲的。


    黎子謙不愛她,她清楚明白。


    若是因為本著要負責任的原則將這段婚姻繼續下去,她到底該在這場鬧劇中扮演個什麽樣的角色?


    想到這,她清冷孤傲的扯開抹笑弧,冷凝起目光:“這個婚,我離定了。”


    “不離。”黎子謙諱莫如深地盯著她,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喬菀覺得好笑,鼻子卻泛著酸,他的表情是那麽雲淡風輕,可這是她的人生!!!


    自從那天和黎子謙發生關係後,對他的忌憚也漸漸消失,軟弱會成為妥協,她堅定著目光,一瞬不瞬得看著他:“我要離。要不是那時候一頭腦熱,不想在你處境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離開,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也不會發生……那次的意外。”


    整句話,她從剛開始的字字鏗鏘到最後的微不可聞,黎子謙全都看在眼裏。


    喬菀說的,他都明白。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早晚都會離開他。


    可當她這麽斬釘截鐵的要結束這段關係的時候,黎子謙的心突然狠狠抽動了下,直泛堵。


    找不到原因。


    他的眼裏充滿焦急和躁動,什麽也沒說,上前一把將喬菀橫抱了起來快步往外走。


    地麵,刹那間如此遙遠。


    他身上的男香,健碩的胸膛,有力的手臂,還有喬菀一抬頭便能看見的性感喉結。


    像黎子謙這樣的男人,內斂,沉穩,多金,帥氣。嵐城有多少女人想占為己有,可他卻孤傲的娶了個陌生人做妻子。


    喬菀這段時間常常在想,黎子謙能滿足所有女人骨子裏的小虛榮,待在他身邊多一天,貪婪不想離開的想法也會多一分。


    思緒翻轉,她驀地迴過神,扭動著小身板緊緊皺起了眉,冷聲道:“趕緊放我下來。”


    周遭,路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種指指點點外加嘴角染笑的表情無疑能讓她心裏更發虛。


    黎子謙的步子不曾停下,他微微低頭凝了眼懷裏的女人,素白的小臉上透出淡淡的粉紅,已不再是懵懂的年紀,可她的表現總讓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幾乎是下意識的,黎子謙衝口而出:“再亂動,我就吻你。”


    他的眉眼含著笑,是喬菀從未見過的味道。有點壞壞的,魅惑的,不同於他之前的淡然。


    她吃驚,瞪大了雙眼,卻怎樣都不敢再動了,任憑黎子謙肆無忌憚地緊緊抱住她。


    在嵐城,幾乎沒有人不認識黎子謙。所以一路上,喬菀始終接受著無數目光和細碎聲音的洗禮。


    她不明白,黎子謙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是隻對她好,還是對所有女人都這麽好?


    眼看要下大雨的天幕倏然亮了起來,一絲穿破雲層的陽光從他頭頂掠下來,他的唇透出淡淡的桃子紅,英挺的鼻梁上睫毛好長,零星的光影覆上一層夢幻般的帥氣。


    這一刻,她竟覺得安穩。沒有掙紮的念頭,也沒有抵抗的想法。


    微微將臉瞥向她的肌理,額頭輕輕抵住他心髒的位置,聽著那一聲聲有力和沉穩的心跳。


    最後,居然疲憊得在他的懷抱裏沉沉的睡覺去。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黎子謙車裏的後座位,身上蓋著黎子謙亞麻色的外套。她倏得提眼,環視著眼前的一切。


    窗外的天幕成了黑色,月光極致朦朧。鬧市區的街上行人不斷,霓虹劃破夜色的皎潔,浸透城市的繁華。


    透明的玻璃窗外是金悅大廈旁門處的修車場,耳邊,滑過黎子謙和修車師傅交談的聲音。


    她正坐,探向窗外。


    修車師傅接下黎子謙遞過去的一根煙,笑道:“離合器的接觸線接觸不良,現在已經好了。”


    “嗯,出來的急,錢包和手機都落在公司了,我明天找人給你把錢送來。”


    修車師傅擺擺手:“沒事,沒事,嵐城誰不認識您啊。我們放心,快走吧。”


    黎子謙禮貌的輕輕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對上了喬菀那雙清澈的雙眼。


    他上車,轉頭輕柔道:“醒了?”


    “車壞了麽?”


    黎子謙的聲音溫潤,眸光浮動:“嗯,來之前就壞了,所以下午來得有些晚。”


    喬菀聞言後,瞬間震驚了,金銳大廈離民政局足足有四條長街,剛才和修車師傅的交談中她又聽到黎子謙忘了帶錢包,也就是說,從民政局到這兒的一路,他都是抱著她走來的?


    夜,靜謐


    沈若天從書房裏出來,步子邁進了偏房的臥室。


    彎彎的臥室沒有開燈,隻有月光透進來的迷離,空氣裏懸浮著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沈若天摸索著牆壁打開大燈,一時間,刺眼的光線全鑽進女人的眼睛。


    暗黑的下臉頰是她睡不安穩的證據,眼窩微微凹進眼眶,頭發淩亂地紮在腦後,一席純黑的束身套裝把她的瘦弱勾勒得淋漓盡致。


    她坐在窗口的搖椅上,手裏握著vodkawine的酒瓶,冷冷的開口:“滾出去。”


    沈若天沉眸,揚起唇瓣,走到她身邊,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惡狠狠道:“在黎子謙麵前,我沒拆穿你裝瘋,已經夠給你麵子了,別不知好歹。”


    尖細的下巴被抬得很高,一陣拉扯狀的疼,清冷傲慢的眼光轉向他,彎彎的鼻腔裏流出一絲輕蔑:“嗬!你是覺得讓黎子謙以為我瘋了,更能達到刺激他的目的才沒有拆穿我。”


    時隔那麽久,她除了裝瘋,根本不知道還能有什麽辦法再度麵對黎子謙。


    沈若天眯起眼,緩緩鬆開手:“事已至此,你對黎子謙的情還是沒放下?”


    冰冷的女音裏雜了絲咬牙切齒:“一個你,一個黎子謙,那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就算瞎子也會挑。是我當初眼瞎,以為你才是個香餑餑,才會弄成今天的下場。”


    從始至終,像是一場夢,在夢中被點醒,又狠狠地摔進地獄。


    整個過程,中間的轉折太快,快到她一度沒有接受現實。


    沈若天坐在她的床上,用力的扭了扭精腰,席夢思的彈性將男人的身子有節奏的晃了幾下:“賤貨!這幾天沒人來伺候你那兒又癢了?”


    彎彎緩緩地將眼眸轉向後方,落在沈若天的臉上,冷冷的,絕望的扯開一抹悲傷的笑弧,倔強道:“是啊,和你那些手下都比躺在你身邊刺激。”


    很多時候,她都清楚自己嘴上逞強的結果是什麽,可是她始終不甘心。


    當初沈若天追她的時候是那麽溫柔,那麽細心,那麽讓人著迷。那時候黎子謙在她身邊雖然也對她關懷備至,但她始終覺得他們之間缺少了某種東西。


    一直到沈若天的出現,她才明白什麽叫愛情裏的不顧一切。她不可自拔的愛上了眼前這個魔鬼,丟下了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的黎子謙,走得絕決。


    然而,結婚的那天,她幡然醒悟。那是一個她一輩子都無法抹去記憶的一天。


    她還記得那個季節是秋葉落索的季節…….


    結婚的日子,場麵擺得很隆重,婚禮是在國外舉行的。


    典型的花園式婚禮,浪漫,夢幻,神聖。


    沈若天穿著一襲純白的西裝,遙遙走來就像她年少時夢想過的王子。當他斬釘截鐵的說下那句我願意,她覺得自己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不知道,夜晚的降臨,生生撕碎了她的夢。


    那是現在迴想起來仍舊觸目驚心的一幕……


    時鍾的秒針滴答滴答在耳畔劃過,她緊張得扯著裙角等待沈若天的那晚,推門而入的竟是十張她未曾見過的麵孔。


    酒氣從鼻腔裏鑽出來,刹那間空氣裏的玫瑰香被染上刺鼻的惡臭味。


    那些男人金發碧眼,他們的臉,猙獰,惡心。


    可他們身後的沈若天一臉冰涼的摸樣,比這些突然闖入的男人更讓人震驚。


    那是彎彎覺得陌生的眼神。褪去溫柔和關懷,徒留冰涼和冷漠的一雙眼睛。


    她站起身,凝了眼麵前的一切。


    當時的她並沒有覺悟到即將發生的危險,愣神幾秒後又揚起了笑,走近幾步撒嬌道:“國外也流行鬧新房嗎?這可不行。我都沒帶姐妹來,這樣我很吃虧喔。”


    沈若天不語,眸底劃過一絲詭異的笑。而站在他身前的十個男人,神色間也燃起種捉摸不透的光影。


    他們用英文和沈若天交談著,彎彎聽不懂,但從這些人的表情裏她聞到了危險的氣味。


    沈若天打了個手勢,隨後,站在最前麵的四個男人搓動雙手逼近她。


    心髒開始突突地跳,她下意識的往後退,雲裏霧裏弄不清楚狀況,目光落在沈若天臉上的時候有些求助的意味。


    可沈若天,怎會理會。追她到和她結婚,為了不就是今天嗎?


    手腳被捏住的時候,她知道事情似乎不是玩笑那麽簡單。


    她求救,一聲聲哀求自己的丈夫別鬧,可等來的卻是他意味深長的笑紋和隔岸觀火的態度。


    那種撕心裂肺的屈辱,是她從不曾經曆過的。


    她的眼淚流了千百遍,卻怎麽也等不迴沈若天曾經的溫柔和熟悉的眉眼。


    看見她哭,悠閑靠在門上的沈若天笑。這種對比無限諷刺。


    洞房花燭夜,原本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美好,可刹那間,幸福和幻想成了過往雲煙。耳邊,似乎響起了沁入心脾的悲慘音符。


    生存還是毀滅?


    腳步聲嵌進大理石地麵,一聲聲很慢卻很有力。


    他是在為誰人叫屈?為他自己?還是……黎子謙!她不明白!


    她坐起,身子縮成一團,歇斯底裏地嘶喊著:“為什麽會這樣?沈若天,告訴我為什麽?”


    一記重重的耳光落下,沈若天咬牙切齒:“因為你是個容易被勾.引的女人,因為你眼裏有攀上頂端的欲望,因為你下賤,因為你唯利是圖,像你這樣的女人怎麽能擁有愛情?”


    這是那個晚上,沈若天最後說出口的一句話。


    事實上,他的迴答彎彎至今沒有徹底明白,從開始到結束,一切都讓她措手不及。


    或許,隻有時間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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