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透出的消息。”她的語速非常快:“明天一早大批營銷號會同時發《長街破曉》和你解約的通稿,張一政那孫子把我們耍了。”


    魏赫的腦袋空白了一瞬:“什麽?”


    “合同裏有簽相關條款,藝人如果涉及重大負麵輿論事件劇方有權無責解約,從前年洪億的醜聞導致全劇下架後基本圈裏新簽的合同都有這條。但是真的想合作又不是太過分的大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你的事轉發數據剛剛過線。”陳霜強壓著火氣說:“而且對方根本沒有和我們交涉,直接找營銷號買了這麽多通稿,定的角色已經官宣過了,明天這樣直接官宣換人,擺明了就沒想再跟我們有任何合作。”


    魏赫握緊方向盤:“8月開機,他們從哪找替代的演員?”


    “我找人打聽了下,他們打算啟用張言句。”陳霜說:“電視劇那邊的老人了,拿過視帝,口碑一直挺好的,但流量就差一些,所以他們打算男配定個西藝的新晉流量。西藝後麵最大的股東是誰我不說你也知道。”


    “……魏誠軒。”魏赫從牙縫間擠出來那個名字。


    一切都有了答案,為什麽前一陣那場莫名其妙的風波能刮得起來,為什麽一切都有種詭異的嚴絲合縫,在他考慮轉型的時候恰到好處伸來的橄欖枝,明明也有電視劇這邊名氣資曆都有的演員去試鏡了,但最後卻定了隻在幾年前出演過爛劇的魏赫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選他。


    可笑他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演技真的打動了導演,並為此高興了幾個月,還把這件事告訴了周清。


    過了紅綠燈很快又堵住了,旁邊傳來此起彼伏不耐煩的喇叭聲。


    “你也是,”她有些惱火地說:“轉型哪有那麽容易?當時所有人都勸你不要那麽冒進,你非不聽,結果剛剛好掉進別人的圈套裏。”


    魏赫停了會,說:“是我的錯。”


    他這麽說,陳霜反而不忍心再罵他了。手機裏她的聲音有些失真:“算了算了,也是我們一直都在電影那邊,對電視劇這邊人脈不熟。誰知道張一政這種口碑收視都好的導演背地裏是這麽個東西,跟魏誠軒狼狽為奸,我估計他一開始就沒看中你。”


    “明天《長街》的解約聲明發出來之後,前一陣被壓下去的事又會被翻出來,你做好心理準備,對方這是擺明了要從你身上吸血賺一波熱度了,誰讓你紅。”她罵了句髒話:“媽的,踩著你上位,也要看他們要捧的那個有沒有能紅的命了。”


    “我們今天晚上通個宵提前準備一下預案,再聯係一下營銷號看能不能減少一些影響,還好是提前知道了。”陳霜說:“你先把那邊的事情搞定,起碼《寒夜》質量是夠硬的,這部劇暑假上,說不了還能減少一點不好的影響。”


    魏赫走近包廂的時候,周清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幾天不見的人坐在那裏低頭看手機,聽到他進來,抬頭和他對上了目光。


    那樣的話都說過了,再湊上去就太難堪了,他想。


    然後他的腿不聽使喚地把他帶到了周清的身旁。


    人還沒來齊,屋子裏很大,打過招唿之後人群就開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周清看了他片刻,倒了杯茶水給他:“怎麽了?”


    明明一路上都在想著怎麽把魏誠軒碎屍萬段,滿是憤怒的大腦在這三個字之後突然像被水淹了似的,被滿滿當當的委屈填滿了。


    “……我沒事。”他嘴硬道,背過身端起那杯茶一飲而盡。


    周清看著他的背影,遲疑了下要不要再問一下前一陣微博上沸沸揚揚的那件事。他看到那條熱搜後給魏赫發了一條問詢的消息,他沒迴。目前這事看上去已經被妥善處理了,魏赫看著也不是很想提的樣子,他也就安靜了下來。


    魏赫盡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申市第一場是你還是張編?”


    他表現的像是那晚的酒後聊天沒有發生過,周清也樂於裝出一副不記得的樣子。畢竟不是誰都喜歡麵對一時衝動赤裸相對的結果,不知怎麽,殺青宴的這場穿著衣服的酒後事故比不穿衣服的那次更讓他醒來後感到難堪,以至於再見到另一個人時還是會有赤條條的錯覺。


    但周清一向都能裝得滴水不漏。


    “是我。”他迴答道:“張編的孫子剛出生,他想多點時間陪家人,不太願意跑這種線下活動。”


    他露出一點疑惑的表情:“而且導演說網上的那些人好像比較想看到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打算讓我去。”


    魏赫唔了一聲,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他又說道:“那25號和我一起過去?我正好順路。”


    周清搖了搖頭:“我今天結束後要飛璀港。”


    魏赫:“不是月中才剛飛迴來嗎?怎麽又去?”


    周清低聲說:“許慎前一陣沒有跟公司商量幫《寒夜》轉發了宣傳微博,被罵了,牽扯出來一些舊賬,他狀況不太好,又不讓經紀人跟我說,我去看下他。”


    魏赫現在腦袋裏想碎屍萬段的人又多了一個。


    “你是笨蛋嗎?”他忍不住提高了一點聲音,意識到屋裏還有其他人後語調又降了下來,但還是憤怒道:“惺惺作態,裝什麽裝!他要是真的不想讓你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周清不急不慢:“他前一陣生病了就也是這樣的,不去看下我不放心。”


    魏赫感覺自己被他氣得頭暈。他問:“那明天的宣傳排練呢?”


    “我跟導演請了一下假。”周清說:“稿子我已經都看到了,我會線上旁聽準備,這場本來就不用我說幾句話,你才是重要的那個。”


    他能有什麽事啊,魏赫生氣地想,明明我才是……


    明明我才是現在更需要你的那個。


    坐在周清身邊的時候,他想起前不久兩人坐在河邊時充滿希望的談話,他想起他假裝忘了的喝多了的那一晚,周清也是那麽滿懷信心地認為魏赫會成功的。


    他突然明白自己開車過來的一路上,隻是在用對魏誠軒的憤怒掩蓋另一些東西。魏誠軒當然是個混蛋,但是比起還對他抱有希望的當初,在兩人彼此不擇手段互相惡心的這一年之後魏赫對他已經完全隻剩厭惡了。甚至於他來這麽一招陰的,魏赫覺得憤怒,但也就隻是憤怒了,不像第一次那樣還攙著複雜的震驚和失落。


    因為這確實就是他幹得出來的事,事實上他們從徹底撕破臉之後就一直在見縫插針地給對方找不痛快。


    他現在如此難受的是另一件事。


    張一政為人爛,但確實拍過很多有口皆碑的電視劇,選人也頗為苛刻。是以魏赫當初被他選中時才那麽高興,自以為演技得到了認可。但最後事實證明,他其實從一開始認定的都是張言句。


    張一政看不上魏赫。


    ……他真的配得上三座葵瓊提名嗎?


    還是說那些葵瓊的評委,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對的?他們早就看到了他自以為是之下的缺陷?所以才會吝嗇到一座獎杯都不給他。


    魏赫握緊拳頭。


    明天一早,所有的人也都會看到《長夜》的解約聲明,他們會交口說著魏赫在電影圈混不下去,連退而求其次想去拍電視劇也被人嫌棄。那些流言蜚語會先於他開口之前傳入周清的耳中。


    不想讓他從別的地方聽到,魏赫胸口湧起一股衝動,想要問周清能不能為了他留下來,在周清等著他說下去的時候,他突然卡殼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現在不就和去年過年的那一天一樣嗎?


    一樣的他請求周清留下,一樣的出現在周清口中的許慎,所以結果也


    “怎麽了?”周清溫和地問。


    魏赫緩緩收迴手:“……沒什麽。”


    “沒什麽事。”他說。


    那天晚上他們在酒店門口分別,魏赫看著周清離開,他拖著行李和半條假肢,在一整晚的應酬之後立刻風塵仆仆地為了另一個人奔赴機場。


    他好像為了許慎什麽都能做。


    他好像一直都這樣。


    但這次和那時候已經不一樣了,魏赫想。他們已經有了更加親密的接觸,他們能坐在石頭上喝酒聊天聊幾個小時,隻要他開口,周清一定會為了他留下來的。


    他沒有留下來隻是因為魏赫沒有說,是魏赫自己選擇不說的。


    所以沒問題,他安慰自己,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可以自己麵對。


    我不需要他陪在我身邊。


    第54章 在大雨中顛倒


    周清被助理帶過去的時候會議已經接近尾聲,門已經打開,陸陸續續有人從屋子裏走出來。他先是看到桌子旁整理資料的餘峻,那人看見他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站起身想要過來接他,然後他聽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中年男聲,聲音有些急切,周清走近隻聽到了後半截。


    “……你心裏有不滿也是正常的。但這兩年市場下行,自己單幹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最起碼現在公司的資源都是緊著你的,杜總的意思是如果你對合同裏的股份不滿意,那我們也可以再談。”


    周清頓了頓,在門外站住了。


    這個角度隻能看到餘峻,但隨即,周清就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陌生的冷漠:“真是難為你了,就為了我發了個微博的事這麽老遠跑這一趟。”


    許慎說的是類似於感激的話,呈現出來卻有一種明晃晃的不加掩飾的虛偽。被這樣刻意的嘲諷,聽著的人也沒法再維持體麵,聲音中多了些火氣:“當然不隻是為了這個,但既然你主動提出來。你的社交賬號屬於公司運營的一部分,你既然還沒解約,就應該服從於公司的管理條例。”


    “當然。”許慎從容地說,周清甚至能想象得出他坐著自下而上吊著眼睛看人的樣子:“沒有公司我什麽都不是,所以公司拿我去給田淼淼堵槍子,我也什麽都沒說不是嗎?”


    這下被噎住說不出話的變成了跟他說話的男人,過了片刻,周清才聽到他緩和了許多的聲音:“這件事是讓你受了委屈,但是公司也給了你補償,你現在拍的”


    “我餓了。”什麽東西被扔到桌子上的聲音,許慎懶洋洋地打斷他:“陳總,再省心的搖錢樹不吃飯也沒辦法掉金幣,有什麽事我們下次再談吧。”


    男人不死心:“下午幾點?”


    許慎慢聲道:“下午都是我的戲份,沒空。”


    男人強壓著火氣道:“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很難說。”許慎笑吟吟道:“但如果你拿過來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廢紙的話,那我可能一直都沒空。”


    “下次想見我麻煩提前預約,突然這樣找到劇組大家都不好看。”椅子挪動的聲音:“我的日程已經很滿了,畢竟在給公司賺錢,這種浪費時間的事還是少一點比較好,你說呢?”


    男人怒氣衝衝地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門口的周清,他的腳步停了停,從頭到腳打量了周清一番。周清平靜地任由他打量,最後他也什麽都沒說,轉過頭大步走開了。


    周清走進去的時候看到許慎百無聊賴地坐在那玩手機,看到周清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周清說,他在許慎旁邊坐下:“剛才那是陳生?”


    美華娛樂的高管,周清前兩年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運營高經,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又升了。他有些擔心地問:“解約不順利嗎?”


    餘峻去給他們買飯了,屋裏隻有他們兩人。許慎和剛才那副樣子判若兩人,他心情頗好地玩著周清的手指:“我自己能解決,不用操心這個。”


    他話說完,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眉目黯淡了下去:“但是他們整天找茬,工作又很累,裏裏外外都讓人不省心。我確實覺得很難受,晚上都睡不著覺,天天失眠。”


    周清對許慎的熟悉程度已經到了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周清就知道他想幹什麽。


    周清不動聲色:“你想怎麽樣?”


    許慎撐著下巴看他,唇角彎起,像是趴在窗前眺望等待男友來偷偷接她約會的少女一樣。


    許慎早上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周清站在沙發前端著杯子看電視,新聞裏用一種聳人聽聞的語氣描述了《長街破曉》劇組的換角風波,穿插著記者堵在魏赫家門口的鏡頭。並將前一陣微博女網紅疑似未成年就給魏赫當地下女友的事翻出來,濃墨重彩地又講了一遍。


    許慎站在那喝完了整杯咖啡,咖啡見底的時候,他開口道:“我說前幾天寧霽的活動見到張言句的時候,為什麽別人約他9月海釣他說沒時間。原來是要把檔期空出來等這個。”


    周清轉過身。


    “張一政一貫的老手段了。你仔細看看,就會發現他的劇捧紅的幾乎八成都是他的同門師兄弟,或者徒弟徒孫什麽的。張言句好像也跟他是個什麽親戚吧……記不起來了。”許慎將杯子放在水池裏打了個哈欠:“七八年前,我跟他還有接觸的時候他就這樣,沒想到現在還是這幅德行。”


    “老人應該都知道,圈裏半公開的秘密了。”他評論道:“接這種三a項目不先去做背調而是半場開香檳,也不想想別人為什麽會定他,真是蠢得讓我刮目相看。”


    “不過這也就是富二代的好處了,試錯成本高,混不下去還可以迴去繼承家產,錢和名聲對他來說也就是點綴無聊生活的玩具車。”許慎淡淡道:“我當年剛入行時小心翼翼,每做一個決定都要再三考慮,畢竟一步走錯就會跌入深淵。”


    他和周清對上視線,挑起眉毛:“怎麽,心疼他?”


    不去理會陰陽怪氣的那句,周清徑直問道:“你以前也被這樣坑過嗎?”


    許慎感到有什麽地方塌陷了一塊,他的眉眼溫柔下來。


    “都過去了。”他俯下身,浴袍敞開的前襟暴露出淤痕烏青遍布的胸膛,然而他的語氣卻是甜蜜的:“現在不會了。”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現實情況還是遠超周清的預料。他跟導演確認了第一次宣傳活動是否舉行還是如期,導演那邊晚上1點多給出了肯定的迴複。周清進去時發現門口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記者圍滿,本來就不大的場地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他走到後台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不太好看,導演安慰道:“起碼關注度有了,大家也打起精神來。不怕黑,在這沒熱度才是最可怕的。”


    周清看向門口,感覺場館裏有些悶。


    10點多的時候門口傳來喧鬧聲,記者高喊問題和保鏢怒吼者退後的聲音疊成一片,他走過來隻要不到五分鍾的路,足足二十分鍾後他才看到了被保鏢簇擁著的魏赫。早上開始申市就在下雨,幸好他們是室內錄播,但魏赫身上還是攜帶著一股陰鬱的濕氣。他的視線從周清身上一掃而過,落到導演那裏:“開始吧。”


    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沒事吧?”


    “沒事。”他扭了下領帶,麵無表情地說。


    導演介紹劇集的環節還算正常,到了自由提問環節現場陷入了徹底的混亂。本來定好的媒體根本沒有發言的機會,下麵擠成一團,伴隨著第一個把問題喊出來的人,其他人也爭先恐後地將話題引向最近的熱點頭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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