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中尉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原先以為是趙治主動殺人的。


    莫不是趙治在虛言詐他?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就被中尉自己給否決。


    因為他認為,趙治應該不屑於欺騙他。


    就如同上次一般,趙治讓他直接當街殺了董興,這次趙治若真的殺了陶溫,想必也會直接承認。


    沒錯,在中尉眼中,趙治已經算是行事無所顧忌的頂級紈絝。


    也不知趙治如果知道中尉是這麽看待他的,會作何感想?


    要知道趙治之前,還一副看不起如陶溫之流的紈絝子弟的鄙夷模樣呢?


    孰不知,當他也有資本之時,在旁人眼中,他比陶溫還要囂張跋扈。


    最起碼陶溫隻敢欺男霸女,殺人也隻敢悄悄謀算,暗地實行,但趙治就敢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殺人。


    趙治看不慣紈絝子弟,但也許當他可以成為紈絝子弟時,他也要身邊,美女如雲,妻妾成群。


    正所謂:一場普通生日宴,數百名媛爭鬥豔。


    整日花叢流連,時刻花蜜嚐遍。


    可以海誓山盟,但絕不可聘媒婚娶。


    若是問其為什麽?


    不為什麽。


    就是玩。


    中尉雖然已有些相信趙治之言,但肯定還要問問其他人。


    不過,他並未問身邊兩人,因為他一眼看去,便知這兩人與趙治不對付,是和陶溫一夥的。


    中尉命人去尋找剛才在此地目睹事件全部過程的普通百姓。


    隻一會兒功夫,士兵就押來了三五人。


    中尉一一詢問,這些百姓都深受或深知陶溫的囂張跋扈,若是陶家還未沒落,他們定不敢直言,可如今,他們已然不懼。


    他們將眼見之事說出,中尉聽完,發現與趙治說的大差不差。


    不過,當中尉聽到這些人說到陶溫的挑釁,亦覺陶溫羞辱太甚,連他聽了也不免憤慨。


    中尉聽完後,揮手讓這些人離開,轉身看向與陶溫有關係的兩人。


    其中一人見中尉已然了解事情前因後果,但又哪肯坐以待斃,於是急忙道:“大人,莫聽這些刁民的胡言,陶溫被殺,還請大人嚴懲趙治。”


    “你在叫我做事?”中尉語氣漠然道。


    “不敢。”此人聞言,冷汗都流了下來。


    另一人知中尉一開始便偏向趙治,且聽到事情真相後,更是會站在趙治一邊,所以,他們兩人現在的處境很不妙。


    現在隻能將趙治殺人之事往政治正確上麵靠,將中尉給架在火上考才行。


    於是,他說道:“大人,不管陶溫做了什麽,他已經死了。趙治當街行兇殺人,證據確鑿,影響極其惡劣,主觀惡意極強,對百姓的危害極大,絕不可減刑輕饒。”


    隻第一句話,就令中尉皺眉。


    好一個“不管陶溫做了什麽,他已經死了”,是人死為大嗎?


    這與拋開事實不談,有何差別?


    那若是陶溫殺人不成反被殺,是不是也要說上一句“人死為大”?


    中尉不認同這個說法,於是說道:“我問詢眾人,得知是陶溫要殺趙治,所以趙治才擋劍。”


    “戲言耳,此陶溫與趙治開的一個玩笑罷了。”此人直接道。


    中尉眉頭愈皺,刀都架人脖子上了,一句“我開玩笑的”就能了事?


    此人接著痛心疾首地說道:


    “陶兄若正想殺趙治,豈會慢悠悠的持劍走向趙治,給趙治擋劍機會?想我陶兄隻是想跟趙治開個玩笑,不料趙治竟直接當街殺人,當真可惡,此獠當誅。”


    中尉臉色陰沉的看著此人,覺得此人頭腦確實靈活,他先是將陶溫的行為定為“玩笑打鬧”,畢竟陶溫又沒有真的殺了趙治。


    然後又著重突出趙治“當街殺人”一事,此人將“當街”二字咬得如此重,他又豈能聽不出?


    不過,他確實無可辯駁,因為“當街殺人”,影響真的太過惡劣。


    走在路上,即便有人往你臉上潑糞,你也不可殺人,甚至打人,你應該去尋求士兵的幫助。


    當然,最後的結果大概是賠錢了事,如果你說你不差錢,隻想讓對方臉上要塗滿屎,那對不起,沒辦法,做不到。


    同態複仇,野蠻落後,並不可取。


    中尉沉默片刻道:“趙治也並非是想殺陶溫,隻是擋劍時發生意外,才導致陶溫死亡。”


    此人忽然情緒激動道:“擋劍?雙指夾住利劍……趙治竟然能過僅用雙指就崩斷利劍,此等功力,控製利劍碎片飛向陶兄又有何難?”


    中尉一時語塞,因為就是他在聽到趙治用手指崩斷利劍這件事後,也覺得不可思議。


    若不是那三五個百姓同時作證此事為真,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趙治身材勻稱,看起來也不是那種肌肉爆炸型的人,為何竟會有如此恐怖的力氣?


    此人再接再厲道:“大人,趙治當街殺人,於法不容,按律當誅,若不嚴懲,置我秦法於何地?”


    大秦以法治國,自商君始,便推行法治,任何違反秦法者,必依法嚴懲。


    此人說完,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中尉,隻要中尉不嚴懲趙治,哪怕隻是輕懲,來日必將會受到禦史彈劾。


    他覺得中尉定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庇護趙治,因為他隻以為趙治隻是中尉相熟之人的子侄,或者幹脆就是中尉的子侄輩。


    所以,為了保護趙治這樣的人,而丟了官職,是極其不值當的。


    不對,徇私枉法,可不止丟官位那麽簡單。


    他相信中尉大人定會做出正確的取舍。


    中尉大人確實很頭疼,因為他被眼前之人的話給頂到了火架上。


    若趙治真的隻是他的子侄輩,那他現在肯定二話不說,直接依法處置。


    就算趙治是蒙毅的侄子,他也會秉公辦理。


    可關鍵是趙治背後,是秦始皇的異常反應啊,這讓他如果敢私自妄為?


    他可不敢和秦始皇講秦法。


    但秦始皇可以用秦法來處置他。


    若無法可依,便金口玉言。


    秦始皇如今在尊崇儒家,他深深記得裏麵有一句話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來人,將趙治給我帶迴去。”


    中尉壓根也沒做太多思考,直接選擇先保下趙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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