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龍焰的刀刃撞上透明棺槨的瞬間,刀身和這副月石製作的棺槨同時發出了轟鳴聲。


    這聲音並不激烈,倒像是清晨睡醒的少女,伸懶腰時發出的慵懶聲音。


    月石本身非常堅硬,除了能容納念力以外,跟溫特爾帝國隕星高原產出的隕鐵一樣,能夠吸收相當大的衝擊。


    但希羅的黑刀燃著龍焰,在高溫的作用下,月石棺槨上很快便出現了裂縫。


    “謝謝你,旅人。”


    希羅聽到了一個溫柔且動聽的聲音。他感受到對方話語中傳達出的真誠謝意,明白了確實如水月所說,這位叫歐羅拉的王後,是真的想要解脫。


    於是希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月石上的裂縫也越來越多。


    終於,月石棺槨像被丟到地上的玻璃器皿一樣,破碎崩壞。


    飛濺的碎片映著月光,像群星一樣,在這個持續坍塌的庭院內,四散開來。


    那些光點劃過水月和埃努瑪眼前,她們同樣聽到了歐羅拉的聲音。


    “謝謝,願星光伴你同行。”


    經曆了一萬年漫長的歲月,這位由戰場亡靈的怨念聚合誕生出的少女,歐羅拉,終於迎來了真正的長眠。


    她的怨念早已被戴斯特尼用星光治愈,此刻,隻剩下溫柔和滿足,也像星光一樣,飄向璀璨的夜空。


    希羅和水月抬頭看著閃爍的群星,目送歐羅拉離去,直到那些光芒與星河融為一體。


    “她的軀體呢?”希羅指著躺在時針上,仿佛沉沉睡著的歐羅拉的屍體,“要不要帶下去埋葬。”


    埃努瑪搖了搖頭說:“就留在這裏,讓她在這裏長眠吧,畢竟這座宮殿和這個鍾表,都是陛下為她修築的……”


    突然,一團黑氣衝破僅剩不多的地磚,冒了上來。


    整座宮殿都在顫抖中徹底崩塌,隻剩下這個破損的巨大表盤。


    黑氣在表盤邊緣匯聚,顯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烏圖!”埃努瑪驚叫一聲,險些從表盤零件的縫隙間掉下去,還好水月及時抓住了她。


    這家夥的怨念居然強烈到形成了實體嗎?


    希羅吃了一驚,趕忙橫著黑刀,擋在水月和埃努瑪前麵。


    但烏圖的怨念卻撲向了歐羅拉的屍體,顯然是想占據這副軀體。


    “不好!”希羅立刻把氣匯聚到腿上,想衝迴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股怨念比他快得多。


    然而有個人比希羅和烏圖的怨念更快。


    確切的說,是一隻兔子。


    埃努瑪不知從哪來的力量,仿佛一道光,超過疾馳的希羅,擋在了烏圖的怨念和歐羅拉之間。


    怨念像排水管道口的汙水一樣,扭曲成旋渦狀,鑽進了埃努瑪的灰兔軀體內。


    隨著最後一縷黑氣侵入身體,埃努瑪左邊的眼睛呈現出之前熊妖被怨念支配時的狀態,空洞漆黑,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另一隻眼則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她的長耳,也隻有左邊的豎著,即僵硬又顫抖。


    “放棄吧!”


    埃努瑪用右爪按住了左爪,撕心裂肺的怒吼著:“王後已經徹底死去了!你和陛下都救不了她!接受現實吧,你這個混蛋!讓她安息吧!”


    “不!”埃努瑪又發出了烏圖的嚎叫聲,那隻空洞漆黑的眼睛裏,也湧出了淚水。


    接著,她痛苦的跪倒,雙腿亂蹬,好像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在哭鬧,又像垂死前動物在做的掙紮。


    水月想上前查看她的情況,但被希羅攔住了。


    “別過去,她的意識在跟怨念戰鬥,你幫不了她。”


    希羅擔心水月會受到牽連,所以把刀橫在水月麵前。


    水月雖然心疼,但也隻能站在這,看著埃努瑪在痛苦中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腳下隻剩下表盤,所有的宮殿都沉入了白雲之中,月光已經消逝,東方已經泛白,天上隻剩幾顆明亮的星星還在閃爍。


    掙紮了近一個小時的埃努瑪,終於像到站的火車一樣,冒著黑氣,緩緩停了下來。


    “你還記得嗎,烏圖?陛下帶著王後迴來的那天。”


    埃努瑪看著天空。


    更高處的波浪雲被尚未升起的朝陽染成了紅色,像黃昏時的海岸。


    “記得,”埃努瑪又發出了烏圖的聲音,“也跟今天一樣,是個好天氣。”


    “我從沒見過陛下像那天那樣,笑得那麽開心。”埃努瑪迴憶著,語氣中帶著欣慰和滿足。


    “我也是,陛下總是麵無表情,那天他好像才有了點活著的樣子。”烏圖的聲音也是一樣。


    “要是王後沒有生病,陛下會一直開心下去吧。”


    “是啊,一定會的。”


    黑色的氣息徹底散去,他們的聲音也融進了清晨的微風中。


    水月走上前去,發現這隻灰兔,已經死去了,臉上剩下的憧憬著美好時才有的表情。


    她鼻子一酸,眼淚跟著掉了下來。


    “你們這些家夥,真是……可愛……”她蹲下來用手撫著灰兔的額頭,說出了能想到的最好的告別語。


    希羅把灰兔的屍體抱到歐羅拉身邊,安放在了歐羅拉懷裏。


    躺在鍾表上的美麗的紫發少女,懷抱她的寵物,睡得很安穩。


    希羅和水月站在她麵前,低下頭,為這位王後,以及忠誠於她的臣民,還有這個在眾神怒火中隕落的古國,深深的默哀。


    在他們腳下的白雲下方,船長阿蒙森與另外兩位船員,海因和木月,以及在焦屍攻擊中幸存下來的動物國民們,正在堆滿碎石和瓦礫的高塔前,焦急的等待著。


    “天都亮了,還沒下來,明明事情都解決了,還待在上麵幹嘛?”


    阿蒙森不耐煩的跺著腳,用手指敲了敲身旁的鬥牛犬戴普說:“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在上麵找到了費特國王的財寶。”


    他又用腳踹了踹貓頭鷹恩利亞,命令道:“你會飛,上去看看。”


    “哼,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貪財嗎?”鬥牛犬戴普用爪子推開阿蒙森,嫌棄的說,“再說了,整個王宮都垮下來了,要有財寶,也隻可能在這個廢墟裏。”


    “嗯?真的嗎?”阿蒙森看向一旁的老蛤蟆庫提。


    “陛下確實在王宮裏存放了不少寶物……”


    老蛤蟆還沒說完,阿蒙森就衝進了廢墟裏。


    “快看!”貓頭鷹恩利亞抬起翅膀,指向上方。


    隻見水月從背後環抱著希羅,揮舞著半透明的羽翼,從雲中緩緩飄了下來。


    “你力氣好像變大了,”希羅迴過頭,有些奇怪的說,“之前在城牆上救我時,明明很費力。”


    “我……也是會變強的啊!這些天,經曆了這麽多次危險,我可是成長了不少!”水月揚著下巴,自信的說。


    “可你不是中毒暈倒就是暈船生病……”


    這時,朝陽升了起來。


    在被陽光照到的瞬間,水月背上的羽翼突然消失了。


    兩人一愣,同時驚叫著,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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