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妍從震驚之中迴過神來,顧不得因常年受疾病困擾而孱弱的身體,往管理台下奔去。


    黎白婉見狀也緊隨其後攙扶著黎妍打算往巫蠱山頂峰而去。


    她們此時已然顧不得薑禮了,隻想盡快看看巫蠱鍾究竟被禍禍成了什麽樣子。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觀禮台的高層們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們說了什麽,怎麽大長老突然暈倒了?”


    “不知道啊,太遠了沒聽見,問問靠前的人吧。”


    “我隱約聽到好像說巫蠱鍾炸了。”


    “炸了?可不興亂說啊。”


    有人下意識想反駁,但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巫蠱鍾可能真炸了。


    不然怎麽解釋門主帶著長老們都往山巔去了,又怎麽解釋大長老就這麽直挺挺地暈倒了過去?


    這一切都太反常了。


    於是,恐慌的情緒開始從觀禮台往廣場蔓延。


    畢竟巫蠱鍾對於蠱民來說意義太過重大,巫蠱鍾炸了的消息無異於在路上隨便抓個路人告訴他你家祖墳炸了。


    連鄒姨一時間都無法接受,更別說一般民眾了。


    看見逐漸失控的局勢,薑禮的神色也嚴峻了起來。


    壞了!影響有點小惡劣啊。


    不過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就是,暫時還沒有人來找他的麻煩。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開始規劃起了跑路的路線,猶豫著要不要趁著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罪魁禍首就是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潤了。


    正當他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的時候,將鄒姨安頓在座椅上的鄒忝走進了薑禮,麵色複雜地說:


    “不然你先離開巫蠱門,避一避風頭吧,現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你還有機會離開,等大家反應過來,恐怕沒個交代的話你是很難離開的了。”


    “啊這...不好吧。”薑禮心中意動,但嘴上還是欲迎還拒。


    鄒忝苦笑兩聲:“於公我也是不可能讓你離開的,但於私我又知道你是個好人,更何況由你來鳴鍾也是師父的決定,這件事她也有一半的責任,所以提出這個建議對我來說也是很艱難的,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薑禮沉默許久,找了一張紙寫了一些東西給鄒忝。


    鄒忝接過紙,看著娟秀的字體,有些奇怪:“這是...”


    “地址,但不是我家的。”


    薑禮拍了拍鄒忝的肩膀: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我很中意你。”


    “你是說,如果有人要找你,讓我把這個地址給他?”鄒忝想到的第一個人自然就是黎白婉。


    可誰知薑禮竟然搖了搖頭:“你誤會了。


    我現在溜走的話得趁著現在這裏沒有地級在,沒人攔得住我,所以肯定是來不及收拾東西了。


    所以我走了以後,我的行李和私人物品什麽的隻能麻煩你按著這個地址幫我寄一下了。


    對了,寄過之後把這張紙燒了,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哪,拜托了。”


    “......”


    見鄒忝沉默不語,薑禮便當他同意了,瞥了一眼觀禮台內外正喧鬧不堪的人群,低聲說了句: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隨後,他就幹淨利落地溜走了。


    甚至連座椅上的水果也沒有忘記,一並帶走了。


    現場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仿佛他從來不曾來過這裏。


    隻有知道他要離開的鄒忝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清晰地目睹了他的逃跑路線。


    不一會兒,鄒姨醒來了。


    她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尋找薑禮,當從鄒忝那裏得知薑禮已經離開了之後,她輕輕歎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自責還是懊悔。


    “雖然是我提出的建議,可我也沒想到他會走得如此幹脆。”


    鄒忝的語氣包含著一絲無奈。


    “怪不得他,事關重大,他能先行離開,避免直麵可能會過激的大家也是好事。”


    鄒姨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口,抬頭遙遙地看著巫蠱山巔,身影顯得是那麽的蕭索。


    “都怪我,是我太想當然了,看來巫蠱門的氣運確實是到頭了,誰也怨不了,唉...”


    看著這一幕,鄒忝有些眼酸。


    他是最清楚鄒姨的人,知道她為了巫蠱門幾乎算是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可到頭來卻隻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從結局來說,鄒姨一輩子的努力是毫無作用的。


    也就是說,這等同於否定了一個致力於畢生理想的老人一生的意義。


    現實是那麽殘酷,卻也是那麽真實。


    上一秒還描繪著美好的藍圖,下一秒就有可能墜入無邊的地獄。


    很快,黎婧也攜著眾長老迴來了。


    眾長老被安排去安撫蠱民,而黎婧則來到了觀禮台見鄒姨。


    “沒救了?”鄒姨平靜地問道,但她的聲音還是帶著一絲顫抖。


    “已經成了粉末了,連修補的餘地都沒有。”


    黎婧遺憾地搖搖頭。


    “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麽?”鄒姨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氣,癱坐在座椅上,失神地喃喃自語。


    “薑禮呢?”


    黎婧環視一圈,並沒有找到罪魁禍首的身影。


    “走了。”


    “走了?”


    之後,鄒姨便沒再說話。


    黎婧沉默片刻,說出了和鄒姨之前一樣的話語:“走了也好。”


    就在這時,廣場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唿:


    “巫蠱鍾...真的炸了?!”


    從傳言到官宣,蠱民們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


    終於有人想到了薑禮。


    “薑禮呢?不是他鳴的鍾嗎,至少得讓他出來給我們個解釋啊。”


    “對啊,他人呢?”


    “在觀禮台上吧?”


    “薑禮快下來啊,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麽迴事!”


    尚不知薑禮已經跑路了的長老們也看向觀禮台,他們隻是聽黎婧以旁觀者的角度描述了巫蠱鍾炸裂的過程,其實也不知道當時的具體原因,此時也很想讓薑禮來作一個解釋。


    這樣的局麵讓黎婧和鄒姨都是十分為難。


    她們不知道該怎樣告訴蠱民們薑禮已經離開了。


    當然,正是因為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鄒忝才會建議薑禮先離開避避風頭,等到這邊的情緒差不多沉澱下來之後再讓薑禮迴來,當然,也有可能是再也不迴來了。


    雖然這是比較理性,能避免衝突的做法,但是薑禮真的離開了,不知為何,他們又有些失望。


    帶著這股矛盾的情緒,鄒姨準備擔下這次的責任,在她看來,盡管巫蠱鍾是薑禮搞炸的,但他隻是迴應了她的期盼,發生這樣的事,自然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


    “鄒姨...”黎婧當上門主以後,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叫鄒姨作大長老。


    “沒事,我來吧。”


    鄒姨擺擺手,示意黎婧不要再勸她:


    “反正我的目標已經沒有了,相比起來,名聲也就不重要了,再發揮發揮餘熱已經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黎婧欲言又止,她清楚,如果鄒姨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恐怕在巫蠱門曆史鍾就要遺臭萬年了。


    後人不會在乎她曾經付出過什麽,又作出了怎樣的貢獻,隻會永遠記得她是讓巫蠱鍾徹底消弭的罪人。


    鄒姨雙手負於身後,站在窗口前,深吸了一口氣。


    所有蠱民也在這一瞬停止了吵鬧,場間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她真的放下了,對於一些人來說,有的東西的價值是遠高於名譽和個人得失。


    當這個東西不複存在,那就沒有什麽是值得在意的了。


    就在鄒姨即將開口,成百上千人屏住唿吸的這一刻,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卻突兀地出現在這落針可聞的環境中。


    “全體目光向我看齊,我宣布個事兒。”


    一道人影穿過人群,爬上了祭壇,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眾人定睛一看,這不是薑禮嗎?


    鄒姨和黎婧愣住了,鄒姨已經準備好的說辭也咽了迴去。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麽薑禮突然又迴來了。


    鄒忝更是臉色難看:“他還迴來做什麽,等著被生撕了麽?”


    “快告訴我們究竟是怎麽迴事啊?”


    有人急切地問道。


    薑禮麵露悲戚之色:“大家稍安勿躁,且聽我慢慢道來。”


    於此同時,晚一步上山的黎白婉和黎妍也在特意帶她們去往山巔的長老的陪同下迴來了。


    黎白婉迴到觀禮台的第一句話便是:


    “為什麽不讓他先躲一段時間,他這次可是闖了大禍了!”


    黎婧長歎一聲:“是走了,但是又迴來了。”


    “又迴來了?”黎白婉有些惱怒:“他到底在想什麽,是豬腦子嗎?”


    可她們並不知道,薑禮本人的內心此時也如同嗶了狗一樣。


    雖說是準備跑路,但是他汙濁不堪的內心中殘存的責任感還是讓他覺得這麽做有點不厚道,所以最後折了個中,準備在巫蠱山找個地方借著陣道不止一個能隱匿蹤跡的空間出來,觀察觀察後續的情況再做打算。


    如果沒有那麽嚴重就出來公關一下,如果太嚴重那再跑也不遲。


    但沒想到,他剛到山下,還沒來得及等他布置陣法,就有意外出現。


    他意識到,這絕對是比巫蠱鍾更重要的大事,而且意外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讓他進退兩難。


    思來想去,權衡利弊之下,薑禮決定原路返迴,提前報個信兒的同時能公關再公關一下,也能讓心裏舒服一點。


    於是才有了薑禮又突然迴到現場的這一幕發生。


    “首先,巫蠱鍾確實損壞了,但我必須澄清一點的是,這絕對不是壞事,而是寓意著破而後立,是一件好事,我這裏有證據能證明。


    如果我騙了大家,那就...那就讓我祖宗血統不純,老爹被人綠!”


    薑禮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對不起了,政哥!


    蠱民們聞言,雖然還是有許多疑惑和不解,但是還是鬆了一口氣。


    畢竟薑禮發了這種毒誓,沒有人會拿家族和祖先的名聲當玩笑。


    現在就看他怎麽解釋了。


    但薑禮接下來說的內容卻並不是他們想聽的內容。


    他的臉色逐漸凝重,隨後沉聲道:


    “關於具體的原因,解釋起來會很複雜,現在不便細說。


    因為...有敵人來了!”


    蠱民們一臉迷茫,敵人?什麽敵人?


    隻有黎婧鄒姨黎妍她們隱約察覺到不對。


    果然,還不等薑禮具體說明究竟出了什麽事,就見到有渾身是血的蠱民跌跌撞撞地往廣場跑來,大喊著:


    “有敵襲!五毒山,千足寨,還有神巫洞,以及一堆大大小小的勢力全都來了!”


    薑禮微眯雙眼,來人正是自己剛來巫蠱門的時候攔過自己的屠稟。


    看來他們也發現了那些來者不善,渾身散發著敵意的家夥,甚至還認出了他們都是什麽人並打了一架,不過看上去結果並不理想。


    果不其然,屠稟的下一句話就是:“快來人去支援啊,兄弟們要頂不住了,我來報信的時候,已經有人戰死了!”


    經過了短短的沉默,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了暴怒的吼叫聲。


    “媽的,騎我們頭上拉屎來了啊?”


    “日了他們的媽,敢動我們的人,抄家夥幹死他們!”


    “老子前兩天剛成大巫師,看我全寄吧給他們揚了!”


    苗疆人的火爆在這一刻展露無遺,甚至把薑禮都嚇了一跳。


    果然,人與人不能相提並論,換做全真教天師府那些規矩森嚴的教派,恐怕還指著掌門發號施令呢。


    可巫蠱門的人,門主還沒說話,下麵就已經熱血沸騰了。


    即使麵對的是數個門派,但他們還是無所畏懼,一言不合就要抽刀子捅人。


    這是好事,但同樣也是壞事。


    “肅靜!”


    黎婧清冷的聲音如同一柄利劍,貫入所有人的心靈,震懾住了場麵。


    作為巫蠱門絕對的權力掌控者,黎婧自然早就預料到可能會有這一天的來臨,隻不過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不止如此,甚至還偏偏挑在了祭典這天,又偏偏是巫蠱鍾剛剛損壞的時間點。


    “長老們,隨我去看看,其他人站在原地不要走動!”


    黎婧冷靜地發號施令。


    “不用你找我們了,我們已經來了。”


    黎婧的話音剛落,就有一道陰惻惻地聲音從山下傳來。


    不多時,幾方涇渭分明的人便出現在了巫蠱門眾人麵前,一眼望去,大約有上百人。


    但人數其實都並不如何重要,因為薑禮能看出,來的最弱的人都是剛入人級的大巫師或是大蠱師,站在前麵的那幾個甚至達到了地級。


    這讓薑禮有些疑惑,按鄒姨說的,對巫蠱門有敵意的勢力都是些小魚小蝦,哪來的這麽多地級?


    為首那人看著黎婧,眼神如同毒蛇一般:


    “祭典當天所有人都會在廣場,大門會疏於防範,這一點黎門主可得注意啊,這不,一聽說巫蠱鍾損壞了,我們就來了,一路上什麽阻礙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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