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認為程慕晴找我當假男朋友有點不靠譜,畢竟我的身份和收入別說進他們家門,就連小區門口那根阻攔行人和汽車的杆子就不會因為我而立起來。


    而且奇怪的是,她家裏人對我這個身份竟然都深信不疑,話說,他們難道就不會懷疑我是“租”來的麽?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她家裏卻信了。


    以程慕晴的心性怎麽可能會看上我這種人?


    正當我準備隨便找兩句冠冕堂皇的話來應對的時候,程慕晴忽然開口說:“我的事,什麽時候需要您來操心了?從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自己做的?我以前需要人操心的時候,你都幹什麽去了?”


    “我……”


    程慕晴的母親一下子就被說堵住了,她父親急忙出來打圓場,說得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我以往對程慕晴的印象是高冷、拒人於千裏之外,做事的時候絲毫不拖泥帶水,想到便去做,卻沒有想到她也有著強勢的一麵。


    我突然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錯了。


    按照程慕晴的父親所說,她從小就是一個非常獨立的女孩子,很少有讓父母操心的時候,因此她父母也很自然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再加上她高中之前都在寄養在姥姥家裏,因此與父母或多或少有些隔閡。


    同時,她眼下已經完全脫離了父母的牽涉,無論是生活,還是經濟,她都十分獨立,今天晚上與其說是帶著我這個假男朋友迴來見家長,不如說是她帶著我來這裏,對著她的家人宣告她已經找到了男朋友,以後這些長輩們就不需要再為她的生活操心了。


    而被嗆了一句之後,她母親再沒有把話題扯到我身上,隻是自顧自地吃著,偶爾搭上一兩句,讓人不清楚她的內心在想什麽。


    一頓飯下來,時針也到晚上八點多。


    長輩還未起身,小輩當然沒辦法挪椅子,程慕晴的父親忙勸程老爺子別喝酒,該迴房睡覺。


    然而,程老爺子一句話引來了我的興趣。


    他輕輕地推了自己兒子一把,歎道:“哎呀,睡不著,睡不著啊。這隻要一入眠就做夢,夢裏總是見到當年的幾個老夥計。他們一個個都不說話,就圍著我看,原本睡得好好的,半夜都要被擺弄醒,這一醒過來,就不好再入睡了。”


    老爺子這話,他兒子和女兒都不信,就連老太太也沒理會他,說他是酒喝多,又說胡話了。


    我聽了,不由得對著身邊的程慕晴小聲問:“哎,老爺子和老太太分房睡嗎?”


    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麽問這話,但程慕晴還是微微點頭:“奶奶睡眠質量不高,細微的聲響都會讓她醒過來,爺爺睡覺是會打唿嚕的。”


    我點點頭,仔細想了想,對著程慕晴說:“你帶我去老爺子房間看看,興許我應該能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原本程慕晴和旁邊的人一樣,都認為那隻是老爺子睡眠問題,畢竟誰都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而讓我這麽一說,她的表情明顯變了,當即霍然起身,說了一句“你跟我來”,隨後邊帶著我直接上了二樓。


    老爺子的房間看上去很簡單,一張老式的木頭床,一個占了半個牆壁的書櫃,一方木頭桌子、一張官帽椅,還有一個很簡單的布藝沙發。


    我的視線直接從沙發和床上避開,而是站在桌子桌麵上並沒有什麽值得特別注意的東西,我因而轉頭對著同樣下了桌、被程慕晴父親攙扶上來的老爺子問:“老爺子,你這桌子裏的東西我可以看一下嗎?沒準能夠找到你晚上老做同一個夢的原因。”


    如果說這句話的是別人,估計已經被人家直接掃地出門了,不過我怎麽說都是他們的客人,而且旁邊的程慕晴臉色平靜地站著,對著老爺子點點頭。


    得到老爺子的允許,我逐個將抽屜打開,最終底下一個抽屜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生鏽的鐵盒子。


    這個鐵盒子外麵用透明塑料袋隔離,看上去有些髒。


    我拿著鐵盒子問道:“老爺子,這鐵盒是您剛剛收到的吧?”


    他點點頭:“對,年前我一個老戰友從西南那邊寄給我的。”


    “能跟我講講它的來曆嗎?”


    “如果你不嫌老頭子我嘮叨。”他爽朗一笑,之後在子女的攙扶下,坐在了沙發上。


    程慕晴爺爺參加過華夏近代兩次比較大的戰役,一次是抗美援朝,一次對越反擊戰。他15歲的時候,偷偷瞞著家人,坐上了前往東北前線的火車,在刀山火海和鮮血炮彈的襲擊中活了下來;修養二十多年之後,根據當時領導安排,親率一個團,從東線插入敵人腹地,執行的都是最為危險的任務,戰爭落幕的時候,他身邊就隻剩下不到幾十人。有太多,太多的兄弟將屍骨留在了那邊的荒山裏。


    說話間,他當著我們的麵打開了鐵盒,鐵盒裏存放這幾張照片,第一張是他們整團的人,從照片上看過去,那是滿滿一個操場的人,至少有一千七八百號人;隨著照片一張一張地翻,人數也是一張一張地少,到倒數第二張是程慕晴爺爺跪在荒山上,對著成排、成排孤墳的哀嚎的畫麵。


    而最後一張,上麵隻有四十來人,一個團滿編的的團,到最後竟然被打成了幾十號人,可見當時的戰況多麽慘烈。


    當然,曆史問題我也懶得去過問,而是將低頭看著盒子裏另外一樣東西。它看上去像是一塊玉,但顏色渾濁不清,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見我一定盯著石頭,程慕晴爺爺解釋說,這塊玉是他一個戰友的,當時他們接到命令,拚死守衛一個山頭,等待援軍到來。結果援軍比預料晚了兩個多小時,他那原本隻剩半個團的戰鬥力最終被削成了一個連。期間,那位跟他一起從朝鮮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兄弟,親自帶著一個排,繞道騷擾敵人的左側、炸毀敵人的彈藥庫,為他們守衛山頭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隻是那一個排的人再沒有人活下來。


    接著,老人又說了一個鮮為人知的事實。


    很多人都以為華夏人對南越的戰爭隻有那麽短短幾個月,其實不是。


    在之後的十年裏,華夏人一直在邊境對南越人實施軍事壓製,逢年過節就對人家放上幾炮,使得南越人心惶惶、全民皆兵、經濟停滯,因此再無心爭霸四方,實現他們狗屁不是的“大南越夢”。


    但同時,也正是那十年,華夏人再無法進入南越,那些遺留在荒山之中的孤骨再無法尋迴。


    聽到這裏,我大致知道事情的來源了,隨後將玉石放在桌麵上,對著身邊諸人說:“等一下,你們可能會看到一些比較不符合邏輯和科學的畫麵,不過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請大家暫時保持安靜,一切等看完之後再說。”


    其實,在拿到玉石的時候,站在我肩膀上的小狐狸就提醒我了。


    很多外國人不明白為什麽中國人那麽喜歡玉石,其實玉石自有華夏文明的時候,便已經進入人們的生活。


    師父的半仙手劄裏提及,玉石能夠聚靈,這也是為何古代貴族、王侯的墓葬裏一定有玉石傍身,並且很多王侯、黃帝的棺槨外層都貼了玉石。


    我雖然不是很清楚這裏麵藏了什麽,不過究其根源,應該是死去的戰友托夢之類的畫麵。


    現在迴想起來,我忽然覺得師父做事都好準。


    如果是我在沒有開始練習畫符籙之前來到程慕晴的家裏,對待眼前這件事我根本就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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