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醒醒,醒醒……”


    睡夢中我被人緩緩推醒。


    睜開雙眼,就見一個穿著製服的大爺站在邊上,他手裏拿著一麵小紅旗。


    “小夥子,你咋在這裏睡呢?這外邊天寒地凍的,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讓大爺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竟然睡在月台上,我身後頂著的並不是臥鋪房間的門,而是一根粗大的柱子。


    老大爺還挺熱心的話,一臉關切地看著我:“怎麽,是不是沒有買到迴鄉的車票?”


    我搖了搖頭,笑著跟他說,我不是迴鄉,而是要去京城。


    老大爺愣了一會,忽然笑了:“傻小子哦,這裏就是京城啊,”


    這下子輪到我發愣了,揉著眼睛慢慢站起身。


    的確,跟之前在火車上看到的月台相比,我眼下所處月台寬得嚇人,一眼看去竟仿佛看不到頭,而且四周還停著各式各樣的火車,跟之前見到有著明顯的不同。


    不過眼下天還未亮,四周並沒有多少人,都是一些穿著製服的人忙活來去。


    在老大爺的指示下,我沿著出口走了出去。


    記得平時看電視或者電影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鄉下人進城的場景,那鄉下人懵懵懂懂、愣頭愣腦表情總是讓人忍俊不禁,而現在我想我就是那電視畫麵裏麵的鄉下人。


    在寬敞而亮堂的過道上,我提著帆布包緩緩走著。兩邊牆壁上都掛著鮮活靚麗的明星海報,別的不說,單單上麵所呈現出來畫麵就讓我駐足了好一會兒。


    每當我站在女明星海報前,小狐狸都會用肉乎乎的小爪子,在我的胸膛上輕輕撓著,那烏溜溜的眼珠子定定地看著我。


    走著走著,很快就出了過道,隻是當我走出過道的瞬間,一陣寒風撲麵而來,在吹起我略微淩亂頭發的同時,也使得我瞪大著雙眼,就連自己嘴巴何時張大都恍然不知。


    這……這是打仗了麽?


    我右手邊是一個很高的圍欄,而圍欄的右邊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廣場,在那樣大的廣場上竟然鋪滿了人!


    僅僅隻是多看了兩眼,我就覺得有些眼花,小狐狸更是縮在我懷裏再不敢出來,這裏的人實在太多了!


    沿著標牌出了車站,我就站在公交車站台等公交車。


    不多時,一輛和馮二水差不多的麵包車就開了過來,車窗搖了下來,一個臉上粉塗得比牆壁還要厚的胖女人堆著滿臉笑容朝向我。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之後目光就在我手裏的帆布包盯了足足有三、四秒,這才對著我開口。


    “小兄弟,怎麽這個時候來京城啊?是來投奔親戚的吧?”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


    那胖女人一邊笑,她臉上的粉就一邊掉:“別等了,你難道沒看公交車牌上寫著首車是早上5點嗎?而現在才4點多,距離首車還有半個多小時呢。”


    我仍舊沒有說話,不過卻是看向麵包車內。車裏有三個人,開車的是一個比較瘦的男人,胖女人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們身後的長椅上則坐著一個男人,他的年紀看上去跟我差不多,戴著黑框眼鏡,看上去挺斯文,而且手裏也提著包裹。


    胖女人見我打量眼鏡男,當即笑著說:“小兄弟,姐姐我是做運輸生意的,眼下年底了,大家都迴家過年這生意自然就停了,要等來年過了元宵才會開張。但在京城生活成本高啊,我們在這裏過一天就浪費一天,所以近段時間就開始載人,京城五環以內,每個人20塊錢,保證那你送到目的地!”


    雖然這胖女人見著就不想是什麽正緊人,不過她說得也有點道理,而且站在冷風裏等個把小時,把滋味也挺折磨人的。


    我從口袋裏取出師父留下來的地址,對著她問:“我要去西七環的白石村。”


    “七環啊……”胖女人與身邊的駕駛員對視了一眼,對方點點頭,她這才開口道,“行是行,不過,要50塊。”


    “為啥子這麽貴?”


    “大兄弟啊,這5和7環,可不僅僅隻是差了兩個數字啊。”


    我對京城的大小沒有概念,再加上昨天晚上被火車上那一連串詭異的事情整得有些心力憔悴,因此點點頭,抱著先找到師父再說的想法,上了車。


    上車之後,胖女人一個勁地找話題跟我聊天,我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車上,她一直在講這京城有多少人,有多少大,這裏有多少機會,有多少人白手起家,總之講得天花亂墜。


    她的話不能應太多了,多了就容易著了她的套。


    車子在空款而平坦的道路上行駛著,速度不快,卻也不慢,我坐在車子最後一排座位,依靠著車窗,看著外邊的此起彼伏的建築。


    怎麽說呢,可能這是京城外圍的緣故,它給我的感覺並不是繁華,而是喧囂。


    約莫一個多小時,車子下了大路,開始在小道上穿梭。


    當車子在一個小巷子口停下來的時候,我本能地把手伸進了帆布包裏。


    在我看來,隻要看到任何異動,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將獵刀橫在胖女人的脖子上。


    不過,還是我太敏感了,胖女人之所以停車,是將眼鏡男送下去,下車的時候,眼鏡男給了她20塊錢。


    車子再次緩緩啟動,這一次他們沒有上大路,而是在小路上行駛著,胖女人一邊打著嗬欠,一邊跟我說一些她的見聞。


    看到她明明困得連打嗬欠聲音都變了,我不禁搖頭苦笑,一開始還拚命防備他們,結果發現其實他們人挺好,及時感覺活得太累了。


    “姐,在京城生活很累吧?”


    胖女人愣了一下,之後苦笑著搖搖頭,再幽幽一歎:“也就這樣,生活吧,早起等日,晚起被日。”


    這話夠精辟!


    我對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對了,小弟啊,聽你口音是咱東北那旮旯的吧?”


    “哎。”我點點頭。


    “這都快過年了,你咋反而進京了呢,家裏人都在這邊?”


    我笑著搖搖頭,說過來找一個親人。


    見我不說,她也沒問,待太陽完全升起時,車子停在一個相對荒蕪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已經相信他們兩人,恐怕第一時間會認為自己被騙了。


    下了車,我發現前方不遠處的還真豎立了一個藍色鐵牌子,就寫著白石村三個字。


    我付了錢,對著他們擺了擺手。看了一眼四周,如果不是我們剛剛從旁邊的大道上下來,我還以為自己還沒出鄉裏呢。


    這裏跟老家唯一的區別就是房子都是連在一起的,隨便胡搭亂造,沿著小路前行,還能發現旁邊的巷子裏,已經有人在用煤爐蒸煮早飯。


    根據師父給我的地址,我來到一個巷子口,巷子旁邊是一個裁縫店,店門已經開了一半,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嗬著氣,一邊擺弄東西,一邊看著我。


    我走了過去,將手裏的地址拿給他看:“師父,這個地址是這裏嗎?”


    那人看了一眼點點頭,之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嗯,怎麽說呢,有一份憐憫和同情。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我還是提著包進入巷子。


    巷子的盡頭是一棟紅磚房,磚房有三層高,牆壁上畫了一個很大的圓圈,並且上麵還寫了一個“拆”字。


    站在門口看了幾眼,我走上前,就準備伸手上去敲門。


    恰時門打開了,我的手剛好伸到一半,就看到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披散著頭發走了出來。她嘴看上去有些紅腫,唇膏淩亂地染到了嘴邊,眼圈黑得跟紅水彩筆畫上去的一樣。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又朝著我手裏的包看了看,嘴角一斜,笑道:“又是一個被騙的傻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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