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迴到幾天前,各國媒體報道世界會議上,關於燚洲三大戰亂國談和的消息後。


    原貝倫邁國土,某特勒斯方麵的作戰小隊駐地。


    一個身材高大,戴著軍官帽的家夥正把腿擔在桌上,享受著難得的午後。


    那人看了眼在邊上立正的副手,發出懶散的聲音:“別那麽拘謹,戰爭結束了。”


    “是!”副手行軍禮說,接著擺正身體。


    長官懶得勸,長舒口氣,閑聊著說:“咱們有七年沒迴國了吧?不知道老婆孩子會不會跟人跑了。”


    “不會。”副手語氣幹巴巴的。


    “那幫小子呢?東西收拾完了嗎?後天可就迴國了。”


    副手看著他說:“他們在發泄,沒什麽好收拾的東西。”


    長官微微頷首,同時抬抬眉毛,表示知道了。


    他說:“貝倫邁的娘們又黑又幹又瘦,真是委屈了他們。”


    副手沉默好一會兒,說了聲“還有事要處理”轉身離開屋子。


    長官默許,他盯著他的背影,權當沒看見那雙握出青筋的拳頭。


    “算了,沒必要和快死的人發脾氣。”他想。


    這個副手精通戰略,腦子好使,是名優秀的軍官。在戰爭期間,為自己解決過許多困境。可現在戰爭結束了,他就變得礙眼。軍功要分他大半不說,還總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樣。


    ……


    怒發最近帶赤火離開了焱山,在燚洲上漫無目的地閑逛。


    既然愛格尼絲那麽說,那他們就失去了待在焱山的意義。


    赤火一路上愁眉苦臉的,怒發當然知道情況。無非就是被同期的小夥伴打擊到。


    他拍拍學生的腦袋,“別急,你的目標比較難達成。”


    “現在也就貝貝和我差不多了吧?”赤火抱怨自己,“本來還想和喬納森比比看呢。”


    怒發說:“沒關係,符合你‘六號’的身份。”


    赤火委屈地抬頭看他,接著走過一個拐口,發現前麵的小路被封,還有士兵看守。


    他們懶得糾纏,以對方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穿過。


    “怎麽迴事?”有個士兵使勁揉眼睛,對另一人問道:“前頭那倆人呢?”


    “哪有人?”


    “我看錯了?”士兵轉眼把疑問拋到腦後。


    赤火和怒發沿著山林小路走,很少發現居民。


    一聲突兀的槍響從不遠出傳來,去年冬天飛來的候鳥們被驚起,發出難聽的鳥鳴。


    兩股勢力正在對峙;一邊身穿統一的迷彩服,另一邊拎著斧頭和砍刀之類的,大概是本地的獵戶。


    “把獵物扔掉,你們可以走了。”領頭的士兵說。


    巴巴拉頓支撐著大兒子的身體,一隻手死死按住他的傷口,避免鮮血流得太多。


    父子倆的眼睛盯著不知道隸屬於哪一方的士兵,充滿進攻欲望。


    巴巴拉頓的朋友輕輕揪他幾下,“別衝動,你兒子死不了。消消氣,閉上眼睛,轉身走。”


    “我們知道了。”一個年長的獵戶說,主動丟下自己辛苦打來的麋鹿。


    “走吧。”他對其他幾個人說。


    “等等。”獵戶們剛掉頭,身後又傳來傲慢的聲音。


    “我說的是所有獵物。你當上供呢?意思意思就行。”領頭的說完,其他士兵立馬放聲大笑。


    獵戶們停下腳步,巴巴拉頓小幅度扭頭,冷冷地目光把領頭士兵嚇一跳。


    別看對方隻是獵戶,那一身常年打獵練出來的肌肉看上去不比士兵們差。他們從小混跡在山裏,沾染不少野獸的兇性。


    “放下吧。”年長獵戶對晚輩們說。


    巴巴拉頓迴過頭,跟著大夥一起,扶著大兒子緩慢地往山下走。


    “一幫野人,不吃點教訓不知道該怎麽做。”一個士兵大聲說。


    獵戶們像沒聽到,默默走開。


    “他們怎麽跟狗一樣,夾著尾巴就走了。”


    “狗還知道咬人呢。”


    “哈哈……”


    “行了,把咱們的獵物帶走,今晚吃大餐!”領頭說。


    一群士兵應好,人手扛著一頭野獸。


    “喂。”


    一個略顯中性的聲音打斷士兵們的興致。


    “那些獵物還給人家。”赤火說。


    “不想死就滾,哥們現在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一個士兵把槍口頂在他腦袋上說。


    赤火膚色偏白,又是紅顏色頭發,一點不像落魄的本土人。士兵也就沒直接下狠手。


    看來這群家夥要先吃點教訓。


    “我知道了。”赤火說。


    他用了不到十秒鍾,把士兵們的步槍捏斷,“現在行了吧?”他把雙手插迴褲兜。


    士兵們怔怔地看著掉在地上,斷成兩截的步槍,不知道誰喊了聲“跑啊”,一溜煙全逃了。


    赤火“哼”了聲,心裏很滿意。那群獵戶帶著笑容快要過來了,他可不擅長應付那種場景,跳上樹走了。


    領頭的獵戶跪了下來,衝著他離去的方向磕頭。巴巴拉頓沒時間感謝,見士兵們逃走,急忙為大兒子急救。


    “記住那個人的樣子,他是全村的恩人。”他對兒子說。


    怒發跟上來問:“不把他們都殺了嗎?”


    “啊?”赤火看向老師。


    “那些士兵。”


    “哦,用不到吧?他們也沒殺人。”


    怒發沒在這問題上糾纏下去,轉而說起另一件事:“你有沒有發現,你們有個共通點?”他指得當然是學員們。


    “那種事情我哪會知道。”赤火說。


    “你們大多遭遇慘痛。”


    “是嗎……”


    怒發說:“即使被世界殘忍對待,也會待人以善;即使獨自承擔他人帶來的惡果,也不會被怨恨侵蝕頭腦。這就是你們,科特的第三屆學員。”


    “那喬納森呢?”赤火問。


    怒發:“……先找個地方吃飯吧,晚點帶你去個地方。”


    夜幕降臨,幾乎沒有重工業的燚洲,星空閃爍。剛入春的貝倫邁像是被人灌了酒,又烈又辣。


    “這是……那群獵戶的村子嗎。”赤火認出旁邊的小山,“您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怒發耳朵動了動,輕聲喃喃:“還真發生了。”


    “您說什麽?”


    “進村就知道了。”


    赤火點頭,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兩人緩步走著,耳邊漸漸聽到喊打聲。赤火不由加快腳步。


    路兩旁的許多木屋上都帶著暗塊。天太黑,看不清是什麽。


    漸漸地,路邊出現一具具屍體。


    他顫抖著把速度加到極限,終於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看見人群。


    “就剩你一個了呢,還挺有骨氣。”白天的領頭對巴巴拉頓說,“要不要加入偉大的特勒斯共和國?比現在的日子舒坦多了。”


    巴巴拉頓朝他臉上吐了口口水,“畜生。”


    領頭笑著擦擦臉,“很好。”說著,漆黑的槍口對準他的額頭,拉開了保險栓,“要怪就怪白天的那個少年吧,是他害死的你們。”


    “不——”身旁傳來歇斯底裏的喊叫。


    巴巴拉頓順著聲音轉頭,看到個矮小的身影,露出滿是善意的笑容。


    那笑容幅度很大,兩頰的肉把眼袋堆了上去,兩眼彎彎似月牙。


    嘭——


    巴巴拉頓應聲而倒,鮮血從太陽穴流淌出來。


    赤火停在他身邊,半蹲著伸出兩支胳膊,想把人抱起來身體又動不了,像個結巴一樣發出“啊,啊”的動靜。


    “怪我……都怪我。”他把手伸向領頭士兵的脖子。他要折磨他,讓他後悔犯下的錯。


    密集的槍聲響起,赤火被打得後退,好幾顆口徑大的子彈射進體內,但他不知不覺。


    領頭士兵見狀,安下心來,轉頭給自己的頂頭上司點了根煙,“看來不用您出麵了,長官。”


    帶著軍官帽的家夥倒是無所謂,他正好把副官支開散散心。


    他吸口煙,吧嗒吧嗒嘴,臉色一下變了。他急忙用上“見”,眼前赫然出現一堵精氣牆,它不停變幻,還在不斷攀升。那勢頭就像是……


    “啊!我想起來了……”長官有些興奮,他盯著逐漸變紅的精氣牆,癡迷地說:“就像火一樣。”


    城牆似得一排精氣橫掃過去,沾染的事物轉眼化為焦炭。


    那長官及時用“全”裹住自身,但那白色精氣就像紙片一樣,紅得發黑的火焰將它點燃,然後迅速蔓延至主人體內。


    怒發敲暈赤火,他的衣服已經被燒光,表皮也全是黑色碎屑。


    “傻孩子,是要把自己也燒死嗎?”他拿出一個黑盒子,按下按鈕。


    一秒後,文書的傳送門出現,怒發拎著赤火,又傳送到科林那。


    ……


    蒙蒙中,赤火聽見一道女聲。


    “先生,赤火少爺醒了。”


    破門聲傳來,赤火緩緩睜開眼睛,怒發就坐在他腳邊,其他幾個老師似乎也都在。


    他一睜眼就想起滿村的屍體,眼淚不爭氣地淌下來。


    火焰似乎燒壞了他的嗓子,目前說不出話。


    怒發知道他的想法,“不怪你。你記得那個男人嗎?他的眼睛說‘不怪你’。”


    赤火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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