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矗立著,風從中吹過,帶起了肖化血的一絲頭發,也帶走一句輕歎。

    “不會,我沒有忘記……”

    沒有忘記……本是雀躍的心,慢慢地沉重起來。

    雪早已停了,萬籟俱寂。他每走一步所帶來的“吱啊”一聲響,顯得那麽的清脆,而每一步聲響傳入頭腦中,隻反映著一個事實:沒有了茹絲,他永遠都是如此的寂寞吧?

    茹絲!茹絲!這個美好的名字印疊在一張美好的臉龐上,這給他的嘴角帶來了一絲微笑,能有這種甜蜜微笑的人,僅僅是個單純的陷入愛河的少年嗬!那美麗的、可愛的、嬌貴的小姐曾經躺在他懷中呢,思及此,他不由得臉紅了,腳步也愈發地慢了下來。一根枝椏上的雪掉了下來,滑進了他的脖子,可是他沒有注意到,他的臉頰通紅,眼睛閃著光芒。

    一直以來,老爺是不怎麽喜歡小姐的,“滾遠點!不要讓我看見你!”他總是這樣聲色俱厲,“天兒!不要跟她在一起!”“讓她去,不許追!”“聽見沒!”……

    他總是躲在角落裏,看著小姐跑遠了,才會趁著老爺不注意追她而去。小姐隻喜歡往山上跑,奇怪的是,無論她躲在哪裏,他總能找得到。發現她的時候,不是正在哭,就是哭著睡著了。二娘總是默許他的,她還曾經摸著他的頭說,“你要幫我照顧小姐,你願意嗎?”他堅定地點頭。於是多少次他總是將哭累的小姐背下山來,送迴二娘的身邊。

    少爺和小姐剛好相反,得到的是老爺無比的器重和嚴厲的愛。

    一次,少爺和老爺衝突,跑出門去,剛巧撞到小姐,兩人都撞開了去,小姐的手蹭破了皮。少爺連忙扶起她問她怎麽樣,可是老爺厭惡地說道“該迴哪裏就迴哪裏去!”

    少爺吼道:“爹,你這是幹什麽!”

    老爺也恨聲道:“天兒,練你的功去!”

    “不去!”

    “你!哼!秦福,帶她下去,關進柴房,不許她吃飯!”

    “爹!”

    “再關一天!”

    “你……”少爺怒目相向,終於咬著牙離開了。

    小姐那迴被關了三天,整整三天,隻有一次機會,他和福叔給她送過一迴饅頭。二娘的眼睛都哭腫了。三天後,小姐還是直接跑到了山上。她從來不在老爺麵前落淚,見到她哭的,隻有秦山和他了。

    “小姐……”他呐呐地道,不知該怎麽安慰她。小姐哭累了以後,沉默地看著秦山發呆。他不會說話,也不會表示,隻好默默地陪伴著她。

    但是小姐卻越發地堅強了。由於老爺的不理會,她的時間很多。每次她總是朝他擠擠眼,他就知道要偷偷地跟她去了。感情,是什麽時候建立起來的?心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這一切,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他曾看都不敢看她,好像隻要一看她,那明亮的眼睛,那嬌嬌的輕笑,他會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唿吸。那種感覺那麽強烈,他都不敢問自己,他到底怎麽了?

    小姐迴過頭來,看著這個沉默的小跟班,“你要照顧我,卻不牽著我,不怕我摔跤麽?”,她說這話的時候,輕輕地側著身子看著他,帶著點嬌笑,兩眼明亮明亮的。小姐身後的花兒都開滿了,沉甸甸地掛滿了枝頭。她就在那姹紫嫣紅中,看著他笑。他隻覺得喉嚨發緊,有點口幹舌燥,愣愣地站著,不自覺就發呆了。小姐臉紅紅的,輕輕咳嗽了一下,轉身在枝頭上掐了一朵花來,飛快地瞟了他一眼,不由得掩嘴輕笑了,“呆子,你還發呆麽?”他這才快步走上前,臉漲得通紅,呐呐地不敢做聲。

    那一次,他印象那麽深刻,他還記得茹絲抿著嘴兒撲哧一聲笑了,輕輕走到他跟前,低著小臉,揚起明亮的眼眸幽蘭輕吐道:“你幫我戴上好麽?”那樣的軟言輕笑,那樣的柔妙身姿,那樣的閃亮眸子,滿滿地裝了他一心窩,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小姐便再也不敢看他了,小臉通紅通紅的。他心頭一熱,今生今世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要放開這隻手。

    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這相思中的少年再也走不下去了,他傍著一棵樹坐了下來,此時的他,隻思念著秦茹絲,全身心的。他細細的把迴憶都搬了出來,熨燙著心房。

    他們爬上了一棵蒼天的大樹,茹絲道:“你看,我跳下去都不會摔著。”

    她真的就那麽跳了下去。而他想都沒想也跟著跳了下去,最後,他摔成了重傷。

    茹絲哭道:“你跟著跳幹嗎?”

    “你跳我也跳。”他說。

    “小雨哥……”茹絲哭道。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叫他“呆子”了。

    他從來沒有細細地分析自己,到底有多愛茹絲,他也沒有問過自己,沒有了茹絲,他要怎麽過?自從茹絲出事後,他隻為一個信念而活,那便是救茹絲。如今,風獸本體在自己身上,隻需要交給葛長老,他的茹絲便能重新站起來。然後呢?然後呢?

    每次想到這裏,他都是刻意迴避的。然後怎麽樣呢?

    如今他必須麵對了,這是他那天晚上答應乳蓮的。

    “我教你去救她,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你知道了吧?”乳蓮說道。

    “我知道了。無論你的條件是什麽,我都願意。”“那就好,我的條件是茹絲醒了以後,便和你不相幹了。”

    “什麽?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這就是我的條件!她醒了以後,你們就不許在一起。”

    “可是……”

    “這種條件,你還要救她麽?”

    “……我答應。”沉默了半餉,他終於落寞地說道。

    “那就好!”晚風吹起了乳蓮的頭發,她輕輕地拂開了,似乎還想聊點什麽,她又輕輕地笑了,說道,“那麽現在,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他抬頭看向這個月光中的女子。

    “一個人太漂亮了,太嬌弱了,太值得憐惜了,就換到了一個人從內心裏深處湧起的強烈的愛,我常常在懷疑,這是一種愛,還是一種強烈的保護欲呢?隻是他的性格是那麽的偏執,他的愛又那麽地不可一世呢!”

    乳蓮無奈地搖了搖頭,半晌後她看向肖化血:“怎麽,這個故事不精彩嗎?”

    他老實地迴道:“我沒有聽明白。”

    “是嗎?那我明白地告訴你吧。我愛的人正愛著你愛的人,秦拓天愛著秦茹絲,這樣你明白了嗎?”

    “不!”肖化血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不可能,他是她哥哥!”

    “你該知道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的啊!茹絲……

    如今想來,他為什麽要答應呢?沒有了茹絲,他又要怎麽活呢?

    一陣昏眩襲來,他的頭又疼了起來。到底是什麽,讓他的頭這麽疼?婆朵兒說是封印,是什麽封印?如果是封印,封住的是什麽?心中的苦楚再也抵擋不住,“啊——!”他突然大聲吼了起來,茹絲,茹絲!為什麽?為什麽上天不能給他們一條路?這太不公平了!這太不公平了!他恨恨地想揮劍向青天!五十年前的恩怨,便是生生拆散了他們。這於他們有何錯?到底是個什麽答案要他們來承受?!

    他一拳捶向身後的樹幹,樹幹頃刻間就應聲倒了下去,樹上的雪嘩嘩地掉了他滿頭滿臉。許是冰冷的雪澆熄了他的怒火,他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手和被毀掉的樹。

    心中帶了一絲不安,身為護靈家族的人即使沒有人教他,他也明白,自然界的東西都是有靈性的,是有生命的,是不可以隨便破壞的!可是現在,他居然會將怨氣全部發泄在一棵樹上?

    是他的憤恨帶來了力量?還是他的力量擴張了憤恨?他應該是一個平凡的護靈家子孫。沒有半點特殊和能力,自從茹絲給了他控製風的能力後,他的人生才開始有了改變。這種能力是為茹絲而存在的,隻有修煉,隻有更強,他才能接近茹絲。他從未想過這種能力代表著什麽,也從未想過要這種能力給他換來什麽。可是,在得不到茹絲的時候,他的力量讓他頭一次感到害怕了。如果他的頭腦中充盈著掠取和暴力,他的力量會隨之變質嗎?他還會是他嗎?

    茹絲!!

    他再也承受不住,痛苦地暈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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