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之後,通常來說,還會有一場更嗨的after party,半娛樂半社交性質。


    陶源沒參加過,挺想見識一大幫明星跳貼身熱舞的場麵,可惜老板無心參加,他隻能跟著迴酒店。


    如此歸心似箭,顯然是因為那位追夫哥。


    齊芳也一塊兒迴去,坐在車上,神色麻木,像是遭到暴擊後涅重生了,不再勸阻,全盤接受,開始思索今後老板兼藝人的路該怎麽走。


    老板本人則盯著手機看,似乎在欣賞某張照片,手指一會兒捏合一會兒放大,起碼看了十分鍾。


    一車沉默人。


    紅燈倒計時剩下二十秒,齊芳恍惚地望著前方停駐的車流,冷不丁問:“你倆上床戴套嗎?”


    陶源差點兒把刹車當油門踩。


    譚鬱時默然半天,輕咳了聲:“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陶源差點兒拍響車喇叭。


    沒睡?你倆出發前在房間裏磨蹭到差點兒遲到,居然沒睡??


    “做好安全措施。”齊芳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以前帶的男藝人被爆劈腿和嫖娼的都有,譚鬱時算是一股清流了,隻是喜歡上了一個難搞的人而已,多加防範,恰當操作,構不成黑點。


    “也不瞞著你了,從你為他去參加節目起,我就著手調查他了,畢竟是你看上的人,我總要防止你栽跟頭。”齊芳挑陶源能聽的部分講了,“喬懷清的家庭關係很複雜,身份也比較尷尬,你想跟他談戀愛可以,別擺到台麵上來,對你影響不好,具體情況我一會兒發你,你就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了。”


    “不用,我也查了。”譚鬱時淡聲說,“算不了什麽,沒有我的家庭複雜,我不覺得他上不了台麵。”


    齊芳驚訝:“你知道他是……?”


    譚鬱時點頭。


    “我不隻是指他父親,他的親生母親也……”


    “我都知道,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我不介意。”


    齊芳啞然半晌:“你……告訴他你知道這些事了嗎?”


    “怎麽告訴?說我在與他見麵之前,就查清了他的家庭背景、戀愛情況、工作室營收、甚至是他下個月開學後的課程表?”譚鬱時搖了搖頭,“我會被當成變態的。”


    齊芳:“……”


    陶源:“……”


    喬懷清會不會把您當變態另說,反正我倆現在覺得您確實很可怕。


    “連他參與製作的遊戲我都玩了。”譚鬱時歎氣,“要足夠了解他,我才能表現得遊刃有餘啊。”


    “所以我很清楚他現在為什麽對我這種態度,那麽張揚的一個人,在這件事上卻是個膽小鬼,害怕錯信,更害怕給我添麻煩,在他的心結沒有解開之前,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他,比如我是認真想跟他交往下去的,他知道後隻會把我推開,他認為那樣才是為我好。”


    齊芳聽明白了,老板的話歸根結底就一個意思:我要跟他鎖死。


    “好吧……我低估了你對他的喜歡程度,到底為什麽是他?真是粉絲猜的白月光啊?”


    陶源也豎起耳朵,偷瞄後視鏡。


    譚鬱時卻不答了,視線垂下,重新落到手機上,手指溫柔地撫過那張快要盯出包漿的照片。


    “以後再說,先迴去吧,他在等我。”


    陶源沒能探聽到八卦,多少有些不甘心,一路跟著老板上樓,匯報明日行程的同時,也想看看這倆人到底怎麽個天雷勾地火法。


    譚鬱時抱著晚宴上收到的花束,站定在門口,身上明明有房卡,卻選擇了按門鈴。


    陶源假裝離開,走出兩步,聽見背後的開門聲,悄悄迴頭


    “給你的。”譚鬱時笑著把花獻過去。


    喬懷清沒接,伸手扯住他的西裝前襟,一用力就將他拽進了房間:“有事兒找你,進來說。”


    事兒?什麽事兒?


    進來?哪種進來?!


    真不怪陶源胡思亂想,喬懷清的嘴就像個大染缸,正常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覺得變黃了。


    今晚看來會有一場激烈的雙人運動,不知道老板明天能不能按時起來……陶源撓頭離開。


    話說,這位哥的稱唿是不是該升級了?以後稱唿啥好?


    嫂子哥?月光哥?僅老板可見的可愛哥?


    也不知道老板私底下是怎麽喊的……


    “懷清。”


    譚鬱時被拽進房間,踉蹌站定,隨手放下花,張開雙臂去擁抱:“怎麽了?是我迴來晚了嗎?”


    喬懷清後退躲開了這一抱,臉色冷懨,雙臂交叉抱著胸,衝他抬了抬下巴:“你還要瞞我多久?嗯?”


    譚鬱時眼中閃過一瞬遲疑,不確定地問:“你指什麽?”


    “還裝呢?”喬懷清點開手機上的照片放大,貼到他眼前,“這是你吧?我十歲那年暑假,我們一起上過一個月的藝術培訓班,我學畫畫,你在隔壁學表演,是不是?”


    譚鬱時停下腳步,眼底的震蕩顯而易見地擴散到了整張臉上。


    一秒、兩秒……五秒……十秒……


    沉默的時長過於誇張,已經說明了一切。


    喬懷清數到十二秒就忍不住了,一字一頓道:“譚、鬱、時,你別告訴我那個白月光就是我。”


    喊全名的震懾力很強,譚鬱時瞬間迴神,喉結滑動,卻依然緘默,似乎在飛速思考該如何迴答。


    “你別想再騙我。”喬懷清不給他任何狡辯的機會,“我已經向我媽求證了,那會兒是有個小胖子同學跟我要好,她去接我放學的時候經常看見我倆在一起玩。我還讓她翻箱倒櫃找出了我小時候的日記本,現在都想起來了。”


    譚鬱時終於開口:“……全部都想起來了嗎?包括……那件事?”


    “當然!”喬懷清麵不改色心不虛。


    其實並不知道是哪件事,但質問的氣勢必須要保持住。


    他確實全想起來了。


    感謝當時踩死隻螞蟻都要哭哭啼啼畫張圖、寫三百字小作文悼念的自己。


    久遠記憶中的身影與麵前的身影逐漸重疊,融為一體,細碎的往事如同沉澱在海底的砂礫,心潮湧動間,更為清晰的畫麵浮上了腦海


    十歲那年的暑假,夏陽與蟬鳴如今日一般熱烈。


    “你在看什麽呀?”


    年幼的他放下畫筆,轉頭看向外邊的男生。


    “我看你在那兒站了好久啦,是在看我畫畫嘛?”


    男生又胖又高,應該比他年長幾歲,像個幽靈似地在一樓教室的窗外佇立著,一聲不響地盯了他半小時。


    喬懷清早就注意到了,背後陣陣發涼,又不敢趕走這個高年級的男生,隻能假裝不知道。


    可注意力無法集中,作業進度就慢了,實在沒忍住,就迴頭問了句。


    男生麵無表情,聽他提問,竟然轉身走了。


    喬懷清:“?”


    哪裏來的怪人……好可怕,但願別再來了。


    然而事與願違。


    第二天,那名男生又出現在了他身後的窗外,依然沉默地注視著他。


    第三天,第四天……日日如此。


    隻要他不發問,男生就不離開。


    喬懷清開始害怕對方圖謀不軌,迴家告訴了媽媽,喬玉珍立刻找學校老師了解了情況,並轉述給他:


    “老師說,你見到的那個男生有點自閉傾向,還有身體方麵的毛病,正在吃藥,不過沒有攻擊性的。家長把他送來這兒,是想讓他多表達自己,多交些朋友。他應該是喜歡你的畫吧,你試著和他聊聊?”


    聽了喬玉珍的話,喬懷清第二天鼓起勇氣,主動開口邀請了對方:“那個……你要不要靠近點兒看看?那邊有門哦。”


    他努力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並指了指教室的門。


    “……”男生像之前一樣,悶聲不響地轉身走了。


    哎,果然沒那麽容易溝通啊。


    正當他以為男生離開了的時候,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高大的男生冷著臉走了進來。


    喬懷清嚇得連連後退,後背撞上窗沿,被尖銳的角硌疼了也不敢吭聲,皺眉忍住。


    男生站定在離他不到半米的位置,盯了他一會兒,似乎有話想說,但最終轉移了視線,看向桌麵上的水墨畫,第一次開了口:“你的畫,好看。”


    喬懷清呆愣半天。


    男生變聲期的嗓音沙啞低沉,還怪好聽的……


    任何小朋友被誇獎都會高興,他也不例外。


    喬懷清瞬間對這個看似兇兇的男生印象改觀。


    對方或許隻是不善言辭,並非壞人。


    於是他搬來一把椅子,拍了拍灰,邀請對方近距離欣賞自己的“大作”:“你坐下看吧,我們班已經下課了,沒人會來的。”


    男生依舊站著,問:“你為什麽在?”


    原來能正常對話啊。


    隻是語氣有點兒僵硬。


    喬懷清記得喬玉珍說這個男生想交朋友,於是努力找話題,引他多說兩句:“我想再練習一會兒。你幾歲啦?學什麽的呀?”


    “13,表演。”


    可惜,這位胖胖的酷哥惜字如金。


    獨自麵對這樣一位冷冰冰的高年級壯碩男生,是個孩子都會局促不安,喬懷清握緊小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硬著頭皮聊下去:


    “那你以後打算當演員嘛?”


    “不清楚。”


    “額……你來看我畫畫,是不是對畫畫感興趣呀?不然你轉班吧。”


    “不感興趣。”男生停頓了下,也許是覺得在學畫畫的人麵前說不感興趣太沒禮貌了,緊接著補充道,“你畫得好看,所以來看。”


    喬懷清被誇了兩次,有點不好意思了:“隻是在這個班裏算比較好的,比起我媽媽和我姐姐還差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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