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婉兩手攥得死緊,似乎有些難以抉擇。


    看來得下劑猛藥。


    沈遲微微一笑,指尖在桌上輕輕一頓:“我想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你姐為了你的事情已經被抓起來了。”


    是啊,她的姐姐……


    雖然爸媽對她不好,但是她姐姐對她真的沒得說,之前因為她,她姐在婆家本來就不好過了,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導致她姐離了婚,她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安心啊。


    龔婉重新坐到沈遲對麵的時候,雖然臉色如月光一般慘白,但眼裏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幽暗如深潭的孤寂感,她急促地唿吸著:“為什麽抓我姐?她什麽都不知道!”


    嗯,原來她還是不完全無可救藥,好歹還是有在乎的人的。


    身體微微往後靠,沈遲神情閑適:“她知不知道,我們是不清楚的,但是你不說,我們也隻能把她抓起來好好審問一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麽,比如說你殺人她有沒有幫忙,你逃逸的時候她有沒有搭手,是不是?”


    “她沒有!你血口噴人!”龔婉的眼睛兇光閃閃,看向沈遲的眼神竟充滿了怨毒,她瞪著他很久,才咬牙切齒地道:“你為什麽要出現?你憑什麽得到他的看重!我明明比你更優秀,你連人都沒殺過,你憑什麽能取代我!”


    誰的看重?


    取代又是什麽意思?難道她背後的那個人謀劃這一切,目的竟然是將沈遲也變成她這樣的人?


    坐在一旁的陸韶感覺一股冷氣從尾椎骨猛地躥了上去,全身都僵硬了。


    如果沈遲開始殺人……


    如果沈遲變成龔婉這樣的人……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無法遏止,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踩進的那攤血水,以及沈遲神色自若的微笑,那種冰冷的感覺……


    他下意識看向沈遲,目光複雜。


    沈遲卻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異樣,目光凜冽而冷靜:“誰?他叫什麽?他想做什麽?”


    他抓問題果然精準,龔婉深深地凝視著他,像是無法接受自己不如他的事實,良久,她收迴目光,垂著眼睛盯著自己的指甲很久,才慢慢地道:“你,你會殺了他嗎?”


    “會。”沈遲平靜而果斷地道:“我不可能忍受一個對我懷有惡意的人在我身邊。”


    “嗬嗬……你果然和他是一樣的人。”龔婉慢慢地笑起來,眼神熾熱,像是著了魔:“他很久以前就一直在物色人選,他最開始選中的人其實不是我,但是後麵那個人不受他控製,所以被他殺了,然後他挑中了我,他教我怎麽殺人,教我怎麽處理屍體,他什麽都教我帶我,但是他始終不肯見我,他說,我不夠完美。”


    “最後,他挑中了你。”


    龔婉的聲音慢慢變輕,她閉上雙眼,嘴角微微的往上,語調輕慢:“他欣賞優秀的人,而你是他見過的最好的獵手。”


    “所以高振成了他試探我的棋子,而你則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想看看我的能力。”


    龔婉渾身一震,卻不敢睜開眼睛與他對視。


    沈遲定定地看著她:“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龔婉抿了抿唇,低聲道:“我隻知道他的代號,他叫狩,狩獵的狩。”


    狩?


    這一天下午,沈遲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坐了很久很久。


    他迴寧霞縣不是一時衝動,但是他確信在他行動之前不會有人知道。


    那麽,這個狩是什麽時候盯上他的,又是怎麽確定他就是他要找的人呢?


    桌上咖啡嫋嫋地冒著煙,從滾燙到慢慢冷卻,沈遲半躺在座椅裏,一動不動。


    他開始迴憶這一年來遇到過的所有人,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究竟是什麽理由,讓這個狩這麽明確地找上了他?


    正在他想得入神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


    陸韶推門而入,進來了也不說話,就在他對麵坐下,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有事?”想得久了,頭有點不舒服,沈遲用指尖輕輕按了按額角。


    “龔婉的口供能信嗎?我總感覺她沒說實話。”


    沈遲嗤了一聲:“半真半假吧,她說的殺人的細節你是可以相信的,但是至於跟父母和鄭一海之間的感情就還是聽聽就好。”


    “你是說……”


    “她要是跟她爸媽關係好,能連她媽死了的事情都不知道?至於什麽很愛鄭一海就算了,她殺他的時候已經是恨他入骨髓了。”沈遲一邊想著自己的事,一邊心不在焉地道:“如果說她愛這個狩我還覺得可信點。”


    是這樣嗎?陸韶沉思片刻,有些無法理解:“那她這樣說的意義是什麽?”


    反正人都殺了不是嗎?


    “後悔了唄。”沈遲唇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意:“在狩決定放棄她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否則她絕對不會動俞威。”


    想起川吉鎮三個案子發生的時間,陸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她故意的。否則她可以像前幾個案子一樣,把屍體喂狗,骨頭埋在地下室,誰能知道?但是她沒有,她偏偏把屍塊埋去了川吉鎮,還費盡力氣弄了頭死豬在上麵,這是在向狩示威。”


    “她在和狩宣戰,如果狩在意她,自然會像從前處理鄭一海一樣幫助她解決了她埋在荒地裏的屍塊,可是狩沒有出現,她確定自己被放棄了,所以她想魚死網破。”


    其實龔婉的想法倒還算是比較簡單的,隻是不明白為什麽這個狩會盯著寧霞縣,明明是個小縣城,有什麽值得他這麽重視的?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陸韶知道他們之間免不了一場較量,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便轉移了話題:“對了,過兩天是小六生日,他在這邊沒什麽親友,我準備讓他去我家吃飯,你也過來?”


    “行。”沈遲笑笑,狀似無意地道:“哎?你聽說了嗎?這一次謝永飛失勢,最大的原因是小吳呈上去的報告,說他擅自打開了機密檔案室還帶了幾個人進去,所以上頭才決定從重處罰來著。”


    陸韶準備起身的動作僵了僵,很快便平靜如常地笑道:“聽說了,怎麽了?”


    “那檔案室的鑰匙不該在小吳手裏嗎,怎麽他反而沒事?”沈遲與他對視,目光幽暗深邃:“既然是機密,謝永飛又怎麽會讓人隨便進出?真是奇怪。”


    真的隻是覺得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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