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範薑頤終於開完冗長的會議迴來,何曼儂也恰好將自己打理完畢。


    所謂的打理完畢,當然不是隨便洗一個戰鬥澡就可以作數的,洗過泡泡澡之後,還有美發師的吹整服務,美容師幫她做臉,最後是挑撿合適的衣著搭配。全部完成時,正好花了三小時。


    這三小時裏,還發生一段小插曲--由於她耗在房裏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兩個小女生在外頭等得不耐煩,趁「大人」都出去開會沒人管的空檔溜了進來,冷不防看到正在敷臉的她,嚇得哇哇大叫,見鬼似的。何曼儂被「鬼鬼鬼」叫得臉上敷的魚子醒膚泥差點龜裂進開,好化為暗器向她們射去。結果在她的指示下,兩名小女生也給抓來一同「有鬼同當」了。


    當她從頭到腳都美美的呈現時,範薑頤進來了。他看到了一個容光煥發的大美人,以及兩隻被困在床上不能動彈的黑臉小鬼。


    這樣的景象不在他的預期內,他看向何曼儂,發現她也正在看他,嘴邊噙著淡笑,像是清楚他的沉默來自於這種不在計算內的錯愕。


    她是知道他的……


    他突然有這樣的認知。


    她或許還不算很了解他,可是她有足夠的靈慧去分析他一個眼神、一個蹙眉所代表的意思。她能體會他的體會,關注到他當下心情的微微波動從何而來。這算……知心嗎?他從來就不是個容易了解的人,他自己是知道的,如果她能輕易抓住他心緒的波動,可見這半年多來,她對他是十分用心的,隻是,他沒看到。


    以前怎麽會認為她呆板而膚淺?就算追逐流行時尚、重視外表修飾是她的樂趣與興趣,也不代表她是個完全不具靈性聰慧的女人。如果他願意去注意,願意多加挖掘,就不會隻對她有著那樣的定論,然後輕易放棄。


    在感情上,他以為天真無偽的性情才是他所需要,因為那同時也代表著那位女性對他的喜愛沒有其它附加條件,如果行,他會輕易看見。


    而他以為,能夠不將他的好條件、好身家當一迴事,且不把他當成理想對象加以曲意迎合的那個女性一定就是他最想要的人。但事實上,並不。


    價值觀完全不同、生活環境截然兩樣的人,共處在一起,是彼此的災難。


    如果連吃一頓飯都不能達成共識,又哪來的機會去培養知情知心的機會?


    她急欲分享的美味,他不認同;他帶她領略的精致美食,她隻覺浪費。三句不離非洲饑民、饑餓三十的個人見解……同餐共食總是災難收場。很挫折的領略到;樸實的人不代表能知心,性情單純反而無法知性。


    他想……他走錯路了,在感情上。


    而或許必須有過這樣的定錯,才會曉得自己忽略、錯過了什麽,才能以全新的眼光去審視自己的感情,以及對曼儂的心情。


    然後,懂得珍惜;然後,學著付出。


    「喂!範薑頤!你快叫她們放了我們啦!我們不敢再對何小姐鬼叫了啦!我們不要在臉上塗泥巴啦!」床上的徐微蓮哇哇大叫,希望範薑頤可以救她倆於水火之中。


    範薑頤隻是微笑,不作其它表示,難得親眼看到這樣的風景,可怕之餘,還真是頗為新奇。他問何曼儂:「這就是你們女性美麗的秘訣?浸在泥巴裏?」


    嘲笑嗎?哼!她才不在乎他的嘲笑不嘲笑呢。


    「可不是。」她假笑應,開始找她的皮包,打算走人了。


    「喂喂喂!範薑頤,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呀!快救我們啦!」


    範薑頤伸手抓緊何曼儂的手臂,不讓她趁機離開,一邊對床上兩隻可憐的小家夥道:「你們好好享受吧。」說完,帶何曼儂走人。


    「哇!怎麽這樣啦!」


    休息室裏的兩人還在哇哇大叫,不過她們的救星已經棄她們而去了。所謂見色忘義,大概就是這麽一迴事了。


    ********


    她沒想到他會帶她迴到這裏--他們當初同居的地方。


    原本範薑頤想在辦公室的休息室裏好好與她談的,可是多了那兩隻造亂的小女生,耳根哪有清靜的機會?隻好另尋個安靜的地點來談。這兒最近,又不怕有人打擾,沒有比這裏更好的選擇了。


    他們上樓時,從他家裏趕過來的四個傭人已經將餐點備妥了,等範薑頤點頭確定沒其它吩咐後才離開。


    這裏,令她意外的,居然保持著有人打理的幹凈模樣,彷佛還有人住。她不以為範薑頤會住在這裏,當初會住在這裏是為了方便兩人的戀情,他並不是特別喜歡住外邊的--因為他這個超挑嘴的美食主義者相當中意家中重金挖來的廚師,待在家裏永遠是他的第一選擇。她離開這裏後,他應該也不會再踏進這裏才是。既然不住了,也就不會對這地方花心思關注的呀,不是嗎?


    當然,那些被她砸壞的小飾品被清掉了,她的私人用品也拿走了,聞不出她曾經住過的味道。但這裏很幹凈,幹凈得像個樣品屋。她以為這裏理當荒廢掉了,一如她的戀情一般下場。但並不,並不。


    沒想到他還會記得叫人定期來這裏打掃。一股奇怪的感覺自心底升起,但她選擇忽略不理。


    「你應該也餓了,來吃吧。」餐桌那邊,範薑頤對她說著。


    中餐沒吃,下午又一連串的忙,到現在下午四點多了,肚皮確實相當的空虛。她不太情願的走向餐桌,沒想到這輩子還會有迴到這裏與他一同吃飯的一天,感覺好怪。


    走到餐桌前,差點習慣性的為他盛飯夾菜,幸好及時定住,但還沒來得及暗自鬆口氣,就被他的動作驚得瞠目--他!他他他!居然在幫她添飯!


    「這樣夠嗎?我記得你隻吃半碗的。」範薑頤將飯放到她位子前,含笑問著。對她的震驚視而不見。


    「坐。」他道,差點就要走過來教她「坐」這個動作怎麽分解進行,省得她一徑隻會呆站。幸好她已經趕緊坐下了。


    「你帶我來這裏,就為吃飯?」她捧著碗,沒有辦法學他那樣自在。事實上她渾身不自在;在這個地方,有著他與她所有的迴憶,那些當初感到很愉快,現在卻隻想遺忘的種種。


    他抬頭看她一眼,順手夾了一筷幹貝炒蛋到她前麵的餐盤裏。這動作又讓她嚇壞了!他!他!他!竟然為她夾菜?!


    「吃呀。」他道。


    她連忙吃了一口,不敢不從。隻不時偷覷著他,懷疑他不是範薑頤,而是一個穿著「範薑頤」外衣的外星人,再不然就是電影裏的「變臉」劇情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呀!畢竟範薑頤是「長富金控」的末來繼承人,個人資產十數億,家族私有財產數百億,公司資產數千億,這樣的陣仗夠教人覬覦的了,他……被變臉了嗎?被外星人附身了嗎?


    「看什麽?」徑自添了第二碗飯,順帶睞了她一眼。


    「你……真的是範薑頤?」她問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啊!


    範薑頤濃眉高揚,眼光對上她驚駭不已的表情,很是興味的將碗擱在一邊,起身向她走來--「怎麽?這麽快就對我感到陌生啦?我們分開有那麽久嗎?久到讓你對我的一切都不確定了起來,居然還要出口問我是誰?」無視她對他接近所產生的緊張表情,他不隻接近她,還有更惡劣的呢!他雙手往她兩邊的扶手一放,彎著腰,整個人居高臨下的看她。


    「你……靠那麽近……做什麽!你吃飯時一向都很專心的!還……還……不坐迴去!沒、沒規炬。」這是他以前訓過她的話,在她試圖坐在他腿上喂他吃飯來培養情趣時,被他冷臉峻斥了一頓。後來她再也不敢造次了,每次吃飯時都乖乖靜靜的不敢亂來。


    享用美食是他少數個人興趣之一,他不容人破壞的。


    可他現在、現在……居然自己違規,都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總得讓你能看清楚我、記得我,我怕你今天忘了戴隱形眼鏡出門,又再度『識人不明』而不自知。」


    他含笑的眼神緊攫著她的水靈美目,而他的這番話也成功勾起她以前一段很糗的迴憶--剛開始交往時,她總想把自己打扮成天仙絕色,教他每次約會都眼睛一亮,被她迷得再也沒力氣去看別的女人,所以常常花一整天的力氣在打扮自己,致使約會永遠都會遲到。他沒對她的遲到有任何批評,可是她很快的察覺到他逐漸的冷淡,立即做了修正。也就是說,她還是每天花五個小時在準備約會,可是她會提早起床準備,絕對不敢再有遲到這樣的情況出現。


    麵對她的改變,範薑頤沒說什麽;可是沒多久,他就對她提出了同居的建議,可見他對她的「陋習能改」是相當滿意的。他痛恨沒有時間觀念的人。


    在同居之前,她常常為了不要遲到而跟時間賽跑,有一天,範薑頤約了她午餐,她從半夜三點開始起來準備,不幸的是她睡著了,也睡晚了,隻來得及在一個小時之內化好妝、配好衣服,然後,衝!


    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忘了給她那有著四百度近視的大眼睛戴上隱形眼鏡!結果被他派來的司機載到了他公司門口放下後,她因為時間已經到了而死命往樓上衝去;那時範薑頤的辦公室門外有王秘書以及兩、三名特助,反正一群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都杵在外邊就是了,她沒空理會,直接往裏麵衝--裏麵沒人,她沒看到人,立即又衝出來,以為範薑頤人已經走了,對遲到的她徹底放棄了,她著慌的趕緊就近抓住一個人問:「先生,請問你,你們總經理呢?他走多久了?」一雙大眼睛瞇成兩條細縫,可惜還是看不清楚這些路人甲乙丙的樣貌,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啦。


    她著急的四下看著,並沒有興趣去仔細端詳自己抓住的人是圓是扁。


    「他有說要去哪裏嗎?還是你不知道?怎麽不說話呀?」得不到響應,她氣得跺腳,決定自力救濟,自己找人去。對了,打手機!她低頭要找手機,卻發現手袋好象忘在車上了,真是討厭!她跑到王秘書的桌邊,忘了左手上還抓著一個路人甲,就這麽把人拖著一同移動。對王秘書道:「電話借我一下,我找你們總經理。」


    「……請。」向來反應精敏的王秘書有些楞楞的。


    不管她,打電話要緊!電話打通了--


    但吵人的手機鈴聲同時很沒公德心的在她身邊揚起。怎麽這樣呀?很吵耶!這樣她怎麽能好好與範薑頤通話呀?


    鈴鈴鈴鈴鈴--鈴個不停,還不見有人接,太過分了!


    「誰的電話哪?有電話就快接呀!」她叫,轉頭想瞪人,發現電話聲很近,就在她身邊而已,她這才發現是自己緊抓著這位路人甲兄,讓他不方便接電話的樣子。吐了吐舌頭,立刻將人放開,笑笑的抬頭想要道歉,可是眼光還沒往上挪到路人甲臉上,電話就接通了,吸引開她所有注意力--「範薑,你在哪裏?」好甜好美好嬌的聲音,完全讓對方聽不出來自己此刻正像一隻無頭蒼蠅般的荒亂暴走中。


    「我在這裏。」聲音很近,又很遠。


    遠,來自於電話;近,來自於身邊,很近很近的身邊,還帶著笑。


    她身形一僵,糊成一團的腦袋終於有了一些清醒,不會……吧?


    他他他!路人甲!他他他……


    一隻有力而熟悉的手臂從她身後環住她纖腰,證明了她的猜測。


    沒錯,他一直都在,在她身邊,看著她抓著他卻又找著他的大演一場迷糊戲。


    ……真是不堪迴首的往事!那件事已經被她列為「生命中絕對不願再迴想起」的大糗事之榜首。


    他!他現在又提起是什麽意思?!不知道這會讓她很想找個洞去鑽嗎?!


    她紅著臉,就要推開他。而,好一個巧合,就在她極力想忘掉那件糗糗的手機往事時,她皮包裏的手機居然在這時候響起了--


    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裏。原來就住在我心底……


    是「心動」,是汪洋打來的!呀,快接!


    「有、有電話,你放開我!」她沒法從椅子中起身,因為他還包圍著她。


    「手機會唱歌?是汪洋打的?」範薑頤沒動,讓女歌手的歌聲繼續在電話裏沙啞,「不錯的新玩意。看她唱得這般賣力,何不讓她唱完?」


    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到你的氣息,誰知道你的背影那麽長,迴頭就看見你--


    「這是電話鈴聲,不是設來當音樂聽的!汪洋找我,你--」


    「心動。誰的心動?」說著歌名,身軀更向她壓近,嚇得她馬上噤口。


    過去就讓它過去……


    「唱得好。他是你的過去,你明白就好。」


    如果不能永遠在一起--


    嘎止!鈴聲因太久無人接聽而停止。


    「當然不能。你是我的。」


    她隻能瞪他,不敢多說什麽別的,很清楚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她還是識時務一點來明哲保身的好。


    他笑,直起身軀,沒對她多加為難,她以為他會坐迴他的位子上繼續吃飯,可是出乎她意料外的,他居然定向沙發那邊,拿起她的皮包……


    「你拿我的皮包做什麽?!」她臉色突然一僵,無比戒慎的看著他的動作。


    他動作停頓了下,看向她,又笑了--


    「你知道的,又何必問?」


    這人!這人真的是要查她在自己的電話中給他的來電鈴聲設了什麽音樂嗎?他興起這種好奇心,會不會好奇得太無聊了點?他耶!一個公事至上的工作狂耶!又不是她這一類無所事事、成天隻會努力創造台灣經濟奇跡的敗家女,他幹嘛好奇這種事呀?


    「我沒有特別為你的來電設鈴聲啦!」她叫。在他又看了她一眼時,她倔著性子加強說明:「你又不是重要的人,我沒再把你設為拒聽來電就很不錯了。」上迴他到「仙客來」還她手機時,就逼著她把所有的手機都重新設定過,不許再將他列為拒聽戶。她不敢不從,因為他的嘴巴離她的好近,一副威脅的樣子。


    他已將她的手機拿在手上,一邊忙著,還能一邊響應她--


    「你沒有?那你為什麽不敢過來?」


    經他提醒,她立即從椅子上起身,但不是走向他好方便搶手機,而是跑到離他最遠的地方。然後還假假的聳肩道:「沒有不敢過去呀,我隻是突然想站在這裏欣賞這一幅畫。」


    那邊沒再說話,想必已經在打手機了,她不時偷瞄著他動作進行到哪裏,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然後,冷汗偷偷給它冒。


    幾秒鍾後,卡列拉斯的男高音轟轟轟登場!


    catari--catari--


    「卡塔莉?」乍聽之下還以為是哪首搖籃曲,但並不是,唱的也不是英文。隻模模糊糊聽到他在唱著一個人名。


    她雙手背在身後,下巴高揚的睨他--


    「我這幾天都在上聲樂課,欣賞了很多歌曲,這首歌曲我很喜歡,又適合你的高格調,就配給你用了,你是貴公子嘛,又在英國讀書,拿中文歌配你就不搭了。」意大利文你不懂吧,嘿嘿!


    範薑頤沒多說什麽,勾起一邊嘴角,像是頗能接受她的安排。她心底偷偷鬆了一口氣,縮得小小的膽子又緩緩長了迴來。


    「過來坐。」他聽完了一遍,關掉手機,向她招手。


    「哦……」她聲音拖得長長的,就要舉步,但……


    「我其它電話也是相同的設定嗎?」他突然將他的公文包拿過來打開,掏出裏麵的另一支私人專線,也想拿來試試看。


    她猛地煞住,然後又退後了兩步,後背直接跟牆壁做最親密的貼合。


    「呃,我裏麵隻有你兩支電話號碼。」


    「我猜這應該是你輸入的第二支號碼。」很快撥通,猜得非常神準,號碼一打完她的手機就響了,然後--這次沒有人唱歌,純粹是世界名曲欣賞。範薑頤怔了一下,很快閉上眼,身子往沙發椅背裏靠去,像是很享受的樣子。


    「少女的祈禱?」他說出曲名,眼睛仍是閉著,「很優美的旋律。」


    「是、是呀!」她籲出一口氣,陪笑道:「你喜歡就好。」


    他按掉手機鈴聲後,居然還順帶把她的手機關機,她看了很快跑過去叫道:


    「怎麽可以關機!我還要迴電話給汪洋呢,手機還我!」沒搶著手機,兩隻小手反倒被他擒個正著,而手機早被他拋到一邊去了。


    「哎!你做什麽?!」她感到危險,想掙脫--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抓住她,臉上溫溫的帶著笑,那笑無害得可比最純真的嬰孩,可沒想到就在她高懸的心正要放下時,他猛地一施力,教她一下子天旋地轉的跌落在沙發上,在他的身下!


    「你說說,方才那首意大利歌曲,唱的內容是什麽?」


    嚇!他知道那是意大利文?他沒說過他懂意大利文呀!「我那知道!?」她搖搖頭,先裝無辜比較重要。「我又沒學過英文以外的外文。如果你知道,或許該由你來告訴我。」


    「我不太懂意大利文。」他道。


    籲!幸好!


    「可是我聽過這首歌。歌名好象就叫……」


    她屏息,甚至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勇氣把眼睛閉起來……嗚……好可怕!


    「你不好奇嗎?」他揚著眉,像是不太滿意她的不合作,讓他一個人表演得好無聊。


    「好、好奇呀……」她隻好奇著今天這個範薑大少到底有沒有被外星人附身?有沒有被變臉?


    「負心的人。」他緩緩說著歌名,騰出一手輕輕撫著她姣美的容貌,喜歡她柔嫩細致得不可思議的觸感。「雖然歌曲裏說的負心人是卡塔莉這名女子,但我想,重點是歌名吧?負心的人,嗯?」


    「是這樣嗎?」她裝作好訝異的樣子。「我不知道居然是這種歌名。」她就是故意的,怎樣!?誰叫他要強迫她不可以把他列為拒聽戶!她就不能稍作報複嗎?!


    「還有,『少女的祈禱』,以前的垃圾車專用曲。所以,我是你歸類到以前的迴憶垃圾,是嗎?」


    這個人,一定要這麽聰明嗎?反應一定要這麽快嗎?他就不能偶爾腦袋打結一下嗎?人家再厲害的計算機有時也會給它當機一下的,他這樣精明犀利是什麽意思?!


    最過分的是--他這個大少爺怎麽會知道「少女的祈禱」對台灣環保的偉大貢獻?他幾乎可以說是在國外長大的呀!就連她,也還是在七朵花的說明之下才知道這件秘密的。


    「曼儂,要不要改個設定呢?」他並沒有生氣,或許是有些不愉快,但沒有到生氣的地步。他生氣時,向來是懶得理人的。可她看不出來此刻的他,心情是好或壞,隻知道他……壓著她,不放開她。


    「改什麽?」她覺得危險,隻想先改變現下這樣很容易擦槍走火的姿勢。「你先……放開我,別壓著我,我不舒服,而且……你會害我好不容易吹好的頭發又亂掉了。」她胡亂找借口,隻希望不要談到什麽正經的,而又讓她再度難過的話……


    但,怎麽可能?他與她之間,從來就不是她在主導的呀!就像跳舞,旋轉得最美麗耀眼的是她,可是主宰她舞步絢爛的人是他。


    「曼儂,你怨我,仍怨我,心裏還是有我。」他不肯放開她,知道這一放,她就走了;一如她的心,正在擺蕩,他手一鬆,就是永遠的失去。


    他不願失去。她是他的,隻要她還在對他的愛恨裏掙紮,她就是他的。這段感情還來得及重新來過。說是不愛了,怨卻如此重,偷偷把報複施在電話上。這麽的孩子氣,這麽的好笑,這麽的……可愛!


    「我討厭你!才不是心裏有你!」她對他的厚臉皮感到震驚。


    「你有的,你有的。」他說得好篤定,還附著吻,從她光潔的額頭開始了旅程,一路放肆往下,往下,往下,攻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你胡說些什麽?不要吻我……唔!我說……哦!你這個色狼!我們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被吻得心火直冒,他不會永遠得逞的!不會!在他大意放開對她雙手的箝製時,她十根青蔥玉指恨恨的插入他濃密的鬆間,一揪!把他那顆狼頭冷不防揪離她豐滿的胸口--


    「滾開!我們分手了!你不許再碰我!」


    他眸心深處燃著熊熊烈火,狂放氣息方興末艾,她阻止不了,他自己也阻止不了!


    「分手了?」他笑。


    「對!分手了!」她迴得斬釘截鐵,但是急烈的心跳聲在她胸口撞擊得她直發抖!她的身子在擅抖,心跳也在抖,血液急竄湍奔在四肢百骸間,太快了,也是抖著的……


    她不知道自己想對抗的是眼前的他,還是自己內心那莫名洶湧起來的愛恨,而那恨,也不知道是在恨他的迴頭還是在恨自己的沒種……


    「不,我們不分手。」他沒急著去挽救自己的頭發,伸手,隻為拭去她不知何時又流出來的淚水。


    「我們分手了……」她又說。


    「噓,不分手,我後悔了,我迴來了,我想愛你,學著愛你。」


    「我們分手了!」她雙手沒空,隻好騰出一腳來踹他。


    他挨了一腳,同時順勢抵進她的腿間,讓她懊惱的體會何謂一 「失足」成千古恨!這下子,肢體的糾纏更是扯不清了!她完全的感受到他的炙熱,那種迫不及待的欲望……


    天!她抽一口氣,險險因為太刺激而厥了過去。


    「對不起,曼儂,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錯……」他吻她,又吻她……


    他在吻她引他在道歉?!


    她不知道哪一件比較讓她震驚,她不是抓扯著他頭鬆了嗎?為什麽他還可以對她吻得這般放肆自如!?


    難道他戴的是假發?難道他其實是光頭?這樣荒謬的想法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讓她差點笑出來。她以為她笑了,但其實卻是淚流得更多了。他在道歉,他對她道歉了,這樣心高氣傲的他,居然有對人屈膝的一天!他在對她說抱歉!


    不!不!不!太遲了!她不需要,她也不會領情的!不會的!


    「我不要……」她哽聲叫。


    「我要的,我要你。」


    「我不要……」她又叫,一聲一聲的,可憐兮兮的。


    「曼儂,我的曼儂……」他吻她,雙手與她十指交纏,握得好緊,緊到像是今生的承諾,永遠不分開一般。


    「你不要我……你說你愛上別人,你說我隻是你挑中的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你說你……愛上了別人……愛上了別人……」


    「我錯了,我沒有愛上別人,我搞錯了……」他解釋,坦承他的錯誤,隻要她不哭,他都說的。「曼儂,我隻是迷路了,我沒有愛上別人。」


    她抽抽噎噎看他。哭泣與炙熱,讓她神智有些迷糊了,沒力氣將疑問問出口,隻能呆呆看著他,被他黑眸緊緊攫住,心也……一樣。


    範薑頤隻是吻她,一直吻她,不想在她這麽昏茫時說那些會讓她更迷糊的話。一個吻帶著一個請求,他不斷不斷的呢喃道:「讓我們重新來過,讓我愛上你……也讓我用心體會你的愛……」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他一直這麽低吟著、這麽溫柔又狂烈的吻著……


    不好!不好!不好!


    她心中在怒吼,拚命搖頭,告訴自己絕不能讓他稱心如意!他以為他是誰?又當她是什麽?想愛就愛,不想愛就隨便丟?!


    別想別想他別想!


    她不要愛他了!不要!不要!


    就算他將她抱得這樣緊,兩具軀體交纏得這樣激烈,又能代表什麽天長地久?她不要再傻一次了!不要了!


    她絕不迴頭,絕不再給他有機會當她的麵說出這種話--


    我不要你,我愛上別個女人了,你隻是我床上的過客,你走吧。


    絕不!他今生再沒機會對她這麽說了!


    就算……就算……她,是這麽的愛他!這麽的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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